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古本竹书纪年》记载,夏朝开国之君夏启在位三十九年驾崩,随后他的儿子太康继位,把都城由阳翟迁往斟𬩽(zhēn xún)。现在大部分历史学者认为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即史书中的夏都斟𬩽。
但太康这个人,本事赶不上父亲万分之一,还不理政事,天天沉迷于游玩打猎。这时东夷有穷氏的国君后羿(“后”也是君主之意),趁太康某次一连百日在外打猎、国都空虚,采取“掏心战术”发动了对夏朝的突袭,一举占领了斟鄩,把太康挡在外面不让他回来。太康进不了国都,只得逃到阳夏(夏音jiǎ,今河南太康县),最后死在那里,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太康”的地名。因为根基不稳,夺取夏政权的后羿先是立太康的弟弟仲康做傀儡。等仲康死后,感觉权力已经巩固的他赶走了仲康的儿子相,正式夺取了夏人的天下共主位子。这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后羿代夏”。“后羿代夏”是自夏启攻杀伯益、驱逐有扈氏以来东夷人对夏人的重大胜利。
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一个王朝的都城一下子就被拿下?其实这是因为上古地广人稀,国家规模很小,大国也就是几座城邑(包含城池本身和外围一圈的附属村落及田野),小国甚至只有一座城邑,大国的几个城邑之间、各国之间都是大片空地,所以敌军可以通行无阻,直达要攻击国家的都城。直到春秋时期,随着人口繁衍、城邑增多,人们才初步产生领土意识,开始在少数边疆要地驻兵设防,但整体守卫工作还很松弛;要到战国时期,各国内部城邑连成片、各国间的空地消失,才沿边境线全面设防甚至修筑长城。因此一些学者把中国战国以后的国家叫作“领土国家”,而把战国之前的国家称作“邑制国家”。也就是说三代时期人们只有据点(邑)的概念,国土即各个据点,据点之外的空地不是国土。
回过头来说后羿。有道是“权力是最大的腐蚀剂”,英雄一时的后羿拥有天下后,仗着其天下无敌的高超射术,觉得无人可以撼动其统治,也逐渐变得和他打败的太康一样,成天游玩打猎,整日不沾王宫。因此他的宠臣寒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袭杀了后羿并霸占了他的妻子纯狐,还和纯狐生了浇和豷(yì)这两个儿子。
再说夏人那边。相被赶出斟𬩽后向东逃亡,企图依附同为姒姓的斟灌氏(在今河南清丰县南)。十几年后寒浞为斩草除根,派以力大勇武著称于世的儿子浇剿灭了斟灌氏和斟𬩽氏(在今山东潍坊市区),并杀掉了相。此后寒浞衣锦还乡,回到老家寒国(在今山东潍坊市东北)居住,又把儿子浇封在过国、把儿子豷封在戈国,作为自己的屏障。好在相死前他的妻子后缗已经有了身孕,她在浇攻打斟灌氏的混战中侥幸从后墙的狗洞爬出,逃回了自己的娘家有仍氏(即风姓任国,在今山东济宁市),生下了遗腹子少康。少康长大后,他的外公见他闲着没事干,就让他当牧正去管放牧牛羊。浇听说夏朝还有直系后裔在,又想袭击有仍氏杀掉少康,少康不得不再次逃到舜的后裔有虞氏之国。有虞氏君主对落难的少康不薄,不但按他特长任命他为庖正(御厨厨师长),还把两个女儿嫁给他,并给他一小块封地。少康于是“有田一成,有众一旅”,也就是获得十里的田地、五百壮丁的部众。
生活虽然暂时又安定下来,但还在娘胎里就开始饱受磨难的少康明白,有些事躲避是躲避不掉的,要想真正过安生日子,只有消灭掉敌人。因此他广施仁德,聚拢人心,最终在岳父家有虞氏和夏人遗民有鬲氏等各部族的支持下发动反攻,杀死了寒浞和他的两个儿子浇和豷,报了家仇国恨,恢复了姒姓夏朝的江山,这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少康中兴”。“少康中兴”距离“后羿代夏”已经过了近半个世纪,是夷夏斗争的又一次转折。
另一方面,从东夷一方来说,后羿-寒浞集团被夏人消灭,使东夷人遭到沉重打击。考古发现,原本在同时期中国各类文化中处于领先地位的山东龙山文化(约4600—3900年前),突然在距今3900年前衰落。后起的岳石文化(约3900—3500年前),其陶器等制作技艺反而比龙山文化时期大幅后退。因此一些历史研究者认为,这种文化倒退就与少康复国时对东夷的反攻倒算有直接关系:浇、豷等人被杀时,一些东夷部族或被消灭或被强迫迁徙到中原,原东夷地区人口大减,空余出来的地理空间被不知从何处来的更为落后的部族占领,导致了山东地区文化的后退。相比创造山东龙山文化的“老东夷人”,笔者认为可以把这些创造了较落后的岳石文化的族群称为“新东夷人”。这也证明“新”并不是都胜过“老”,反映了历史的曲折性。
少康之后,历代夏人君主仍不断东征东夷,屡遭失败的东夷人没能再次上演翻盘大戏,此后四百年间多数老东夷部族方国都接受了夏人的统治,并逐渐与夏人融为一体。这时期,考古学上所说的其他文化也相继衰落,各地区文化相互竞争、争奇斗艳的“满天星斗”时期结束了,中国进入了“一轮明月当空照”的“月明星稀”时期,也即形成了中原二里头文化一家独大、其他文化逐渐式微甚至消亡的局面,奠定了中原文明的最终强势地位。
后羿代夏、少康中兴示意图
那么以夏人为代表的中原文明为何会击败东夷等其他文明呢?这应该与中原的地理情况有直接关系:一、中原水土环境适中,比北方温润,全球气候变化时又不像东南沿海那样经常遭受海平面起落之苦(如学者认为著名的良渚文化的衰落就与海平面上升有关);二、中原处于各文化的中心位置,方便吸取各文化的精华,尤其是容易吸取外来的西方文明。
回过头再说我们本书的主角——秦人的直系祖先伯益部族。伯益死后,因部族受到重创,他的后代流散四方。有关伯益后代在夏朝的史事,史书上缺乏记载,看样子他们受到夏人的打压,混得并不如意。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老东夷部族都甘愿臣服于夏人的脚下,仍有一些东夷人宁可远迁,也不向夏人低头。原来居住在东方犬丘(又名垂,今山东鄄城东南)的畎夷就是其中的代表。
大约在夏朝中期,畎夷一路向西迁徙,先进入现在的陕西关中地区,在今天兴平市东南居住过一段时间,留下了一个“犬丘”的地名;随后他们又踏上征程,继续向西进发,越过了陇山(六盘山),进入今天甘肃礼县一带并长期生活,又在当地留下了“西犬丘”的地名。据《古本竹书纪年》记载,到夏朝末代夏后桀在位时期,畎夷不知为何调头再次进入关中,居住在豳地(今陕西彬县)和岐山之间。
畎夷要算是传世文献中最早西迁的一支东夷人了,他们大无畏长途远征的气概不由得让人钦佩。一些学者认为畎夷很可能就是后世所说的犬戎。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单独提到这畎夷呢?看到以后的章节,大家自然就会明白。
公元前9000年—公元前8000年,两河(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流域的人们相继种植了大麦、小麦;公元前4000年,他们发明了犁,并开始利用驴和牛耕地。
公元前3500年前后,埃及和两河流域分别出现象形文字,到公元前3000年前后,发展为成体系的文字——埃及象形文字和苏美尔楔形文字;两河流域的城邦国家自公元前3000年开始,新君上任都会颁布成文法典。
公元前4500年,今天欧洲东南巴尔干半岛的塞尔维亚率先出现了锡青铜;公元前3000年—公元前2500年前后,两河流域出现青铜器,从此以后两河流域居民开始普遍用青铜制造斧、锯、刀、剑等工具和武器,到古巴比伦王国时期青铜器大量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