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澜听出宋衔月语气里的冷意和决绝,“你想报仇?”
“难道我不该吗?”
宋衔月转向宋安澜,“这些年在英国公府,父亲对家宅之事只要不闹出人命他都不管,一心躺在妾室的温柔乡里。
母亲表面看着对我还算不错,可实际上她待我冷漠,样样偏心宋暖言,好似深怕我抢了宋暖言什么一样。
疼爱,以及看得见的金银财帛就不说了,说说下人吧。
我以前小不懂得下人的好赖,总觉得都是一样的人,都做一样的事情,哪有什么好的坏的,都是差不多的。
可这一次谢庭云‘战死’,我撞了棺材没死,人却是一下子撞醒了。
我身边的两个管事婆子,蔡嬷嬷和刘嬷嬷根本就是两个歪瓜裂枣,是从边角院落里提上来的刁钻贼婆。
她们不曾教给我京城以及府宅的生存之道,礼仪规矩。要不是大哥悄悄教我,我都不知出了多少笑话。
她们在外人面前敬着我,却在我们自己院中时压我一头,瓜分我的东西。
可这样两个人,是母亲亲自给我选的。
我曾向母亲倾诉这两人的恶行,想请母亲为我撑腰,母亲却说我要学会自己处理自己院中事,她不能帮我一辈子。
她还说蔡、刘二人都是府上老人了,叫我偶尔担待。
可到了宋暖言,母亲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她给宋暖言选的是什么人?
宋嬷嬷,那可是母亲自己的陪嫁丫鬟,在英国公府独挡一面,到了永定侯府也能撑得起场面。
雪霁也是母亲亲自调教的。
如此的天壤之别……
宋青禾就不用说了。
他只喜欢宋暖言,对我动辄冷嘲热讽,当面都曾说我是乡巴佬。
哪一次不是大哥帮我说话,护着我的?”
宋安澜眉头紧皱,无话可说。
宋衔月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实。
宋衔月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宋暖言当面对我姐妹情深,背后拉踩我,大哥慧眼如炬,不会不知道。
我们嫁去永定侯府后,情况更糟糕。
永定侯死在我们大婚当日了,我和宋暖言同时嫁过去,可是他的死却要怨在我的身上,说我克死家翁。
之后两年永定侯夫人对我冷眼相待。
宋暖言却是得了侯夫人所有欢喜。
现在谢庭云战死也赖我,把我丢在北苑不管我的死活,要不是我想办法出来,不知还要被关多久——
对了,我不是撞棺疯了吗?
母亲只来看过我一次,后面再没有来过,她根本不在乎我——”
宋衔月忽然就不想说了,她垂下眼眸:“来世上走一遭,总要尽力活的漂亮点吧?被人一直压着欺负着有什么意思?
我不是怨气那么大非要报什么仇,我就想给自己争个公道。”
发顶忽然被人轻拍一下。
宋衔月抬眸,看到宋安澜隔着桌子伸长了手臂,掌心拍在她的头顶。
宋安澜眼中流动着温柔和心疼,他认真道:“我帮你。”
宋衔月咧嘴一笑。
她原来计划见宋安澜,就是先把那梦里耿耿于怀的误会解释开来,再看有没有机会寻求帮助。
现在一切都和心意。
宋衔月并没有说什么“我自己可以”而拒绝宋安澜。
她要面对的人很多。
她虽有三分本事,但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有帮手总会更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安澜和宋衔月两人的情绪都逐渐平稳下去。
沉默了一阵儿,宋安澜问起永定侯府现在情况。
宋衔月说:“韩弋没和你说?”
“除了你那封信,我没有收到过任何与永定侯府有关的消息。”宋安澜深深地吸了口气,皱起眉头。
“我甚至不知道你撞棺,被关在北苑,然后又疯了。”
宋衔月“哦”了一声,心想韩弋一定是把龙王山的事情算在她的头上,所以对她很有怨念。
是以,哪怕受宋安澜吩咐在永定侯府看护她,也是只保证她还活着。
至于活的怎么样,他不但懒得管,还不会递话给宋安澜。
宋衔月想起自己那个梦中,她被关在北苑好几个月,是宋安澜到京城登了永定侯府的门。
顾氏才不得不将她接出来。
当时她已经病的糊里糊涂、半死不活了。
大约是韩弋觉得她不行了,不得不告诉宋安澜?
还是宋安澜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消息……
总归这都说明,只有哥哥是最惦念她的。
宋衔月弯唇看着宋安澜,把如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宋安澜。
宋安澜眉心皱的更紧:“你院中只两个婢女能用,府上的侯夫人和暖言都不给你安排下人?”
宋衔月说:“难道哥哥不应该好奇,我怎么解决蔡嬷嬷和刘嬷嬷的?刚才我只说她们被清算了,
好像还没说我怎么让她们被人清算的。”
宋安澜一顿,看着宋衔月温声道:“你一直很聪明,决定要做的事情自然就会有办法。”
两个婆子当然轻描淡写就能解决。
只不过——
“那个刘嬷嬷疯了,这我倒是有一点好奇。”
宋衔月笑眯眯地说:“我会使毒,我把她药疯了。”
“哦?”
宋安澜挑眉一笑,分明是不信:“那你可真厉害……你在永定侯府,只两个小丫头听命,
别说是给自己争公道了,活的舒服都难。
这样吧,我给你调两个人过去,再加上韩弋暗中照应着,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至于后续要做什么——”
“我自己来。”宋衔月主动道:“哥哥给我人手已经帮我很多了,要怎么做我都心里有数的。”
“可是……”宋安澜皱眉,并不放心。
宋衔月起身走过去:“如果我有什么自己做不了的,我会告诉哥哥请你帮我,你看如何?”
宋安澜看着妹妹那极有成算的眼睛,最终点了点头:“那也好,有事不要藏掖……”
刚说到这儿,宋安澜就是一顿。
许多事情根本不是宋衔月想藏掖,而是中间波折太多,别人作梗太多了。
宋安澜顿了一瞬后说:“我既然回来了,那就在京城留一段时间吧。”
“我也这样想的。”
宋衔月低头看着宋安澜的右膝:“我会点儿医术,想帮哥哥看看腿,你留下来,正好给我时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