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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的惆怅

黄昏,长安城外。

十余骑快马,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疾驰而来。马蹄踏践之处,扬起阵阵尘土。前面带头的军士,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一身戎装,很是威武,落日的余晖,正好映照在他尽显疲惫的脸上。

长安城门外,来来往往的小摊贩们推着摆摊的独轮车进进出出,眼看快马就要踏入人群,马上的军士将缰绳使劲一勒,枣红马一声长嘶,扬起前蹄,立在城门处。从这一手驾驭之术不难看出,眼前这位汉子定是一位长期策于马上的勇士。

“来人!前面开路,西域特使团有捷报传来,挡者格杀勿论!”

城门守卫听到是西域特使团有消息传回,自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即跨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进城,嘴上不住喊“闪开!闪开!西域捷报,挡者格杀勿论!闪开!挡者格杀勿论……”

行人小贩,听见军士呐喊,迅速向路的两边闪去。刹那间,一条宽展的道路便向前延伸出去。西域来的军士,扬鞭策马紧随门卫守兵之后,身后扬起一路绝尘,顷刻间消失在长安城的深处。城门外,行人驻足良久,看那尘灰逐渐散去,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皇宫内。

落日的余晖斜射在金黄的琉璃瓦上,黄昏并没有夺走这座宫殿的光芒,金色的宫殿群反倒在四下昏暗的长安城中更加耀眼,于一片灿烂中显出威严与庄重。

跨入宫门,未央宫雕龙刻凤的屋脊像是一幅巨大的镂金画卷,展开在前殿之上。前殿正中,一张宽大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神态安详却又不失威严的老者。老者虽然年过半百,但眼睛深邃的目光出奇地明亮,鬓角露出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向耳后,头上的发丝盘梳得极其得体,只是被一顶王冠遮挡住了。

殿下,一行宫女正燕舞莺莺,翩翩起舞,龙座之前的案几上,佳肴陈列,美酒飘香。

突然,一个太监碎步匆匆地跑到龙椅之前,匍匐而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西域特使团传来捷报,乌孙国、大宛国等一众西域国家皆愿臣服于陛下的皇恩之下,并派出各自的特使前来朝拜,现已随我大汉使团一同上路,目前已出大宛国边境,不日便可抵达长安。”

龙椅上坐的老者,便是汉武大帝刘彻。武帝听得禀报,挥了一下衣袖,一干宫女便轻踩莲步,徐徐退了下去。太监忙站起身,双手将捷报文书呈了上去——“皇上,特使团此次不负皇恩,顺利完成了任务,西域各国皆愿臣服于我大汉,匈奴也遁走漠北,天下之大,皆我王土,皇上威武,我大汉有福啊!”

武帝放下手中文书,深吸了一口气:“宣皇城迎兵队,明日便动身,前去边境迎接,不可怠慢。”

太监起身,后退两步道:“遵命,奴才这就前去通报。”说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偌大的皇宫内,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武帝轻仰后颈,身体沉入宽大的龙椅之中,望着眼前这辉煌的宫殿,奢华的装饰,武帝心底突然泛起一股寂寞苍凉来,过往的情景一幕幕浮上心头:想我刘彻,自十六岁登基以来,就搏三官,反窦后,罢百家,尊儒术,施行推恩令,始创盐铁令,东征朝鲜,北击匈奴,南镇沿海,西出大宛,天下之大,已然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威胁我大汉疆域,连数千里之外的西域各国,也愿臣服在我的脚下。朕纵横一生,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兵强马壮、国泰民安的盛世。可我夙愿得成后,却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如此寂寞空虚了呢?我耗尽半生心血走到今天,难道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成功难道就是这样一种滋味?

对于穷兵黩武一生的汉武帝来说,无聊显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正如练就绝世武功的孤独求败一样,他最痛苦的事就是站得太高,以至于要承受绝世高手宿命中的痛苦——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对手。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想法就会成就什么样的结果。显然武帝这种看谁都不顺眼,稍有不慎就要上去胖揍人家一顿的人,得到这种结果是迟早的事。但是,当年过半百的汉武帝坐在龙榻上,紧闭双目,在脑海中搜寻是否还有未被征服的敌人的时候,他却突然醒悟,自己正面临着一个此生最大的敌人,而这个敌人,就是正摧残他逐渐走向死亡的罪魁祸首——时间。

想到这,武帝一个激灵,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即将老去的躯体里,又涌起了一股曾经征战四方、傲视天下的无穷力量。是的,看过擂台赛的人都明白这种气息代表着什么,战士的终点便是坟墓,无论面前的对手多么强大,当我亮出强健的体魄的时候,就意味着我必须打倒你。

令汉武帝没有想到的是,此刻他脑海中的风起云涌,造就了汉朝历史上第一个神鬼方士行走朝政的时代;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代的又一大错便是埋藏了一个功勋卓越的人。

此人就是正站在阆中的群山之间,屏息静气,举目望天的落下闳。 CwU8LBbrSRZXzSxJ0pyjKIwFNpNKpJOiIVZNJPhQSp/r6wOJcXEPSNQWjXrubt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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