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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荒的老人总喜欢拿山鬼吓唬小孩，说他们三头六臂，是吃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我娘跟我说过，其实山鬼非仙非魔，他们只是普通的交易者。

山鬼可以完成凡人的愿望，但作为代价，凡人需要交出一样自己珍视的东西。愿望越大，代价越大，这是个平等的交易。

江族长付出自己所谓的女儿，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而我也想和山鬼做一笔交易。

一团黑影依旧没有现形，但他的声音略带玩味：“好啊，你要拿什么东西做交换？”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从袖中拿出一颗糖，双手捧了上去。

我也被自己大胆的行为吓到了，浑身不住地颤抖。

可这颗糖，的确是我唯一的东西。我用命换来的东西。

山谷平静了良久，静的都能听见回声。

我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山鬼不信，众人也不信。但我生如草芥，一条命也只能换来一颗糖。

祭司在我身边叹息：“这荒谬之物，山鬼大人怎么会收……”

庞大的黑影向我靠近，我感觉浑身冰冷，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放开她。”

祭司不敢违背山鬼大人的话，只能松开了按住我的手。

“小女阿洄，拜见山鬼大人！”

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抬起头。

正视那可怕的黑影。

可那一瞬间，我分明拨开了那团黑雾。我看见了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那是一张少年的脸。

他那双深邃的眼怔怔地看着我，良久，眼眶泛红，突然落下一滴眼泪。

“好，我答应你。”

黑雾散去，山鬼一身黑袍，静静伫立在扶桑树旁。

“山鬼大人现形了！”

“拜见山鬼大人！”

所有的崇拜、谄媚、诚惶诚恐，山鬼都面无表情地接受着。随后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他说话极轻，几乎只有我听见了。

子民还沉浸山鬼现形的喜悦中。可下一刻，地动山摇。山谷猛烈震动，巨石随着轰鸣声砸落。后知后觉的人们四散奔逃，刹那间忘记了此次祭祀的目的，也忘了他们带来的祭品——我。

我也想跑，但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挣扎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受不住剧烈的颤动，再次倒在扶桑树下。

恍惚中，我看见山鬼那苍白而修长的手指，他捡起了地上的糖，掸了掸糖纸上的灰，小心翼翼地把糖收进他的袍子里。

随后他抱起我，向深山处走去。

越往远处走，山谷的崩鸣、众人的哭喊渐渐隐去。

他的衣袂猎猎作响，披散的黑发被风卷起，几根发丝蹭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累极了，眼皮像是有千斤重。

或许是山鬼的怀抱太温暖，我居然真的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我恍然听到他带着哭腔怨我：

“阿洄，你已经许久没给我带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