宋衔月笑容娇甜,声音柔柔:“我存的,都给庭云用,嘘——”
她那细长的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小声的动作,又飞快回头看了青苗一眼,再冲着谢庭云眨了下眼,俏皮的不得了。
“她不知道,我偷偷拿来的,我聪明吧!”
谢庭云抿了抿唇,“为什么存银子,还悄悄拿给我用?”
“他们说府上没钱了。”宋衔月朝着远处指了指,“几个下人围在一起,说这个,庭云不怕,我存钱给你用。”
她推着谢庭云的手,要将那装满银子的荷包往谢庭云怀中藏,“哥哥给我好多私房钱,我都拿来给你用。”
谢庭云望着那痴傻的姑娘,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滋味莫名。
他为了保证宋暖言的婚事接近她,追求她,娶了她。
为和宋暖言在一起更弃了她。
她却为他撞棺殉情,神智错乱,只记得他一个,还在听到下人一点议论后悄悄拿钱给他,
她怎么能这么痴,这么傻?
“庭云,你别不高兴了。”
宋衔月抓着他的衣袖,盯着他娇娇柔柔地念叨起来。
“庭云,你都不去看我,我很想你的。”
“庭云,我们不是成婚了吗?为什么我们不住在一起?”
“庭云,你什么时候搬去我那里,或者我搬去你那里?”
“庭云、庭云……”
宋衔月一声声呼唤着“庭云”,絮絮叨叨念着她的思念。
那一声一声,冲击着谢庭云的耳膜,刺激着他的心。
谢庭云不禁想起,当初热烈追求宋衔月的那些时光……她从山野来,直白纯粹的不谙世事。
看人的眼神总是善意又带着几分怯怯,小鹿一般模样。
她还很容易大惊小怪——
骑马射箭本与他而言是多么乏味又日常的事情,但她看到他骑马射箭,却像是看到天神下凡一样的惊讶神色。
她说他好厉害,骑术和箭术是她见过最好的。
他随手为她采一束花,她也欢欣雀跃,好像那些花如何金贵稀罕。
他不爱读书,字写的难看被人笑话,她明明胆怯却站出来为他说话,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小小身体里蕴含巨大勇气。
他看到宋暖言和兄长谢怀安亲昵非常,心酸愤怒地借酒消愁,还对她口出恶言冷脸相对。
她明明白了脸却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泪眼汪汪地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曾经这些唾手可得,他半分不在意,面上做着欢喜模样,实则心中轻贱,嗤之以鼻,甚至觉得她的不谙世事愚蠢可笑。
他多与她在一起一刻都难受。
可是现在……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谢怀安的现在,以前的回忆清晰又深刻,眼前口口声声念着“庭云”的姑娘也好像变得珍贵。
谢庭云失神地看着宋衔月,恍惚中抬手,指尖朝着宋衔月的脸颊碰去。
“侯爷!”
远处青苗大喊一声。
谢庭云猛地回神,伸出去的手滞了一瞬,僵硬无比地收回,一张英俊的脸也凝满了寒霜。
不知是因被青苗打断,还是因为自己如此失控,差点越界。
“庭云?”
宋衔月的眼神还是如凝着雾气,茫然地看着他:“你不高兴吗庭云?”
这时,管家从远处跑过来,看到谢庭云和宋衔月一起坐在那儿,明显愣了一下,张口结舌神色诧异。
大伯和弟媳,这样一起坐在那里,妥当吗?
谢庭云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管事忙低头:“太傅府那边递了帖子来,连同一份千两黄金的厚礼,说、说太傅公子想给二少夫人作画。”
说完,那管事飞快看了宋衔月一眼。
太傅公子是天下闻名的书痴,画痴,现在竟然豪掷千金要画二少夫人,足以见得二少夫人的好颜色真的打动了人家。
平心而论,宋衔月的确美丽。
现在这份美丽更能换来银子,解决永定侯府开支的燃眉之急……
管家私心里十分雀跃。
宋衔月爹不疼娘不爱,又是个疯子。
画她又如何?
没人给她撑腰的,况且——
管事压低声音说:“太傅公子那边说了,时间地点随我们安排,他只作画,对外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如此消息不外传,也不会损永定侯府的脸面。
简直是万全。
宋衔月心微沉。
太傅公子,就是那日在英国公府门前命人抬出长案,当场画她的那个,如果她没记错,是叫做李星淳?
李星淳还不曾婚配,自己这个永定侯府二少夫人又是新寡痴傻。
他竟不懂得避嫌,还敢如此大胆冒失,送帖子、送黄金到永定侯府来要求作画!
这分明是无礼狂徒。
现下侯府缺钱,以谢庭云的性子,怕是就要答应!
宋衔月暗暗冷笑——
你就答应吧,到时我自会把你侯府的脸面拿出来好好涮一涮,踩一踩!
谁料,谢庭云竟冷沉骂道:“荒唐!我堂堂永定侯府二少夫人,岂能抛头露面叫他作画?
立即将帖子和礼物全数退回!”
管事犹豫着想劝解:“那可是一千——”
“闭嘴!”
谢庭云怒道:“一千两黄金就能买侯府的脸面吗?你的脊梁骨哪去了?”
管事微僵,忙回了句“属下知道了”,而后告退离去。
宋衔月有些意外,却也当然不会感激还是欢喜。
他是为了侯府的脸面,可不是为了她宋衔月。
不过戏还是要演的——
宋衔月重新牵住谢庭云的衣袖:“我是二少夫人,那个人要画我吗?让他画呀,一千两黄金,好多好多钱。
有了钱,庭云就不用愁了。”
“那怎么行?”
谢庭云不觉间放柔了语调,似安抚,似维护:“不可以。银子的事情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可是……”
“难道你不相信我能办得到?”
宋衔月咬了咬唇,认真至极地说道:“庭云最厉害了,无所不能,什么都办得到,我相信。”
这话实在太中听。
谢庭云灿然一笑,原想回牵她的手,但又看到青苗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只得按捺冲动。
“收好。”
谢庭云把宋衔月先前给他的那包银子塞回她手中,“我不会用你的钱,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
谢庭云终于走了。
青苗扑上来牵宋衔月的手,满脸惊诧气愤之色,“太过分了,侯爷他怎么对小姐动手动脚的,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