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塌方埋没,工人们手脚麻利,从土里扒出了他们的团支部书记。
伐木在继续。领导讲话时总说:“国家下达的任务,就是搭上性命也要完成!”
这是让那一代人热血沸腾的流行口号。
后来,林场发生了一起重大伤亡事故。
那次遇难的工人里面,有一个你熟悉的彝族小伙,叫沙马洛娃,刚满19岁,才参加工作不久。他个子不高,长得黑黑的,特别壮实,一说话就笑。
你去讲团课时,他对你说:“我想要入团。”
你说:“好呀,写个申请书吧。”
“能行吗?”
“我看你能行。”
他不识字,便请人代笔,写好后交给了你。
工段出事的第一时间,你惊惶地朝场部跑去,一进门就看见书记、场长脸色铁青。这次事故砸死了四个工人,其中就有沙马洛娃。
这是沙马洛娃上山伐的第一棵树。树倒得很快,而他却朝着树倒的方向躲,被砸中头部,其他三个人,都是为了抢拽他,躲闪不及,被树砸中!
四个年轻人的遗体躺进了医院的太平间。局里派车四处去接家属。趁着这个空隙,你自己悄悄地跑了二十多里山路,赶到了出事地点。
现场已经无人。砸到人的那棵树直径一米多,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树干上、树枝上、地上,都沾有血迹,还有一些头发连着头皮……
夕阳西下,你心中感到深深的悲怆和无助,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哪有青春长留?
场部派通信员匆匆赶来唤你下山。
“到处找你找不着,场长和书记都生气了。”
“找我干什么?”
“家属都来了,让你去陪着,做做工作。”
你赶往场部,一进办公室就惊呆了:满屋子男女,老的老,小的小,哭成了一片。该先劝哪一个?你无从张口,索性放声陪着一起大哭起来。
亲属要求看遗体,你陪着上了车。在太平间看到停放整齐的遗体,家属们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着号哭。沙马洛娃的爸爸一见儿子的遗体就晕倒了。
哭声渐渐停止,接着是愤怒的叫骂。你听不懂他们在骂些什么,只看到他们既伤心又愤怒。
场部领导与家属开始谈善后。死者都算因公牺牲,国家把他们的子女养到18岁、老人养到老,每家再给一份抚恤金。
家属接受了这些条件,准备开追悼会。
你突然想起沙马洛娃递交的入团申请,还没来得及开会通过。你马上写报告给党总支,要求追认他为共青团员。不到两个小时,就得到上级组织批复:同意追认沙马洛娃为共青团员。
你为沙马洛娃实现了遗愿。你在追悼会上含泪宣读批文,林场的青年受到了激励,你也为自己了却了一份心愿。
沙马洛娃的爸爸很欣慰,因为他儿子是共青团员了,是“革命队伍”里的人了。临走时他紧紧地握住你的手,连连说“共产党好,政府好”。
沙马洛娃年轻的生命远去了,他的音容笑貌不能再复制,但事故引发了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