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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澜来的时候其实想到了，玉氏会是这样的眼神。
可他真的面对玉氏这样冰冷的、像是对待陌生人、甚至是仇人的眼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怔了片刻，宋安澜才逐渐定神：“乳茶的事情，是暖言算计月儿在先。”
“所以呢，你想说她是自作自受，活该如此吗？她是你妹妹，她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现在羞愤的想去死——
而你这个做哥哥的是来问她的罪，代替国公府处罚她的！”
玉氏说的整张脸上全是怨怪和愤怒，“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宋安澜沉默片刻，说：“可是月儿也是我的妹妹，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暖言心怀不轨算计月儿，她就不可能自食恶果。”
玉氏面上愤怒似乎更深。
她沉默地看了宋安澜良久，一字字道：“所以你是来为她争这一口气的，你想把暖言交出去，给你父亲处置。”
宋安澜也沉默地看着玉氏。
不必玉氏专门点明，宋安澜已经读懂了玉氏眼神之中，对宋衔月的不管不顾，和对宋暖言的全权维护。
玉氏这样的眼神，也曾出现在宋青禾与自己之间。
从小到大，出现过无数次。
很小的时候，他以为是因为他的世子身份，所以母亲对他的要求和期望更高，才会更加冷面，更加严格。
不会轻易温柔。
他便发奋努力，文武课业在国子监都是一等一的好，真真成了大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母亲待他依然淡漠，没有温情。
他无助又茫然，却也不得不在年深日久中逐渐习惯，逐渐接受。
平日只能眼看着母亲和宋暖言、宋青禾母女、母子情深，而他插不上半句话，心也逐渐冰凉。
后来宋衔月被找回来。
他发现，母亲待宋衔月和对待他是一样的漠然没有温情，还纵容宋暖言甚至是下人，拉踩，欺辱宋衔月。
许是同病相怜，他就下意识地想照顾、护着宋衔月。
兄妹情分不觉间深厚。
可后来又因为龙王山的事情，二人之间崩裂……
此时此刻，宋安澜不禁想起宴会之前宋衔月与他说过的话。
那些关于家产、龙王山、腿，以及母爱有轻有重，对轻的人轻如鸿毛，对重的人重如泰山。
所以他和宋衔月是那轻如鸿毛。
宋青禾和宋暖言是那重如泰山。
心底陡然间生出一缕尖锐的痛意，那痛意持续蔓延，顷刻间，整个身子都僵硬，钝疼起来。
可是这样的钝疼，却似又因为早已习惯了，或者心中早有预感，并未长久。
宋安澜平静无比地对着玉氏说：“她犯了错，应该受到惩处，否则日后捅破了天，母亲可补不了。”
玉氏大怒。
宋安澜却并不等她发作，或者再说什么，朝玉氏方向行了个礼，就直接告退离去了。
玉氏怒意更深，气的简直浑身发抖。
都是自己生的，为什么宋安澜和宋衔月就总能惹她怒火中烧，为什么？
“娘、唔唔……阿娘……”
房内传出宋暖言悲伤哭泣的声音。
玉氏抿唇，无限冰冷地看了宋安澜离去的背影一眼，快速转身，回了房间安抚宋暖言的情绪。
至于宋安澜和英国公禀报之后，英国公会如何，她已懒得想。
左右这么多年自己和英国公貌合神离的过来。
他未必敬重她。
但她也自有底气，压根不怕他。
……
英国公在前头生了大气。
有宋安澜出面善后之后，他就直接去了后头小妾陆氏的院子里。
陆氏温柔解意，长相也好。
自从进府就一直得宠。
只是一直没有生育。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生育，她二十七八岁年纪，却还像是二十出头似的，样貌身段都保持的极好。
此时英国公正躺在陆氏膝头，由陆氏揉着紧绷的太阳穴。
“瞧给国公爷气的，筋都鼓起来了……她们也真是的，背后耍点小手段就罢了，场面上也玩把戏，
还给玩脱了手。”
陆氏声音细细软软的，英国公最是喜欢听。
哪怕她说的是妾室不该说的话，英国公也并不生气，只是闭着眼说：“都是被她给宠坏的。”
“到底是夫人养了多年的女儿，不宠着怎么办呢。”
陆氏轻笑着，指尖力度不轻不重，很是耐心地又道：“今日的事情虽然掉了些颜面，但夫人一向能干。
相信过几天她会想办法找回来的。”
英国公一声冷哼：“她是能干，要是寻常场面掉的面子她的确能找回来，可这次是在九皇子面前。
那不成器的还当场拉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这颜面要怎么找？你说怎么找？”
陆氏娇柔道：“这妾身怎么知道？妾身又没有夫人那么有本事，妾身啊，就只懂得好好服侍国公爷。”
英国公闻言张开眼。
额角的紧绷已经被陆氏揉散。
她声音软甜又好听，英国公听着，心中也颇为熨帖舒服。
想当初他对玉氏一眼惊为天人，禀报父母，三媒六聘将玉氏娶进门。
谁知玉氏新婚夜冲他板脸还不愿圆房。
他喜欢她，便觉得她板脸都是好看的，很有个性，就纵着她没有强迫她，生生耐了三个月才和她圆房。
圆房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玉氏的勉强。
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太不懂情调，还是太粗鲁，弄疼了她，所以惹她不乐意。
后头还找来隐晦书册学习一番，挖空心思讨她欢心。
谁知玉氏不领情，有一次脱口而出说他“下流”。
他渐渐明白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对玉氏的热情也开始减缓。
只是玉氏实在出挑，美貌不说还十分能干，并且接连为他生下两个儿子。
他终究是无法对玉氏彻底冷漠。
也始终不曾纳妾，给玉氏留足体面。
后来玉氏第三次怀孕，正逢战事，英国公府阖府逃难，环境恶劣，他亲眼见玉氏生出宋衔月的整个过程。
那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糟糕场面。
也让英国公陡然间就对玉氏那具身子倒尽胃口。
战事停歇回到国公府，他便不愿碰玉氏，转而纳了两个妾室进门，总在妾室温柔乡，再不去玉氏那院中。
玉氏倒也识趣，没有为这些事情闹过。
但对家宅中馈之事，玉氏捏的紧，也做的好。
所以这些年来夫妻两人算是“相敬如宾”。
玉氏要宠爱养女，甚至胜过对亲生女儿的宠爱他也没什么所谓。
从小在身边的孩子，英国公都对他们感情平常，更何况宋衔月那从小不在身边，后来找回来的？
可现在玉氏宠爱的养女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丢了这么大的人！
英国公想着想着，怒火又冒了起来。
这叫他出去怎么见人？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下人声音：“世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