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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车轮疾速转动,几乎全程重复着“啦嗒格当”的语句。一天、两天、三天了,安库斯受伤后,轨车一直向北方飞驶,达到荒野轨道上安全限度内的最高速度。小夏照顾患者饮食起居,医生换药时,他捧着热水碗侍立一旁。可以看到,伤口逐日恶化,坏死部位逐渐蔓延。安库斯双腿都化脓了。

这段尘土飞扬的贫瘠平原轨海域靠近世界边缘,地图上著录不一。纳菲车长 & 车副们给现有的图表做了注释,及时更新日志。车长还仔细研读了传闻志,上面全是小夏喜欢的内容,只可惜他无福得见。

“弥底斯号”向北行进,由于轨道 & 枢纽系统并不平直,他们向西兜了个小圈子。一天很晚的时候,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坎贝利亚的山坡,影影绰绰,好似一堵烟墙。那片传奇中生人勿近的狂野大陆,屹立在轨洋之上。

这就足以吸引大部分乘员出舱眺望地平线了,但略微转向靠近一些之后,可以清楚看到那形似一排灌木和嶙峋怪石的东西,竟是一具高天飞禽坠落的尸体。唔,这下,所有人都给引诱了出来,嘀嘀咕咕,指指戳戳,拍摄平面照片。

那些奇形怪状的鸟隐没于高天的有毒空气中,它们互相争斗,有时会痛下杀手,让同胞的怪异尸体直直坠落轨洋。落点刁钻的情形也并非没有先例,这种时候,轨车就只得缓慢绕过,甚至对着尸体开过去,用排障器把那些恶心的肉推开,连车首饰像也沾上黏糊糊的古怪腐汁。“一只苍蝇都没有,呃。”武里南说。

高天生物的腐溃往往依循其自有规律 & 自身携带的食腐虫种类。它们大多难以取悦地面蛆虫的胃口。

这是小夏第一次见到高天动物的尸体,不太看得明白。细长的须子缠绕打结,半陷入烂泥中,尖喙和爪子摔得稀烂,还有一条条绳索样的东西,如果不是截断的肚肠,就应是卷须。找不着眼睛,嘴却至少有两张,一张像水蛭的吸盘,一张像圆锯。或许在无数纪元前,在它祖先诞生的那个世界,它曾是美丽纤巧的化身,成群结队地聚在某种上古奇车的压载物周围,当临停车辆起锚后,又被冲刷到另一辆车旁。

小夏 & 武里南站在首节车厢栏杆边,车头在前方呼啸。两人的视线从远去的怪兽尸身上移开,转向左侧数英里外的坎贝利亚国。他们先后看了对方一眼,时间很短,避开对方的正脸。轨车的车首饰像——传统的木刻眼镜男,凌空支在轨道上目视前方,没有掺和这尴尬的气氛。

他们离波隆并不太远。听了乘员们低声嘟囔的只言片语,小夏确信那是个毫无灵魂的地方,距离浸毒的高地太近。在波隆什么都有售,各种机密被明码标价,不知廉耻的人们卖起亲妈来也毫不犹豫。

小夏注意到,除斯特勒盖以外的任何轨洋国家,但凡成了斯特勒盖裔轨车员口中的谈资,就会给贬得一文不值。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是太宽松就是太严苛,要么太刻薄,太花哨,太简朴,要么人傻钱多。大大小小的土地 & 各类政体都遭到了挑剔。洛克华恩的学政合一,是学术阶层的傲慢。多个虚君制国家组成的卡比戈联邦常年政见不和,君主制政体只知道辩来辩去。统领卡密哈密的军阀过分残暴。统治克拉里昂的祭司阶层过于虔诚,而遥远的莫宁顿则信仰不足。当今轨洋上最强盛的城邦马尼希基也不断收获恶评,说是派出战斗轨车到处耀武扬威,大肆标榜的民主都是假象,只是为了骗投资。

如此种种。即使与这些杠精的老家相似的地方,也免不了挨一番炮轰。斯特勒盖是轨洋东部萨莱戈梅斯群岛的几座岛屿之一,由长老议会执政,杰出车长 & 哲学家团体议政。排外分子总是冷哼说,它是唯一无可指摘的岛国。

小夏轻轻抚摸康复中的昼行蝠。它还是经常张口去咬他,但力道和频率都逐渐降低。有时候,比如现在,他把它裹起来时,这小东西还会嗡嗡颤动,小夏明白,这相当于猫咪的呼噜,代表蝙蝠心满意足。

“你去过吗?”小夏突然说。

“坎贝利亚?”武里南撇了撇嘴,“好好的去那儿干吗?”

“探险啊。”小夏说。坎贝利亚由什么样的政府掌权,他们是怎样胡作非为,又和斯特勒盖多么天差地别,他全无概念,只是远远望着它,无限向往。

“等你做车员做到我这个年头……”武里南开口。小夏翻了个白眼,这轨车杂役比他大不了多少。“我敢肯定你听过那些传闻,恶棍、野人什么的,”武里南说,“外面的世界很疯狂!”

“有时候,”小夏说,“感觉轨洋上每个国家都到处是蛮荒凶险 & 恐怖生物。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唔,”武里南若有所思,“万一是真的呢?问题在于,坎贝利亚这地方太宽广了,纵横都有几英里。我离开轨洋航线超过一天就抽抽。我需要确定,一旦遇到麻烦事,我可以随时跑到港口,出示文书,登上轨车一溜烟走掉,那样心里才有底。我的人生属于外轨洋。”他长出一口气,小夏又翻个白眼。“你知道在坎贝利亚向西北走,最终会到哪里吗?”

小夏脑海里掠过地理课的记忆残片,努力回想课堂点阵屏上的图像。“新斯兰。”他说。

“新斯兰。”武里南扬起眉毛,“人间地狱,嗯?”

坎贝利亚最高的山地越过了大气变更界限,高度超过斯特勒盖上的神明雕像——石像神的居所,直伸入高天。新斯兰不是单个的山峰或山脊,其面积数倍于斯特勒盖或马尼希基。的确,小夏知道那些故事,说是某些地方有整片的险恶高原位于高天境内。死亡之城,疮痂凝结的高山炼狱。例如那边的新斯兰,它的边缘已经能远远地望见了。

武里南咕哝了几句。

“什么?”小夏问。

“我说对不起。”武里南答道,双目远眺轨洋,“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那样说你。斯通的意外不怪你,其实也该怪我跳上推车时撞了他。”我也那么想,小夏暗自嘀咕。“也怪安库斯自己挡着我,怪他没抓稳当,怪那个车长开翻了车,我们才会过去看情况。大家都有责任,我不该吼你。”

小夏眨眨眼睛。“没关系。”他说。

“这样其实不好。”武里南坚持道,“我心里一不爽就到处发火,就像被钩中的鼹鼠一样。”他终于敢直视小夏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他彬彬有礼地伸出手。

小夏微红了脸,连忙抹抹手,把蝙蝠换到左边,腾出右手和他握了握。

“你是个好人,小夏·阿普苏拉普。”武里南说,“它叫什么名字?”

“嗯?”

“你的昼行蝠。”

“噢。”小夏看着它,拂开它的翅膀。它烦躁地吱吱两声,但没有反抗。他曾绞尽脑汁回想富勒姆洛的课程,以极其罕有的严谨态度查阅医生的医学教科书,然后轻柔地用指尖摸到蝠翼上断骨相摩的地方,找了块木片做小夹板,给五彩膜翼完成骨折固定术。

“它叫……啊……蝠,”他说,“阿福。”他被这问题打得措手不及,莫名其妙凑出个名字,连他自己听了也无语。可是话已出口,要收回已经晚了。

“阿福。”武里南眨眨眼,“昼行蝠阿福。”他挠挠头,“我不做评价,就叫它阿福吧。希望它能好起来。”

“正在恢复中。”

“安库斯怎么样了?”

“看情况。”小夏回答,“富勒姆洛医生说,要看我们能不能快点到波隆。”

“那最好快点到。”

他们开动柴油机全速前进。此时有双重的理由催促他们尽快登岛,一是去城里炼油厂补充燃料,二是医治可怜的安库斯,他现在发着高烧,再度浑身打战 & 引吭高歌,歌声听得人难受。医生照料着神志不清咿哇乱叫的他。 Ngg+bAsdLchxTykmwtNWU99fN6QRZESNuj/ktL0n5cnW0YImefXFmQLa3dhg1K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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