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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横林镇父子团圆
邓尉山夫妻偕隐

话说《七剑三奇》的结局,是恶僧禅悦得着大骗贾五的报告,知道窦祖敦已被吕四娘、甘凤池擒住,活埋在无锡城外,愤无可泄,就把四娘的丈夫吕寿、凤池的儿子虎儿,一叶扁舟,载到江阴口,给他们脚上各套了一个坛,趁着满江星月,就要掷向江流中,举行那种荷花惨剧。

禅悦站立船头,枭鸣也似怪笑一声道:“吕先生,甘娃娃,你们记清,明年今日,是你们抓周儿的日子,咱们爷儿俩有缘,我还吃你一碗羊肉打卤过水面呢。再见吧!”说着,提起吕寿,望准了那无情浊浪,正欲掷时,半天中一道白光,闪电似的飞来,“唰”,恶僧脖子里只觉着一凉,“咕咚”,那颗脑袋就堕下了。

旋见一叶下堕似的落下一个人来,不是别个,正是吕四娘。此时吕寿瞑目待死,并不瞧看。甘虎儿听得声响,张目见是四娘,大喜道:“师父,你来了!”

吕四娘嘴里应着,两只眼却不住地瞧视吕寿道:“寿郎,苦了你也。”

吕寿开眼,瞧见了四娘,不禁痛哭起来。吕四娘先把禅悦尸身掷了江中去,然后替吕寿除下脚上套的坛,松了绑,又替甘虎儿也解去了。

甘虎儿道:“师父,你老人家要是来迟一步,我们性命休矣。”当下吕寿已止了哭。虎儿因得庆更生,却非常欢喜。

吕寿问四娘:“如何知道我们在此遭难?”四娘遂把经过的事情,来此的缘由,细细说了一遍。并言大骗贾五夫妻两口子都已获住,由甘凤池、陈美娘、甘小蝶看守着,现在常州横林镇胡元昌酒坊里。

甘虎儿道:“师父,那坊主胡友芝也是个京骗子。”

吕四娘道:“此种人鬼蜮伎俩,到处害人。现在既经获住,自当小小加以创惩。”遂命舟人转舵回向横林来。

来是飞行,去是舟行。舟行如何比得上飞行,行到那里,万家灯火,已经是次日黄昏时候。夫妻师徒三个人闯进胡元昌酒坊,甘小蝶瞧见了虎儿,欢喜得跳跃而出,一路跳,一路嚷:“师父和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陈美娘听得,也就迎出来了。见了虎儿,揽在怀中,心肝儿乱叫。

四娘夫妇走入,见过了礼,诉说相救情形。美娘道:“险得很,真是天可怜见。”

四娘问:“贾五两口子呢?”

陈美娘道:“贾五夫妻,连同坊主胡友芝都关禁在那现成的木井里,我们反客为主,叫他们天天办菜供养。”说话时,凤池也出来了,大家欢笑如雷。美娘叫开饭,男女分坐了两席。

一时饭毕,甘凤池道:“淫僧恶贼都已除掉,现在要惩办这几个骗子了。大家想想,有什么好法子。”

吕四娘道:“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这几个坏东西也不值得污我神剑,且替他们脸上用火针各刺上‘骗子’两个大字,用酸醋拌青黛,浓浓地搽抹上,永远不会褪色。这一个玩意儿,你们瞧好不好?”

众人都说好个新鲜玩意儿。于是吕四娘立向厨房要了一碗酸醋、一个风炉、一包青黛,并火炭、扇子等物。一时都办到,就叫甘虎儿生起风炉来。小蝶取出铁针,就炭火上煨起来,霎时煨红。

陈美娘就把木井中三个骗子提出,说明缘由,唬得贾五夫妇同那个胡友芝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求饶之声,闹成一片。

吕四娘道:“你们玩得人家也够了,只许你们玩人家,不许人家玩你们,天下也没有这个理。现在我又不伤害你性命,不过替你做一个记号,挂一个招牌儿罢了,也值唬得这个样子。”

说毕,动手先把贾五用点穴法点住。四娘执笔在他左右两颊上分别写了一个“大”字和“骗”字。美娘举针即刺。刺毕,遂擦上醋、黛,一瞧时很清楚的两个字。第二个就刺胡友芝。那妇人见了,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甘小蝶瞧了不忍,替她代求。

吕四娘道:“且瞧我这徒弟分上,免了你这一场刺字大辱。只是从今而后,可永不准干那鬼蜮伎俩。”那妇人连连答应。

甘凤池道:“我们事情已经干毕,还在这里做什么?”

吕四娘道:“明儿一早动身是了。”

次日,雇了一只船,吕寿、吕四娘、甘凤池、陈美娘、甘虎儿、甘小蝶男女大小六人,同舟共济,在路谈谈说说,不觉寂寞。

陈美娘道:“虎儿、小蝶不必回松江,就叫他们跟随师父学艺吧。”吕四娘应诺。虎儿、小蝶都异常欢喜。

甘凤池道:“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几个老辈,也自该退辞了。”

这日船到苏州,大家上岸。吕寿夫妻回到家门,四邻都来慰问。仆人见主子新回,也都欣然色喜。吕寿应酬了四邻一阵,觉着乏了,遂与凤池、虎儿在内闲谈,吩咐门上,今日不会客,不论何人何事,都明日再讲。

忽轿夫秋生入报:“有一个姓云的求见,那人已经来过两回,说要见吕四娘。”

四娘就问那人叫什么名字,秋生道:“是个精瘦的瘦小子,叫什么云杰。”吕四娘见说云杰来了,忙命快请。一时瘦小精悍的小侠云杰,龙骧虎跃地进来,见了四娘,就问怎么此刻才回。

四娘道:“你我大因寺分别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说着,甘凤池夫妇也出来了,彼此见礼,叙谈别后情形。

云杰道:“我此回来苏,是奉着父母之命,拟拜从吕姑姑为师,学习剑术。倘姑姑不嫌小侄愚蠢,许列门墙,便是小侄的大幸。”说着,呈上云中燕书信。

吕四娘瞧过,笑道:“我收了三个徒弟了。”

原来云杰自从那日分别,回到富顺县,完了公案,便就辞了族兄,回向山西来。此时云中燕已做了伏枥老骥,不复向时的豪气。父子相见,云杰诉知大因寺一节事,险被挖心之祸。云中燕大为惊骇,遂道:“似吾儿这么本领,犹且险被杀身,可知血气之勇,实是靠不住。”遂叫他儿子投奔剑师,学习剑术。

因剑侠中吕四娘虽然是个女子,发剑收剑的本领实在诸侠之上,论行辈也恰相和。若路民瞻系凤池师父,又高起一辈矣。于是云中燕写信一封,叫云杰南下求师。

云杰才待动身,母亲毕氏病了,不能走。毕氏这一病,好好歹歹,足病了两个多月,方才健全。

云杰起程南下,到了苏州,到吕寿家一问,知道四娘出门寻夫,已有好几个月。没法子,只得投了店等候,现在探知四娘回家,又来求见。

当下四娘瞧过来信,喜道:“我收了三个徒弟了。”

云杰拜过师父,又与甘虎儿、甘小蝶平拜见礼。先进庙门三日大,甘家兄妹年龄虽小,倒是师兄师姐,云杰做了个老师弟。

甘凤池夫妇住了几天,作别起程,自回松江去了。吕寿因饱经忧患,不愿再事行医,闭户读书,不问世事。吕四娘因城中嚣杂,搬到乡间去住。

在苏州城西南六十里地方,有一座山,名叫邓尉山,遍山都是梅花,那地方很是秀逸。吕四娘就在半山里结了几间茅屋,夫妻师徒小隐在此,不异世外桃源。室内窗明几净,吕寿在此研读《伤寒论》,探索仲景的微言奥旨。室外境地清幽,四娘师徒四人在那里静坐吐纳,练那七出八反的剑术。

闲中岁月,原不比闹里乾坤。一日如是,三百六十日无不如是。云杰与甘家兄妹都是有根基的人,自然事半功倍。

眨眨眼就是三年,三人的剑术都已练成,都能够身剑合一,腾空飞行,瞬息千里。吕四娘大喜,恰好周涛、曹仁父来此探梅,山中相遇,欢然道故。四娘命三个徒弟叩见前辈,周、曹两侠也都啧啧称羡。

周涛道:“有了他们,我们也可以息肩了。”

曹仁父道:“我也这么想呢。”

吕四娘道:“把衣钵传给这三个,可算得托付得人么?”

周涛道:“很可算得。据我意思,我们有剑的七个人,都可以丢开手不管,把这个花花世界,双手交给他们三个人。”

吕四娘道:“前辈这么抬举他们,我也很欢喜。”遂命甘虎儿等过来叩谢。

曹仁父道:“叩谢倒不消,只是从此之后,世界有不平事情,都在你们三个人六个肩儿上了。”

甘虎儿、甘小蝶、云杰果然过来,向周、曹二侠叩头称谢。

周涛、曹仁父在邓尉山中住了几天,就约吕寿、四娘出外云游。吕寿夫妇应允了,因此三个小剑侠辞师下山。甘家兄妹回松江,云杰回锦屏山。而后,吕寿夫妇与周、曹二侠,就舍此他往。

游到山东地方,恰与路民瞻相遇,告知小剑侠的事。路民瞻道:“很好,吕元、白泰官、张福儿都约在崂山,咱们就同到那边,知照他们一声儿。”

于是一医四剑同伴起程到了崂山。果然吕元、白泰官、张福儿都在那里,相见欢然。

看官记清,这一医七剑入了崂山,就此不知所终。据说吕寿由医通仙,吕四娘等由剑通仙,都已超凡入圣,永不再履红尘。可惜陆士谔身无仙骨,命少夙根,不能排云驭气,到仙人世界去调查,只得一笔勒住,不再提及一字。

如今《小剑侠》正书开场,第一件就要叙述甘虎儿、甘小蝶兄妹两人在邓尉山巅静坐行术,吐出剑光。但见两道剑光,冲霄激荡,激得空中云浪,宛如春水经风,鱼鳞似的荡开去。

邓尉到松江,路本不多,两位小剑侠如闪电,势若长虹,眨眨眼就到了。径抵家门,方才收剑下堕。见陈美娘正自内而出,二人齐声呼妈,双双上前见礼。

美娘喜问:“我的儿,才回来么?”

小蝶早投入她妈怀中。美娘一手抱了小蝶,一手便来搂虎儿,搂住了才问话。兄妹两人便把剑术学成,师父交代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美娘又问:“你们师兄妹三个,师父评过没有,剑术哪一个好?”

虎儿道:“师父最疼的就是蝶妹,常常夸赞她,说她将来定在孩儿与云杰之上。”

小蝶问:“父亲呢?”

美娘道:“你父亲北京去了,是钦召进京的。”

甘小蝶道:“我父亲又不做官,皇帝老子钦召他做什么?”

陈美娘叹道:“你两个孩子家懂什么。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父亲不合名声太大了,闹得皇帝都知道,所以下特旨征召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fHyDZ40LcvRD4NhXf5HbNHahni/k+STq8t8XRqAReCvxf9lEZnDEMGJP6pfwYx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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