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走后,大泽荒遭了水患。
连绵不断的阴雨冲垮了帝江,淹没了稻田,那年的作物几乎颗粒无收。
眼光长远的人家早早吃上了家里的存粮,可我家仅剩的那点粮食都拿来换钱,用来当作阿爹进京赶考的盘缠了。
我娘是大泽荒一带最好的绣娘。她当时怀着阿弟,借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烛火,没日没夜地绣衣裳换钱。
绣的眼睛都熬红了,常常把我和妹妹叫混。
阿娘劳累,妹妹还小。一家人的柴米油盐便压在了不大不小的我身上。
娘在家刺绣时,我便自己烧火做饭。然后背着沉沉的箩筐,拿着绣好的衣裳上街吆喝,从早走到晚。
有妇人被鲜亮的衣裳吸引来,她郎君却把我一脚踹开:
“这年头,有铜板不换大米吃,谁还穿得起新衣裳?”
我从东村走到西村,却一件衣裳都卖不出去。
到了晚上我累极了,为了快点到家抄了近道。可走了一半才有些后悔,这条窄路行人少,到了晚上黑漆漆的,也没个声响。
像是心里怕什么就来什么。我想脚步加快些,却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吹着欢快口哨。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人重重的地给了我一拳。
我踉跄着,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血,一时间没照顾到背上的箩筐。
而那人轻而易举地抢走筐里的所有衣裳,挑衅地吹着口哨跑了。
回家时,阿娘看见空荡荡的箩筐高兴个不行,让我把铜板给她,明天上街买饼吃。
我却哭着说:“娘,我没有铜板。”
她看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我,这才恍然大悟。突然重重地扇了我一巴掌。
可她旋即又哭了,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阿洄别哭,是娘不好。”
“等你爹考上大官,到时候给阿洄带好多好吃的,阿洄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娘跟我絮叨了许多话,可就是没问我那一巴掌疼不疼。
我就坐在山口的大树上盼啊盼,可爹还是不回来,好吃的也依旧没有来。
倒是我娘扇我那一巴掌动了胎气,阿弟提前从娘的肚子里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