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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金鸡村,月海卖蛊药
徐州府,慎言谋家财

却说浙江温州离城四十余里有一座高山,名叫仙岩。大雨之后,山上瀑布宛如匹练,这绝妙的风景,偏就是著名的古迹。凡他州外府的人到了温州,总要到仙岩逛逛。

仙岩脚下一带屯落,环山临水,都如世外桃源。并且气候温和,夏不很热,冬不很寒,一年四季都如三春时节,真是福地洞天,人间仙境。偏是这洞天福地,偏不产威凤祥麟,那几座村落,金鸡村、白凤村、银杏村,村中乡民安分守己的固多,犯法违条的也很不少。

银杏村有一个卫仲材,家传秘方,专会合制毒药。他家所合的毒药,见血封喉,奇毒无比,卖给江湖绿林,生意很是不小。江湖上凡使毒药刀、毒药镖、毒药箭,所需毒药,无不到他家去采办。卫家毒药是很著名的,并且定价划一,毫无折扣。在仲材老子手里,不过是八九换。仲材接了手,就说药料昂贵,开销不够,涨起价来。步步飞涨,逐渐高升,到此刻已经涨到十五换了。十五两银子换一两毒药,生意倒也不见减少。一因只此一家,并无分出;二因绿林中人,只要东西合用,价目贵贱是不计论的。因此银杏村卫家毒药四远驰名。

白凤村有一个陶菊屏,是专售蒙汗迷药的,陶家蒙汗药也是家传秘制,灵验非凡。长江南北,泰山东西,各处绿林,各家黑店,要蒙汗药时,总要来白凤村陶家购办。陶家所售的药,纸包上都印有太极图记号,以防假冒。

金鸡村一家姓杜,名叫月海。这杜月海最为厉害,声名也最大。他家发售的药,比众不同,却是蛊惑人心的蛊药。这蛊药不比毒药,毒药不过毒毙人家的身,不能毒毙人家的心,不过夺人家的命,不能夺人家的性。只有蛊药能够毙掉人家的心,夺掉人家的性。这蛊药不比蒙汗药,蒙汗药虽也能够蒙住人的心,迷住人家的性,不过是半日一时的事。药性一过,即能本来面目,依然举动自由。只有这蛊药,一入了口,本性立刻昧去,神迷心惑,一举一动都听受施蛊那人的命令,不服解药,一辈子也不会醒悟。所以这蛊药可算得毒药的班头,制售蛊药可算得恶人的首领。

看官,你道这蛊药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是如何一个制造法?说出来真是怕人。原来蛊药的原料都是毒烈无比的毒蛊儿,毒蜈蚣、毒蛇、毒蟾蜍、毒蜘蛛、毒壁虎,这是最要紧的五毒。此外如蝎子、虿虫、毒蜂、蝮蛇之类,都可加入。千虫百毒,搜集了来,便藏在一个大坛中,覆上了盖,一任它们自相残杀,互事并吞。等到千虫只剩一虫,便是百毒并归一毒,那就是蛊虫成功了。蛊虫既成,便就从大坛中移到个阖钵里,虔心奉养,饮以花露,饲以各种药品。更又朝朝念咒,夜夜诵经,育养到七七四十九日,那蛊虫便能神灵了。一到黄昏时分,开了阖钵,纵放蛊虫出外吸饮露水,名叫放蛊。那蛊虫飞行有一条绿光儿,横空而前,左近人家乘凉的人都瞧见的。

温州四邻养蛊的地方不止金鸡一村,就金鸡村上,也不止杜月海一家。不过杜家的蛊虫最为神灵,所以出了名。大凡养蛊的人家,一跨进门,就觉与寻常人家大不相同。它的异点,就是“洁净”两个字。洁净也很寻常,生有洁癖的人,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不过梁间檐头,总有些微尘埃。独有养蛊的人家,梁间、檐上、窗缝、门隙,都洁净得耀眼争光,微尘不染。湖南、广东、福建、浙江凡是养蛊的人家,都是如此。

那蛊虫养到一百日,就要动手合药了。按照秘方,配就药料,研成了细末,同那个蛊虫一同捣烂,和了个匀,放在有风没日处吹干。等干燥后,再入研盆,研得极细,贮藏在有盖瓷器中封固,勿令泄气。以后要用时,只消取一二厘弹入食物中给人吃了,那人的灵魂就听从命令了,叫他向东便不敢违命向西,叫他向南,便不敢违命向北。

讲到杜月海家的蛊药,更有一种特别效验,只消指甲缝中迷藏少许,趁人家不防备,向头上一弹,那人立刻就迷惑过去。因此江湖上拐匪骗马,要拐卖妇女小孩时,总少不掉杜制蛊药。杜月海家因此常常门庭若市。

一日,杜月海正在家中闲坐,忽家人入报:“有一个客在村口访问主人门第,小人指引他来,现在外面候见。”

杜月海道:“是怎生一个模样?”

家人道:“三十上下年纪,白皙皙脸儿,瘦俊俊身材。听他口音,像是江苏徐州一带的人。”

杜月海听说,手持着旱烟袋,一边吸,一边走,踱出厅来,家人跟着。

一到厅上,见来客反着两手,正瞧壁上挂的书画呢。杜月海道:“尊客何来,见我有何贵干?”

那人回头见是杜月海,忙打一恭,道:“尊驾就是月海先生么?”

杜月海道:“兄弟正是杜月海。尊客贵姓台甫,贵府何处,不曾请教。”

那人道:“兄弟祖居徐州,姓古,名慎言。一径慕名,此番专诚奉访。”

月海谦逊了两句,即道:“请坐请坐。”

家人送上茶来。古慎言道:“兄弟此来,因慕名尊处灵药,成效卓著,意欲奉让点子,不识能够相让么?”

杜月海道:“尊客既是正经商人,要这蛊药何用?”

古慎言道:“我有奇冤极枉,不用蛊药,断不能翻冤。我们在徐州地方开设米行,已经三世,生意很不小。到我父亲手里,家庭忽遭变故,世传行基,遂被外人夺占了去。”

原来这古慎言的老子名叫古通今,克勤克俭,干练精明。那古源大米行原是徐州米麦杂粮业的魁首,经古通今的手段灵敏,眼光尖锐,做得非常发达。古慎言是通今的长子,自幼不务正业,专喜游荡。通今管教了三五回,总管他不好,就有亲友劝他,女大不由娘,男大不由爷,儿子大了,还是给他娶一房媳妇。有时父母的话不听,老婆的话倒奉行恐后。古通今听说有理,就给慎言托人做媒。无奈慎言的不长进、习下流早已通国皆知,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选这乘龙佳婿。没法子,只得降格求亲。到二十岁上,给他娶着了一房媳妇,模样儿还好,性情却就大大的不行,“淫妒悍泼”四个字,没一个字不占全。

慎言娶了亲,宛如大蛊添了翼,毒蛇生了足,比了未娶之前,加了十倍的不肖。平时慎言见了老子,还有三四分怕惧,现在竟然全无忌惮。凡是亲戚朋友,没一家不去借贷。到了借券期满,债主临门,古通今才如梦方醒,于是一家家去止住了。慎言见老子绝了自己咽喉,便把他老子恨到个牙痒痒的。古通今见慎言如此不肖,知道没有指望,付之一声长叹而已。通今五十岁上断了弦,就续娶了一个周氏为继室。周氏人极贤惠,待到慎言夫妻,不啻己出。偏这小夫妻两个把周氏瞧作眼中之钉,周氏大度包容,倒也不与计较。周氏连生两子一女,长名慎行,幼名慎德,女名慎初,倒都聪明婉淑。

古通今于前年一病不起,临殁当儿,见慎言不长进,慎行通只十龄,慎德、慎初更是幼小,极不放心,遂把行务托给了妻舅周子祥,并将慎初许给子祥为儿媳,重重地托了孤,要他照管行务。偏慎言十分的不恰意,跟几个下流朋友商议,说:“我们这源大,虽是姓古的资本,已变了姓周的行号。老作家的没了,理应我长子承业。现在这周子祥仗着母舅的头衔,托孤的声势,霸住了不放,再隔上几年,不都变成周姓的产业么?你们替我想想,可有什么法子可以争回这座家业。”

那班狐群狗党就忙着献计,有劝他控官告状的,有劝他下毒谋害的,也有劝他勾通窃贼,引贼自偷的。慎言听了,六神无主,不知行哪一计的好。

内中有一个走江湖的星卜先生,自号知机子的,听了众人的话,微微冷笑,不发一言。慎言道:“知机子总有上策,为什么不抒高见?”

知机子把嘴唇上三根黄鼠髭一捋,摇头道:“我听你们的计策都不好,都不能行。”

众人道:“偏是不出一谋的人,偏会批评人家。你说我们的法子都不好,到底不好在哪里?请教。”

知机子道:“控官告状,他是母舅,你是外甥,名分上已经显分长幼。何况更有你老子的遗嘱,继母的证明,断断乎不会赢的。下毒谋害,果然较胜一筹,但是光毒死你母舅呢,还是连你继母一并毒死?一怕做事不密,反有祸患;二则毒毙多人,难保不有人起疑,不有人告发,也非安稳之策。勾通窃贼更是下策,万一失事,稳稳一场官事。那不是都不好,都不行么?”

古慎言道:“佩服得很,先生批评得很是。请教如何才是善策?”

知机子道:“计策呢有一条在此,包你万妥万当,手到病除。只是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先讲讲酬谢,事成之后,愿酬谢我多少?”

古慎言道:“你我知己,还有什么界限,我的就是你的。”

知机子道:“不是这么讲,你到底肯酬我多少?”

古慎言道:“你说多少就多少,你我这么交情,难道还有什么争论不成?你快说吧。”

知机子再三不肯说。众人都道:“万事逃不了公论,我们公断一句,你们听是如何。慎言哥有家无钱,差不多是没有家了。现在知机子想出了妙策,使他无家变为有家,这一份家业,虽是你老作家传下的,说一句不怕你恼的话,差不多是知机先生传给你的,就对半平分也不为过。现在这么吧,提作三七分派,有一百两银子,慎言哥取七十两,知机子取三十两。我们大众是见证,该当如何分派,悉随尊意,我们绝不计较。”

古慎言道:“我再提出一成谢给众位是了。”众人大喜。

欲知知机子说出什么妙计,且听下回分解。 ODrmjiMhvtapg48ZgyAKcepMSKsWf+45lYyB6vX0OBrjqMI53Z6eDmCgD7J0Ni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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