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秦德公迁都雍城（今陕西凤翔南），但在位仅两年就病逝。像父亲秦宪公一样，秦德公也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宣公，次子成公，三子穆公。秦德公二年（公元前676年）德公薨逝后，德公长子宣公就继位成了秦国新君。
秦宣公上台后，采取了与民休息的政策，致力于发展生产。不过这时的周王室却出了大事。
话说东周王朝的第五任天子周惠王继位后，因为剥夺了一些贵族的土地、房产，引起他们的怨恨。秦宣公元年（周惠王二年即公元前675年），利益受侵害的五位周朝大夫就支持周惠王的叔父王子颓发动政变。政变一方最初本来被周惠王镇压下去，但是后来卫国和南燕国也掺和进来，支持并拥立王子颓为天子，于是局面转而对周惠王不利，他只得出逃到郑国。这下子，周朝继平王和携王之后再次出现“二王并立”局面。最后周惠王在郑厉公和虢公丑的支持下，才于秦宣公三年（周惠王四年）击败叛军，杀死王子颓和五大夫，重新登上天子宝座。这次周王室内乱史称“王子颓之乱”，也是东周天子第一次被叛乱势力打出都城，周朝本就不高的威望再一次下降。
回过头说秦国。“王子颓之乱”被平息的次年，也就是秦宣公四年（公元前672年），秦国也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那就是秦国与晋国发生了有史记载以来的第一次冲突——“河阳之战”。
原来就在当初齐国崛起之时，晋国也结束了长达六十多年的内战。在秦武公十九年（周釐王三年即公元前679年）即齐桓公“鄄之会”最初称霸的同一年，曲沃桓叔之孙曲沃武公攻杀了晋文侯的曾孙晋侯缗。经济上不宽裕的东周第四任天子周釐王，因为贪图曲沃武公的巨额贿赂，就不顾礼法，正式册封晋国小宗之后的曲沃武公为晋侯，曲沃武公从此正式改称晋武公。小宗取代大宗的“曲沃代晋”事件，是对周代宗法礼制的又一次极大破坏。
晋武公做了晋侯没两年就去世了，他的儿子诡诸继位，这就是晋献公。晋献公元年（公元前676年），正当秦德公二年，也是周惠王元年。晋献公是一个有抱负和胆略的主儿，他上台后首先抓住周惠王继位并大婚的机会，亲自去周王城朝拜天子。要知道东周时期，大多数诸侯已经不再履行西周时期规定的朝拜天子的义务，因此晋献公来朝让周惠王龙颜大悦，特别以王朝卿士即公的超规格待遇招待他。天子的恩宠，无疑提高了晋献公在诸侯中的地位。达到目的后晋献公回国，开始致力于内政建设，并追寻父亲晋武公吞并姬姓贾国（在今山西临汾西南）、郇国（在今山西新绛西）和董姓董国（在今山西万荣南）等国的扩张步伐，不时对外用兵。晋献公五年（秦宣公四年即公元前672年）这一年，晋献公率晋军西渡黄河，攻灭了已经迁到骊山一带的骊戎，并抢得了一名绝世美女，这就是和褒姒齐名的骊姬。
晋国的扩张势头尤其是进入河西的举动，当然惹到了秦国。我们知道，在秦武公时期，秦国已经将国界向东推进到华山一带，华山以东、黄河以西的小国如梁国、芮国等国，多次向秦国朝拜，等于是他们承认了秦国的“区域老大”的地位。所以在秦国看来黄河以西都是自家的势力范围，河东的晋国来抢占河西土地，岂不是不把秦人放在眼里？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秦军东越黄河回击晋国，导致秦晋两军在河阳也就是黄河以北的今晋南地区发生冲突。史书记载，河阳之战秦军大胜，秦国赢得了两国之间的这“第一战”。此战后，晋国开拓河西的步伐稍稍减慢了一些。
第二件大事，就是秦宣公又在渭河南岸的密地修了一座祭祀天帝的场所，这就是密畤。不过这密畤里供奉的不再是白帝少昊，而是东方之神青帝太昊。秦宣公为什么开始祭祀东方青帝了呢？这其实就与河阳之战有关。河阳之战的对手可不是之前秦人面对的戎狄部族或其他小国，而是姬姓大国晋国，所以秦人极为重视，故而祭祀东方青帝以祈求战争胜利，并进一步向东发展。这表明秦人已经不再满足局限在“西土”，而希望向真正的“东土”开拓，所以要讨好东方之神。
设立密畤、击败晋军之后，秦宣公接下来的任期内再无大的战事。就这样又过了八年，到了秦宣公十二年（周惠王十三年即公元前664年），宣公病逝。
虽然秦宣公有九个儿子，但他却没有传位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像他的父辈们一样，把君位传给了弟弟成公。成公元年（周惠王十四年即公元前663年），河西的梁国国君梁伯和芮国国君芮伯听说秦国新君登基，又照例前来朝见祝贺。不过这成公是个短命鬼，在位仅仅四年就一命呜呼。有七个儿子的成公照旧遵循“兄终弟及”的做法，把君位传给了弟弟穆公。
说起秦穆公，很多读者可能会频频点头，因为他算是春秋时期秦国最有名的君主了。据《世本》记载，这秦穆公的本名叫作任好。我们知道秦穆公之前的秦国历代国君的名字基本没有流传下来，是自秦穆公之后，秦国国君的名字才普遍见于史书。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秦穆公登基的时间和鲁国的鲁僖公同时，秦穆公元年即鲁僖公元年，也就是周惠王十八年（公元前659年）。
秦穆公即位时，距离他的高祖父秦文公迁都陇东、设置史官，已经约有百年，所以他自小受到与中原贵族一样的诗书礼乐教育，能熟练背诵《诗经》里的三百篇诗歌，并在贵族交往中运用自如。与此同时，秦穆公又保持着秦人特有的勇敢好武、豁达爽朗、好大喜功等优缺点。
像大哥宣公一样，秦穆公早已经不满足于占领渭河平原，一心想向黄河以东地区发展势力、扩大影响。但秦宣公后期和秦成公时期这十余年间，晋国已经急剧壮大、今非昔比。原来在此期间，晋献公把都城迁到西周时期晋国的旧都绛城（在今山西翼城、曲沃之间的天马—曲村遗址）。为了防止“曲沃代晋”这样的公族争夺君位的祸事在晋国重演，心狠手辣的他通过大肆杀戮曾祖父曲沃桓公、祖父曲沃庄公的其他后裔，巩固了君权（当然这也为晋国公室衰弱、异姓异氏大夫专权埋下了伏笔）。解决了内部问题后，晋献公毫不顾忌周边大都是同姓的姬姓之国，开启了兼并邻国的疯狂模式，先后灭掉了同姓之国霍国（在今山西霍州）、魏国（在今山西芮城）、耿国（在今山西河津）以及赤狄（喜穿红衣的狄人）之国东山皋落氏（在今山西垣曲皋落镇）等国，基本统一了今天晋西南地区，并占领了黄河以西即今天陕西合阳、大荔、华阴一带的八座城池，为晋国日后称霸奠定了最初的基础。这样一来，晋国不但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了秦人东扩的步伐，甚至对秦国本身都造成了威胁。
秦穆公元年，穆公为了打破晋国的封锁，展示秦人的实力，烧了自己即位后的第一把“火”——他亲自带兵东出崤函古道，继而北渡黄河，攻打活动于茅津（今山西平陆县西南）一带的戎族茅戎，并大获全胜。
茅戎就在晋国南边不远的地方，秦人的这个举动，对晋人自然是一个震动。第二年，也就是秦穆公二年，晋献公听从大夫荀息的建议，让人带了宝马、玉璧送给晋国南边的虞国（在今山西平陆县北），请求虞公借一条道给晋军，好让晋军翻越中条山，去打虞国南面的西虢国。这西虢国当时横跨黄河两岸，其都城在黄河南岸的上阳（在今河南三门峡），河北则有它的重镇下阳（在今山西平陆县南）。秦国所讨伐的茅戎，正位于虞国之南、虢国以北的中间区域。
晋国借道时，公开说的理由是虢国以前总帮着晋国大宗打曲沃，现在还收留晋国出逃的公子，并经常侵略晋国；但联系当时的局势，晋献公伐虢应该也有占据黄河南北两岸军事要地以进一步阻遏秦国东进的战略意图。利令智昏的虞公收了宝物，不但喜滋滋地答应了晋献公的请求，让晋军从本国通过，还派了虞国军队替晋军做前锋，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主儿。这次晋虞联合进军，一举拿下了西虢国孤悬在黄河北岸的重镇下阳城。
秦军上一年刚刚攻打了西虢国下阳城以南的茅戎，下一年晋献公马上就借道虞国攻占了下阳，秦穆公不可能不认为这两件事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明白晋国也不是好惹的以后，秦穆公不得不改变策略。秦穆公四年（公元前656年），他派人到晋国求亲，想用联姻的方式来交好晋国。秦穆公的算盘打得很精，一旦秦晋两国成为“亲家”，晋国碍于亲戚关系就不好再继续向河西扩张领土了，对秦国东进的封锁说不定也会放松。和亲能办到的事情，何必诉诸武力呢？
当时的晋献公同样想称霸一方，也乐于交好在西方颇具实力的秦国，于是就把自己的大女儿、太子申生的姐姐伯姬嫁给了秦穆公。这伯姬嫁给秦穆公后，后世人们就按其本来的姓氏和穆公的谥号，改称她为穆姬。这样一来，晋献公与秦穆公就成为了翁婿关系。后世有个成语叫“秦晋之好”，用来代指两家联姻，而秦晋之间的第一次联姻，就是这次。
不过就在秦穆公盘算如何利用与晋国的联姻关系扩大秦国势力时，晋献公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扩张行动。
秦穆公娶穆姬的第二年，也即秦穆公五年（晋献公二十二年即公元前655年），晋献公又让人送礼给虞国，请求再次借道去攻打西虢国。
见虞公还想答应，虞国的大臣宫之奇赶紧跳出来劝谏说：“虢国和虞国互为表里，虢国如果亡了，虞国也就跟着完了。上次借道已经不对，可不能一错再错了。俗话说‘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用来形容虞国和虢国的关系太贴切不过了！”
傻兮兮的虞公却不肯相信，收了宝物，又让晋军从本国通过。宫之奇摇头叹气，保不了国的他只能选择保全家族，带着家人离开了虞国。
晋军过了虞国后又南渡黄河，在当年八月将西虢国都城上阳团团围住，然后发起猛烈的攻击。
眼看西虢国命在旦夕，刚当上晋献公女婿的秦穆公坐不住了。他与晋国联姻，本来是想稳住晋国，并借助晋国的力量发展自身。但现在晋国夫人虽然娶到家了，可老丈人依然猛攻位居黄河南岸、控制崤函古道的西虢国，要是他成功了，秦国东出崤函古道就极为困难了！这时他不惜与刚结亲的老丈人翻脸，于秋天亲率秦军东攻晋国、支援西虢。据《史记》记载，秦晋两军在河曲也即黄河在今天山西省西南部的大折角处（今山西芮城县境内）大战了一场。这次大战的胜负情况史书并未明言，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秦穆公救援西虢国的战略目的并未达到——晋军主力依然包围上阳城不松口，并于当年冬十二月攻入城中，虢公丑狼狈逃往东周王朝都城周王城，在周朝诸侯中辈分很高的西虢国（开国始祖为文王三弟虢叔）就此灭亡。
晋军攻灭西虢国后，班师途中路过虞国，搂草打兔子，顺带也把虞国给灭了。那虞公比虢公丑还惨，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被晋军俘虏了。晋国之前送给虞公的宝马、玉璧等宝贝，又重新回到晋献公的手中。以上就是著名的“假虞灭虢”的故事。
为了让东周朝廷承认晋国灭亡虞国的既成事实，晋献公命人把虞国该交给周王室的那份贡赋照样交给周惠王。两个至亲之国被灭，没落的东周朝廷也没有办法，只得闷不作声。
很多人可能没意识到，晋国灭亡西虢一事，对东周朝廷的影响是巨大的。自西周后期开始，西虢国国君就经常担任王朝卿士，虽然两周之际西虢国最初是拥立周携王、反对周平王的，但是自周桓王与郑庄公闹翻，周桓王就一直拉拢西虢国来牵制郑国，所以之后的七八十年间西虢国和东周王朝的关系再次亲密：周天子任命西虢国国君担任朝廷卿士，并依靠西虢国的军事力量来征讨不臣，以勉力维持朝廷的权威；而西虢国也回报以忠诚，充当朝廷的爪牙，屡屡为王前驱。比如：晋国曲沃小宗和晋侯大宗内战时，西虢国多次奉周天子之命帮助其中一方（主要是帮助晋侯大宗）；周郑之间的𦈡葛之战，虢公林父以卿士的身份站在周桓王一方参加了战斗；周惠王初年的王子颓之乱，也是虢公丑与郑厉公联手平定的；就在晋国初次向虞国借道伐虢的六年前，东周大夫樊仲皮反叛周惠王，周惠王还是命令西虢国出兵，活捉了樊仲皮，得以平定这次叛乱。现在西虢国被晋国灭掉，周天子等于被砍掉了一个臂膀。此外，西虢国之地是连接周朝东西两王畿的通道。东周初年，西王畿虽然大部分沦丧，但还有东部少部分城邑属于东周朝廷。现在西虢国被灭，东周朝廷与西王畿土地和人民的联系几乎被完全切断，恢复西王畿再无半分希望。
重耳、夷吾逃亡及秦、齐送夷吾入绛示意图
其次，晋国灭亡西虢国和虞国，对秦国的影响也不言而喻：晋国的领土已经横跨黄河两岸，秦国如果再想走崤函古道东进，晋军就可以通过原虢国的下阳和上阳南下，切断崤函古道，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然老子有一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晋国灭虢、虞，除了给秦国带来不利影响，还意外地给秦国送来了一位堪比管仲的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