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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谁是真凶

初中毕业前夕,临近填报志愿的时候,被称赞为“天才少年”的田小马举棋不定,心里矛盾纠结不已。他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是“我要到北京去上大学”,可萦绕耳畔的是父母和老师的话音“减轻家庭负担,先跳出农门捧到‘铁饭碗’衣食无忧再说。”

在从莲城县第七中学徒步返回山清水秀的花山镇莲城村的路上,田小马遇见刚从圩场赶集折返回村的老单身汉——外号叫“望远镜”的人。他真名叫田望远。

走到村口,田小马看到莲花池塘荷叶绿得像翡翠,宛若擎起一把把呈心形的小伞,荷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望远镜”对田小马说出在赶集时听到的一个意外惊人的消息:凌晨鸡鸣山的山林里发现了一具不明身份的无头女尸,挂在枞树枝上。

“望远镜”还发现村里孙发财的父亲孙兴旺在集市上卖鸡鸭,而且每次赶集都在那里卖,可他家里平常并没有喂养成群的鸡鸭。

田望远心里想:“难道村子里丢失的东西不是田大山偷的,是孙发财和其他人合伙干的?”可里村里人谁相信呢?知道实情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不敢说,谁说谁就会遭殃。

“望远镜”听说孙发财他纠合了一撮人,结成团伙,叫“豺狼帮”,专干偷盗抢劫敲诈勒索坑蒙拐骗甚至杀人越货等犯罪勾当。

田小马听到“望远镜”讲起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不寒而栗,吓得连夜晚都不敢出家门。

当天,警察闻风而动,开着警车来到鸡鸣山案发现场进行勘查,并进到村里询问调查。

第一个被列为“嫌疑对象”的是田小马的大伯的长子田大山。只因他曾是村里出名的“少年英雄”。小马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年以前的生活画面。

田小马七岁那年的秋天,走在放学路上,刚到村口,就听到当生产队长的爸爸高喊“紧急集合”,还不停地吹起一阵阵口哨声“吁——吁……”精致的铁哨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池塘边翠柳上的小鸟儿振动翅膀跳离树枝飞走了。

小马以为爸爸又在为集体催工了。不料是清一色的一群大小伙子,他们抡着扁担扛着梭镖拿起鸟枪握着铁锹纷纷冲了出来,向着村外山岭边的晒谷坪飞奔,像是当年的赤卫队在奋勇冲锋。

田中华肩膀上挑着一担肥料,正准备前往自家的菜地。他一路边走边吹口哨,鼓动青壮年劳力投入战斗。小马好奇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伯伯田振兴的大儿子田大山挥舞着一杆长棒抡得像孙悟空耍弄金箍棒似的,一下子击退了三四名来犯的年轻人。

晒谷坪上似乎成了主战场。莫非是在拍戏?小马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村里的一伙人同邻村的一群人打起来了。再向旁人一打听,小马得知是两个村庄的人争强好胜互不相让,都不服气,为争夺山岭地界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宗族械斗。

小马所在的莲城村与邻村青蛙村交界的地方有一大片荒山。在界址上有一棵地标性的树木——古老而高大的洋槐树。

田大山带着村里几个小后生到与莲城村交界的那一带荒山去打柴。他们分别爬到树上,用镰刀把洋槐树和旁边的枞树逐一砍伤了好几根树枝,准备等一段时间待它们成了枯枝后再去打柴。

当时,村里家家户户都靠烧柴生火做饭煮菜,每天都可以看见炊烟袅袅的景象。人们习以为常,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口头规定:允许村里的孩子到村子交界附近的荒山去刮毛柴,但不准砍树;若是自然干枯的树枝可以折回家里去当柴烧。

可是,田大山他们的做法违背了村规民约和道义,被邻村一个倔强的老头儿和两个意气用事的小伙子发现了。一番口角之后,一气之下,三五个人打了一场群架。青蛙村的人受了点轻微伤,不服气,回去组织了一帮人前来挑衅,双方不服,于是引发了争夺地盘的宗族械斗。

田大山曾拜师学艺,练过武功,当然吃不到亏。他越战越勇,犹如猛虎下山,一不做,二不休,将邻村前来挑逗滋事的小伙子打伤了好几个。

本来旗鼓相当的两队人马,交战了几个回合后,形势迅速发生了变化。莲城村的村民被十七岁的“少年英雄”田大山勇猛无敌的气势给震撼给感染,马上占了上风,拼命地大打出手。站在村口田地里和路上看闹剧的男女老少也疯狂地抬号子,呐喊助威。

青蛙村的村民惊呆了,吓傻了,节节败退,最后落荒而逃。望着“呜哩哇啦”逃遁而去的人群,大家喜不自胜,抬起田大山往空中轻轻一抛,欢呼道:“好样的,大英雄!真棒!大山,大山,顶呱呱!”

可惜的是,不到一个时辰,两辆吉普车开来了,停在刚才上演打戏的晒谷坪中间。县城里和公社里的干部们闻风而动,还带来了一帮警察。

田大山被拘捕带走了,白亮的手铐闪着寒光,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浑浊的溪水在不停地发出呻吟。村口水井边的大樟树在风中轻轻地哀鸣。

“捞鱼的网子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罩住了。”

喜欢嚼舌根的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自有报应。”

“打得好,坐牢也值得,总算为我们村里出了一口恶气!”

“太精彩了!看了比电影里的武打场面还过瘾……”

上级来的干部不管村民怎么好说歹说,坚决执法抓人。田大山的爸爸田振兴伸出双臂拦住载着他儿子的那辆吉普车,不让车子启动。无奈,警察还是强行把他拖开,交给公社干部和大队干部,并轻吼道:

“你再妨碍公务,连你一块抓走!”

田振兴被镇住了。干部们一致认定田中华吹口哨组织村民积极参与宗族械斗,虽然大法未犯,但煽动老百姓聚众闹事,小法已违。公社领导马上命令大队书记撤销田中华同志生产队长之职,另加经济上处罚100 元。

天哪!这不是要抽人的血吗?家里早已经穷得叮当响,这么一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回到家里,小马见妈妈龙腾飞冲着爸爸田中华满腹牢骚地发泄怨气:“谁叫你去吹什么破口哨的?瞧你那熊样,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尽干费力不讨好的蠢事!你真是没出息的败家子!我倒了八辈子霉了,老跟着你受窝囊气,活受罪!你瞧,你瞧,七毛钱一斤的猪肉,一百块钱,得要一百四十三斤猪肉才能换来,白白损失了我一头大肥猪啊!我得白白辛苦一年,才能养出一头这么毛头一百六十斤重的大肥猪呀!你叫我怎么活下去喽?”

小马爸爸田中华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任凭妻子数落。

小马妈妈龙腾飞喘了一口气,继续唠叨道:“村子里遭灾了,我家房屋倒了,没地方住了,没瓦片盖了,你们不来管管,送点温暖,现在倒好,还来吸人家的血。老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呀?还要我们活下去吗……”

田中华两眼望着堂屋里空荡荡的屋顶发呆。半晌,他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不行!买不起瓦片,哪怕盖点油毡布也要遮风挡雨,不然落雨了就麻烦大了。”

还没来得及给屋子修葺,盖上油毡布,小马的爷爷田木星病倒了。老爷爷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吃东西也没胃口,食量大大减少,却还一个劲儿地叫小马他奶奶去给他讨点儿酒来喝。小马奶奶李芙蓉只好打算厚着脸皮到邻居当国家干部退休的五爷爷田土星家里去借一小罐酒。

田大山被抓走后,他爸爸田振兴整天焦虑不安,心烦意乱:想去打点关系赎人吧,家里又实在拿不出几个钱;不管不顾吧,又于心何忍?况且家里负担重,六个儿女就老大田大山没上学了,可以脱手脱脚地放开臂膀干活挣钱养家支持弟弟妹妹们入学了。老天爷,如果您有眼睛的话,就请您行行好,保佑我崽大山早点自由尽快回家吧!他也没犯啥罪呀!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呢!

第二个被警察列为“嫌疑对象”的是外号叫“星仔”的田永星。

小马的脑海里萦绕着前不久看露天电影时银幕上出现的警察开车追逃犯的画面。他不由得想起了莲城村里头出的一个外号叫“星仔”那个江湖人物的故事。

他脑海里急速地晃过以前的一系列事情,像电影镜头一般浮现在眼前。

星仔是小马三叔公田水星的孙子——五叔田德高的儿子。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星仔在去上学和放学的路上,跑到地边人家的田里,去偷摘一个西瓜或掰断一根甘蔗吃了,被过路的农民伯伯看见了,把他捆在电杆树上晒了一个钟头太阳,教训了他一顿,再把他送回家里。他爸刚伸手要去打儿子一顿,被心疼孩子的他娘给拦住了,赔了几块钱给人家,说了一通好话。待那个农民伯伯远去之后,他娘护着孩子,还说:“狗娃子,你怎么不机灵点儿呢?你要是口渴了,就问人家买一个瓜或者买一根甘蔗嘛!”

“我没钱,怎么买?”星仔说。

“没钱,可以先赊着,你回家来,问妈妈拿了钱,第二天去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再还回去,不就得了。”

“你得让孩子认识到他今天行为的性质——偷窃有多么严重,这是违法的事情。古话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俗话说:做贼偷瓜起。星仔他娘,你这是过分溺爱呀!‘顺崽害崽,顺女崽就养私仔’呀!现在十二岁以内,他小的时候,你不严格管教,不打他骂他一顿,不让他长点记性,将来他就会没有怕性,就会肆无忌惮,就会危害社会,就会滑向违法的泥潭坠落犯罪的深渊……”小马的五叔田德高气不打一处出,可他虽然气愤,但他属于“妻管严”,在漂亮得如花似玉的老婆大人面前又不敢造次。

星仔拍拍屁股,朝他爹吐出舌头,鼓圆了眼睛,扮了个鬼脸,笑咧咧地走开了。五叔无可奈何地走到一旁的柿子树下去,蹲在石磨盘上只顾自个儿抽闷烟。

那时,小马看到这一幕,也预感到这样下去不行,觉得不能过于放纵犯了错误的孩子。可是,三伯伯三伯娘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难免会娇生惯养,相对而言,田永星他姐姐却在行懂事乖巧得多,从未让父母急心。

这个让父母打小就操碎了心的星星古,在上到六年级的时候,就跟一个在上初一而家住县城的外号叫“小喽啰”的同学,打成一片。他田永星负责把别人的崭新的单车推出校门去,“小喽啰”就把那辆得手的自行车骑到县城去“销赃”,两人分的钱买东西吃,还在周末去录像厅里看影碟片——看那种涉黄涉黑的影片。那时,香港传过来的很多警匪片,展现出那些混黑社会的江湖人物好像过得很潇洒,成天游荡还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去“泡妞”。

受到不良影响的“星仔”似乎走向了早熟,变得更大胆了,就在他跟“小喽啰”准备放手干第二票买卖之际,他午间不去睡午觉,跑到校园里的停车棚,去推一辆“飞鸽”牌轻便型小跑单车的时候,他被学校政工处张主任和保安逮了个正着。

“老实交代,上回你是不是偷了一辆‘凤凰’牌单车,搞出去卖掉了?”张主任把他带到办公室,瞪大眼睛,逼视着他,严加盘问。

起初,他不肯说实话,耷拉着脑袋,拒绝配合,不愿坦白交代自己犯下的错误。待到中学那边“小喽啰”扛不住,他卖掉的单车被派出所的民警追查到线索,人家要求“退货”还钱,导致真相大白,只好“认罪伏法”。虽然叫两人家长到校,达成了谅解,赔了钱,赎回了单车了事,因为他俩还都是未满 14 岁的少年儿童,只能发出警告,由父母进行监督管教。但是,中心完小的校长怕他田永星后面再犯原则上的错误,坚决建议他自动退学或转学,他娘只好跪在地上求校长,但仍无济于事。万般无奈之际,他娘只好把他田永星带到娘家——邻县的小学去完成小学毕业。

后来,“星仔”又回到家乡所在地的初中学校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本以为,经过前面的批评教育,他应该吸取经验教训了。没想到,他进了初中以后,老实表现了一个学期,到第二个学期,过出年来以后,他似乎又“旧病复发”,竟然伙同“小喽啰”大胆地把食堂女职工代步用的俗称“小毛驴”的电动摩托车,给拖出去卖掉了。他俩堂而皇之地对门卫说:“我们帮那个食堂大师傅去修理一下车子。”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俩居然这样偷盗人家的摩托车,据为己有。接连一个星期,他俩待在外面的录像厅、网吧、旅馆里逍遥自在,也不去上学,还得父母家长急得团团转,到处找人。

一个星期之后,小马的五叔在一家游戏厅里找到了精神颓废、萎靡不振的儿子田永星,一颗悬着的心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担心儿子被人家拐骗到传销组织里去了,被坏人打伤打残了,挖肾割腰子了……简直不堪设想。

五叔田德高又只好安慰儿子,劝儿子复学,又要给人家赔钱赔笑脸,还要请学校领导班主任喝酒吃饭赔礼道歉,就差没有给人家下跪去了。学校给了他田永星一个台阶,让他写了一份《保证书》,作出了“记大过、留校察看”的处分决定,并让他和“小喽啰”罗明楼上台在国旗下当众念《悔过书》。田永星虽然上台低沉而断断续续地念了一页认错悔过的检讨书,但他的骨子里好像已经习惯了我行我素。

过了一个月以后,他俩没有再在学校里面犯低级错误,而是跑到大街上,纠合另外两名社会青年,组成了“豺狼帮”,各自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一个开中巴车的司机的腰部,轻声而严厉地说道:

“老兄,请你拿出几包烟钱来,兄弟们没得饭吃了。”

那个司机递给他们一包烟,“老弟,请你们抽一包烟,可以。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是属于敲诈行为,是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弄不好是要坐牢的。我看你们还小,就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最好在这个年纪去上学读书,才有光明前程,将来才有大把的钞票等着你们花。”

“可是,我们读书读不进去,我们对读书学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个戴墨镜装老大的十六岁的社会青年嘴角叼起一根烟,粗着嗓音说。

“我们觉得像香港那边的‘古惑仔’,拿把砍刀打打杀杀,像张子豪那样连香港的大老板也能绑来索要赎金,甚至连首富李嘉诚的儿子也敢绑票,那多英雄,赚大钱,发财多快多爽呀!”另一个大声说话还配着手势的“老二”拿出打火机给“老大”点燃了火。

司机每人给他们发了一张十块钱的钞票,说:

“你们拿去买点东西吃吧!下回可别这么干了,老哥开车也很辛苦,赚点钱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也得养家糊口。”

“好咧!”他们四人拿了钱,赶紧走人。

他们换了一个停车场,故伎重演。但是,这回没有那么好运,他们遇上了一个会点武功而且是当了兵回来的汉子,他的表哥就是派出所的柏平安所长。

“老二”不知好歹,也不知天高地厚,拿着一块石头威胁“兵哥哥”:

“废话少说,快点留下‘买路财’!不然,我们把你车子的反光镜砸了。”

“这里有一张‘红脑壳’,你们尽管拿去”“兵哥哥”伸手掏出一纸钞票递给戴墨镜的“老大”,“但是,砸玻璃的话,你胆敢动手试一试,我要你蹲到牢里去吃牢饭,喂蚊子,让蚊子吸你的血!”

“老大”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钱,正准备退去,扭头望见“兵哥哥”拨了一个电话——

“我在城南停车场,这里有几只‘蚂蚱’在蹦跶。”他冷峻地说。

“兄弟们,上!”“老大”发了一声号令,四个人竟然一齐动手,几乎把“兵哥哥”推倒在地,他的手机掉落到地上,摔得电池板都脱落出来,信号中断了。

“来吧!好样的,老子当年去蹲‘猫耳洞’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肚子里呢!”“兵哥哥”三招两式把他们全都打翻在地,“看来,今天我得为民除害,给你们好好上一堂‘思想政治’课,让你们晓得咱‘当兵的人’有多么厉害!”

不到一刻钟,一辆警车开过来了。他们四个人被带走了,关进了公安局办案中心的隔离审查室。

经过突击审讯,四人交代了自己的错误行为。鉴于田永星未满十四岁,加上当时是头一回犯这么大的错误,五叔田德高打电话给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侄儿田宁斌——小马大伯公田金星的长孙,大伯田大唐的儿子,要田宁斌出面予以关照。年轻的时候容易冲动,毕竟第一回面子还是要给的,田宁斌便去跟治安大队和柏平安所长说了一下情,年纪小点的田永星就没有去拘留所了,而是交了二百元罚金后放走了。

没想到,“星仔”十六岁那年就谈恋爱了,一个外地的十七岁的姑娘阿芳,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诱惑了。两人一冲动,就闪电式地坠入爱河。那个女子在外面打工一年多,还挣了一万多块钱,带到莲城县来,两人一起在县城租房开始同居生活。勉强撑了半年多,钱越花越少,田永星急了,他同时又结交到新的女子,便想把这个阿芳赶走算了。

阿芳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舍不得走。他便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说:“你跟着我没用的,我又没钱,养活不了你,我们只是在一起玩玩而已,开始对你说的什么‘我爱你’啊,‘日月同心,天地同老’啊,‘超市的股东’啊,全都是美丽的谎言,现在我玩腻了,你可以滚了。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最多给你说声‘对不起’。”

阿芳眼里含着热泪,拖起行李箱,一步三回头,既恋恋不舍,却还是无奈地离去了,从此杳无音讯。

阿芳走了没多久,星仔就泡上了一个弃妇——结婚嫁人后生了一个女儿因为和丈夫与家娘婆大吵了一架以后闹了离婚的职校老师,外号叫“香芋”。她不理解自己当警察的老公,有时警队半夜打来一个电话,正在梦乡里睡觉的她搂着新婚不久的丈夫不肯放手,喃喃地说:

“你们干什么鬼名堂?半夜里像鬼一样,还要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嘛?”

“我们就是要‘神出鬼没’,让违法犯罪无处藏身,睡不好一个安稳觉,杀他个措手不及!”当警察的老公穿制服的时候,这样说道。

“可是,我不也睡不好一个安稳觉了嘛,真是的。”怨言多了,竟升级为恨意与怀疑。“香芋”疑神疑鬼,误以为老公在外面有“野女人”了,要三更半夜出去“打野食”。她除了在家里面吵吵闹闹,把婆婆扇了一耳光,臭骂了一顿:“你是不是从小就没有教好你的儿子?像个‘野仔’一样,极其不正常。”她还跑到公安局大院去大吼大叫,撒野耍泼,把人家警察的摩托车都给推倒在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实在没有办法,她的老公在被她用剪刀刺伤大腿之后,作为一名警察原本是要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却连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家里都得不到保障了,惹不起只好躲得起,溜到外面去租房度日,把一套新房子和女儿留给了她。分居两年后,两人到法院离了婚。她成了被告,但获得了多达十万元的对女儿的抚养费的赔偿。

可能是身边没有男人太久了,产生了生理饥渴的缘故,待在城里的“香芋”居然与整天在莲城瞎混的十七岁少男“星仔”萍水相逢后一见钟情。他们见面吃过一顿饭后,就像干柴遇到烈火,急欲上床进行“鱼水之欢”。

为了诱惑男人,“香芋”居然收敛多了,装扮成纯情、温柔的未婚淑女形象。星仔跟着她进到她居住的苍梧小区。

一进门,两人就拥抱在一起,尽兴地陶醉不已。她挺有经验,欲擒故纵,半推半就,更加激起星仔火烧火燎的欲望。两人相拥着,贴身偎依着。她摩挲着他的脸蛋,耳语道:

“我好久没有那个了。请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年轻,是不是一个处男?”

“是的,我还从来没有碰过像你这么美若天仙的女人,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神……”“星仔”扯了谎,为了满足“香芋”的心理需求。

“香芋”开心地笑了:“嘿嘿,真的吗?”

他俩从客厅来到卧室。两人身高基本一致,紧贴着身子,一边跳起了贴面舞,一边听着床头播放的爱情流行歌曲,还随手举起早就准备好的高脚酒杯,倒了半杯红葡萄酒,啜饮着,不时说着悄悄话,呢喃细语,好像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他们像久别重聚的恋人一般,如胶似漆地缠绵不休。窗外,夜雨绵绵,芭蕉与梧桐树叶在雨滴的敲打浸润中诉说着“春风一度”的浪漫。

当她得知他才刚满十七岁不久,尚未成年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惊讶不已。她问他有没有在上学还是打工经商,他都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如果要她来长期养活一个“小白脸”的话,她还是非常不乐意的,觉得不匹配。

正是假期里,两人同居尽兴地玩了三天以后,她撵他走了。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顺手牵羊地带走了她藏在床头柜的首饰盒里的金项链和一根银簪子——装饰得十分漂亮,上面有雏菊的图案和一只蝴蝶的形状。

后来,她发现了金银首饰不翼而飞,便拨打“110”,报了案。当然,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星仔”来跟她睡了觉,甚至她还怀念那疯狂浪漫激情燃烧的三天,只是她不愿损失自己的金银珠宝罢了。

“星仔”被警察抓走了,那是他第一次坐牢。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香芋”居然那么狠毒,那么绝情,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偷盗行为有多么愚笨,连自己像傻鳖一样成了法盲也不知道。他总以为自己应该从那“富姐”身上捞到点油水才行。当时,田宁斌也没有办法再去把他堂弟星仔从监狱里捞出来。

半年之后,星仔从少年管教所里放了出来,剃掉头发的脑壳上面头发还没有长到半寸,他就又跟之前的“小喽啰”“老大”“老二”纠合在一起,干下了惊人的绑票案。他们也想学香港的张子豪那样,一鸣惊人。

他们四个人把一个刚走在放学回家路上的十岁小男孩给劫持到一辆旧面包车上,开到莲城与竹城交界的山岭——牛牯岭上,拨打电话给孩子的家长,勒索赎金十万元,要求孩子的爸爸马上用背包装好十万元现金带到指定地点来,还强调不能报警,否则就要撕票。他们把电影里看到的画面演绎得活灵活现,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吧!千万别干傻事!要钱好商量!”开砖厂的家长同意拿赎金来救赎人质。可是,他在挂断电话之后,一边尽快凑钱的同时,一边悄悄地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的老同学——当派出所所长的柏平安。

柏所长闻风而动,带着一班警察立即驱车前往牛牯岭,在途中,他打了电话给“110”指挥中心,只是没有打电话给刑警大队的同志。他猜测田宁斌的堂弟田永星可能参与了这一起绑架案,免得他搅和进来,到时候左右为难,于公于私不好抉择,下不了狠手。所以,他只好让他回避一下。要是往常,遇到这种刑事案件,他必须第一时间通报刑警大队长的。

当田宁斌驱车前往鸡鸣山,准备顺藤摸瓜,去查清那个案卷积压许多年的“杀人碎尸”案的蛛丝马迹,不料在半道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田宁斌的脑海里晃过一个镜头——在一个云雾弥漫的雨夜,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在凯乐大酒店附近的一座大桥上面,有一个身穿雨衣的光头仔从一辆三轮车上卸下两麻袋东西,看上去像是废弃不用的垃圾,其实是被杀死分解的某人尸体各部位加上掺杂的死猪肉和石头混合在一起的“货物”。那人环顾四周,见没有目击证人,便拖着那两袋东西,把其中一袋搬到大桥上面,从桥栏杆上面往桥下一推,像一发炮弹炸在水面一样,溅起几尺高的水花。“嘣咚——”,又一声响,另一袋也抛到了莲河里面。

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那两袋东西。可是,在时隔几个月之后,田宁斌接到邻县的一位当派出所所长的大学老同学金旺打来电话,声称:“你们莲城干下的好事,怎么飘落到我们稻城这里来了呢?”

原来是一个村姑在河边浆洗衣裳捣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河滩边涌来一条人腿,已经腐烂一大半了,但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那的确是人的腿,而不是猪腿。那个姑娘吓得赶紧报了案。

当所长的老同学直叹“倒霉”,在他辖管的区域内发生了命案,可那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偏偏又在莲河上游的莲城。承受着上级“命案必破”的巨大压力,金旺带领两个侦查员赶赴莲城寻找蛛丝马迹,幸好找到了当晚住在凯乐大酒店半夜醒来睡不着眺望窗外风景的一位目击证人,找到了一丁点儿线索,才锁定杀人嫌疑犯是莲城人,从而把侦破工作的任务移交到莲城刑侦大队田宁斌手里。

老同学金旺如释重负地握住田宁斌的手,道别时调侃说:“斌哥人如其名,文武双全,定能尽快破案,到时候还莲城一片朗朗青天,也好给我们稻城老百姓一个交代,不至于那么恐慌。”

莲城警方把那起“杀人碎尸”案列为公安部督办的头号大案,因为凶犯行为性质恶劣,极其残忍,令人发悸。但是,案情一时没有实质性进展,杀人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在何处落脚。

当田宁斌突然接到三叔田德高的电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在滴血,他不由得为三叔感到同情,为三婶感到怜悯,心底好一阵悲凉。

那次,星仔去坐半年牢的时候,小马那才四十六岁的五叔一夜之间就愁白了头发。这回他唯一的宝贝“命根子”闯下天大的祸事,犯“绑架罪”依照相关法律条款得判上十年有期徒刑,坐够十年牢,大好的青春年华在牢狱里度过,身体说不定还要受到摧残,健康或许受到影响,到时候出来已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还两手空空,声名狼藉,将来还怎么谋求三代人的幸福呢?

而今,莲城村外的鸡鸣山上枞树林里又突然发生命案——令人惊骇不已的“无头女尸案”。警方怎能不怀疑曾经有过违法犯罪前科的田大山、“星仔”田永星等人呢? zrW68VTyN68K5QBQwi70TU1LtelqDGhzT7cASyzR+K4tknHrZ+dsF9+RibZmjh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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