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衔月已经几个月没出过府了。
甚至明月居也从不出去。
虽说做了那冗长的梦,她好似亲身经历了一番,心性沉稳了一些,可到底也是个正常人。
谁能一直耐得住这样的避居?
能出去一趟,还能见到哥哥,宋衔月几乎都要喜形于色了,还难得起了兴致,选起了要穿的衣服。
……
宋暖言那边却是沉了一张脸,心情很不好。
“她是一个疯子,做寿这么大的场面把她也叫去,是生怕不会出乱子,别人不会笑话吗?
祖母是不是老糊涂了,还专门叫她回去!”
宋嬷嬷说:“根据府上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世子和老夫人提的。”
宋暖言的脸色就更臭了。
宋嬷嬷劝道:“小姐别生气,寿宴人多,是露脸的时候,也能是丢丑的时候,她一个疯子,做出什么丑事都正常的。”
宋暖言一听,顿时笑了:“嬷嬷说的对。”
她选了一身最漂亮的衣裙刚要上身,猛然想起如今谢庭云百日刚过,不宜穿的太招摇,皱了皱眉放弃,又换了身素淡的。
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宋嬷嬷知道她的心思,一边帮宋暖言梳头一边安抚:“死者为大,小姐再忍一忍,至多再过几个月。”
宋暖言“嗯”了一声。
这穿着之事,兹事体大,她自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任性坏事了。
因此,不但衣服穿的朴素,妆容,发饰都朴素。
俗话都说,女要俏,一身孝。
宋暖言没有穿一身孝。
但在宋嬷嬷巧思妆点之下,朴素衣裙、朴素发饰以及妆容,也扮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清丽佳人模样。
谢怀安看着她眼睛发亮。
宋暖言心中颇有些得意,面上却是既娇且羞,瞪了谢怀安一眼,“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收敛些。”
谢怀安走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是我妻,我干嘛要收敛?”
下人还在,眼角余光都朝这边扫。
宋暖言嗔了谢怀安一眼,不依道:“怀安哥哥……”
谢怀安皱眉,刚想提醒叫“夫君”,宋嬷嬷就走上前来,“时辰差不多了,侯爷,小姐,这就出发吧。”
宋暖言道了声“好”。
谢怀安也只得把提醒咽下去。
马车已经备好,两人一起到角门外上车,便可往英国公府去。
宋暖言路上提议:“怀安哥哥,我们和姐姐一起走,她身子不适,我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谢怀安眉心褶皱更多,忍耐地点了头。
可当两人出了角门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准备给宋衔月的那辆马车,车边上站了个结实的壮汉。
车辕也沉沉。
看着样子已经坐了人。
宋暖言诧异:“是姐姐么?”
站在一边的荣娘上前来:“是大小姐,因怕耽搁时间,所以老奴让婢女早早给大小姐准备好了,现在她已经上车。”
她这话音刚落,车帘子掀起,里头的绿茹和青苗给宋暖言行了礼。
宋暖言往日里和宋衔月比较惯了,今日虽然穿的素,但也是认真装扮过的,此时就下意识地很好奇宋衔月的装扮。
还有,宋衔月今日气色如何?
她已经有好久都没看到宋衔月了。
纵然许多人都说宋暖言比宋衔月更有国公千金气度,样貌也更胜一筹。
可宋暖言自己心里有数,她的容貌不及宋衔月。
往往是她花尽心思梳妆打扮,才能勉强压宋衔月一头,而宋衔月是一点不做装扮的,颇有些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本钱。
更为关键的是,她比宋衔月矮了大半个头。
若是穿同一类款式的衣裙,身形上就没宋衔月那样曼妙。
因为这身高的事情,她很是烦闷懊恼。
还是宋嬷嬷想办法做厚了鞋底,总算是弥补了天生的缺憾。
但弥补出来的,总是没有人家天生的好。
宋暖言在这方面少见的自卑。
她好多次都难以释怀,为什么都是母亲的女儿,宋衔月遗传了母亲几乎所有的美貌,还那么高挑。
自己却普通还矮。
宋暖言不觉就朝着车内窥探,但只看到一片淡蓝色衣角,里头婢女就把车帘放下了。
荣娘说:“大小姐身子不适,不好下来给侯爷和少夫人行礼,还得一直有人陪着才行,还请少夫人莫怪。”
宋暖言“嗯”了一声,心里刚冒出来的一点不愉快眨眼就消失无踪了。
是了,宋衔月现在都疯了。
一个疯子。
再好的颜色也没有用。
而此时作为男人的谢怀安关注的点却和宋暖言不一样。
他看着马车边的壮汉:“他是车夫还是护卫?以前没见过。”
荣娘回:“原来是花房的花匠,看着有股子力气,正好明月居那边缺个能搬抬东西的杂役,老奴就将他要过去了。
他也会驾车,老奴就安排以后出去他做明月居的车夫。”
“韩老七,快来。”
荣娘朝着韩弋招呼一声,“见过侯爷。”
韩弋给谢怀安见了礼。
谢怀安打量着他的身板儿:“确实挺结实的,安排的不错。”
这对谢怀安来说不是什么要紧事,谢怀安说完话就带着宋暖言上了马车。
荣娘交代韩弋一声“驾车慢点儿”,也上马车了。
韩弋抓起马鞭跳上车辕,在别人看不到的位置,朝着谢怀安那辆马车飞了个白眼。
什么挺结实!
他这叫武功高强好吗。
而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英国公府走。
走出一小段后,韩弋忽然听前头马车有点动静,忍不住束起耳朵听。
“唔……嗯……别……头发会乱,怀安哥哥……”
“总是学不乖,我说了叫夫君!”
“夫君,夫君、你饶了我!”
“晚了!”
而后便是一阵唔唔呀呀的暧昧声音。
韩弋的脸臭了。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脏了。
在马车转弯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又翻了个很大的白眼,暗恨自己这随时竖耳朵的毛病。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来。
英国公府门前已有不少宾客。
大家看到是永定侯府的马车纷纷驻足侧目。
韩弋面无表情地跳下马车。
荣娘、绿茹、青苗依次下车,最后扶下宋衔月。
“是大小姐……”
有人认出宋衔月,低低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宋衔月身上,人群安静的不得了。
宋暖言此时还坐在马车上飞快整理着自己,怒瞪一旁老神在在的谢怀安一眼。
外面的低喊以及之后的安静,她也听到了。
难道是宋衔月装扮的非常糟糕,大家都惊呆了?
不对。
宋衔月身边有下人,不至于非常糟糕才是。
那就是,大家没见过疯子,看宋衔月像看山野里少见的猴子?
宋暖言轻嘲一笑,扶了扶发髻,弯身搭上雪霁的手。
雪霁的脸色很古怪。
宋暖言皱了下眉,下车顺着所有人的视线一瞧,陡然呆住。
宋衔月穿了身淡蓝色束腰襦裙,一头乌发挽成螺髻,左右编发辫做半月双环,双环之上绑发带,
其余青丝披垂后背。
她这是做了未出阁姑娘的打扮。
可她现在是永定侯府的孀妇,怎么能做这种打扮?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