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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种菜

河南道节度使孟长寂,其父孟渊曾经做了二十年江南两道行军大总管兼河南道节度使,后因急病无法主政。朝廷怜悯,为示皇恩浩荡便让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孟长寂承袭节度使位。任上七年,孟长寂整备军务、减轻赋税、赏垦田惩恶官,把河南道经营得一派欣欣向荣之色,颇得百姓爱戴。

要说他有什么毛病,那便是坊间传言他日日与男人共宿,有断袖之癖。

要说他有什么可怕,那便是目前他的姑母孟氏,是当今正宫皇后,太子嫡母。

所以郑君玥觉得他不敢招惹也不能招惹,干脆回京去御前大哭,承认自己是窝囊笨蛋迂腐脑子里有浆糊,这案子他破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一边跟江琢抱怨,还真就流下了两滴清泪。

情绪酝酿得也太早了。

“不至于吧?”江琢坐在他面前,用手肘支着脑袋歪头看他,“那孟长寂有断袖之癖,刚巧御史大人您年届三十风流倜傥,除了小腹微有隆起,面貌俊秀万中无一。到时候您——”

郑君玥羞红了脸猛然起身:“你这小姑娘——”说到此处又似乎想起什么,缓缓坐下道:“说起来江县令每年都应该会去节度使府考功表绩,你可曾听说过他喜欢什么吗?”

看来是必须过去一趟,故而要带些礼物了。

江琢认真想了想。

江县令的女儿可能不知道孟长寂喜欢什么,但是岳芽是知道的。

她很小的时候孟渊便是河南道节度使,那时候父亲还未获封安国公,他们一家都住在汴州。有一年秋天她陪父亲去节度使家贺寿,节度使府挺多小孩子,他们玩闹间便听说府后有很大的菜园子。

岳芽兴冲冲去摘菜,然后便跟孟长寂扭打在一起。她哭着去找大哥告状,大哥才不管他父亲官职比自己爹高,把孟长寂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大哥又被父亲揍了一顿,回家躺在床上许久不能起身。

打架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岳芽摘了孟长寂种的菜。

你说好笑不好笑,一个堂堂节度使家长公子,爱好种菜。

“他喜欢种菜?”郑君玥也觉得莫名,他脑中闪过一大车菜名,还是觉得罢了。

堂堂御史钦差,总不能带个南瓜前去拜访。

“此事先放放,”郑君玥道,“劳烦江小姐跟本官一起分析案情。”

现在的案情是:茶商田大很可能是在洛阳节度使府看到听到了什么,然后认为自己必然遭人追杀。为免祸害妻小,他情愿把自己锁在屋中饿死。洛阳那边果然派人前来追杀,便是节度使府都尉付山斗。付山斗到了汴州一看,田大自杀了。因为查田大必然会查到节度使府,所以付山斗把跟田大有过争吵的罗有金杀死做替罪羊。

当然,就算田大不自杀,罗有金也很可能被设计成杀害田大的凶手。

那么,通判又是为何被毒死呢?

通判原本就要判罗有金杀田大了,却被毒死。这案子此时才被知府重视起来。

江琢问:“郑大人在此处探访,还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郑君玥抬手揉着太阳穴:“通判是在府衙里死的,他那晚在衙门轮值,第二日晨起同僚见他久不出门,推门去看便见他已经死了。”

江琢验过尸,知道他是被毒死的。

而郑君玥已经查明,通判平日里有轻微的缠喉风,晚上睡前必喝一口蜂蜜。药就下在蜂蜜里。

“那知府呢?”江琢问。

“知府是被砍死,杀他的是街巷上一醉酒疯汉。那日知府从衙门回家路上突然想去听曲子,疯汉钻进楼内一顿乱砍。知府那日没带护卫,便死了。”

“听曲子。”江琢慢慢去打开一扇窗户,好让清晨的凉风吹散些晦气。

郑君玥也起身去开别的窗,顺便唤差役进屋奉茶。

“是,”他吃一口浓茶,淡淡道,“那疯汉砍死知府后从窗口跃下,脑袋正磕在石板上,可谓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又似是随机杀人。

“可郑大人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巧合。”江琢道。

郑君玥放下茶盏紧锁眉头:“本官借口去香月楼吃灌汤包子见了那日唱曲的姑娘,那姑娘家世清白,她说知府大人见她的第一句话是:‘我来了,你说吧。’刚说完这句,醉汉便闯了进来。”

也就是说知府不带护卫从衙门亲自去往香月楼,是因为他以为那唱曲姑娘会告诉他什么事。

或许是什么跟案情相关的事。

郑君玥点头:“此事因为知府被杀,彻底引起了朝廷的注意。陛下便委派刑部员外郎裴钟音来查,而裴钟音以善断奇案出名。他死在郊外,而方向,正是洛阳府的官道。”

案上插着几枝桃花,此时含苞待放隐隐可见红色。江琢的视线盯着那桃花许久,突然道:“奴家认为郑大人若想判案,需先做一件事。”

“何事?”

江琢的视线从桃花上移开,冷然道:“需找出这汴州府衙内的内奸。”

室内陡然冷了几分。

“莫非——”郑君玥说到此处突然站起来。

江琢轻轻点头:“郑大人见微知著,其实不用奴家帮忙分析,您已经自己说了啊。通判被毒杀是在衙门,谁会知道他夜里吃什么东西入眠?而知府从衙门径直去往香月楼,也必然是有人给他报讯说那里的唱曲姑娘愿意给出情报,条件是知府亲自登门。而后来的员外郎,直奔洛阳府是因为查出了些案情,知道他行踪的,难道不也是公门中人?”

“本官也这么考虑过,”郑君玥神情阴沉,“可那通判原本就判错了案子——”他忽然前迈一步抚掌道:“这后面有两拨人!”

是的,这后面有两拨人。

一拨人不愿意让汴州府查到洛阳节度使,所以派付山斗杀了罗有金和员外郎。

一拨人却想把案子闹大引来朝廷中人查出洛阳,所以杀了知府和通判。

而这汴州府内最少有一个内奸出卖消息,不然对方不可能屡屡得手。

可是,内奸会是谁呢?

“拿衙门公人名册过来,特别是轮值名册。”郑君玥冲到门口大声道。

很快便有吏役送来名册,差官说几位参军大人到了,询问是否要一起讨论案情。郑君玥摆摆手道:“除非有本钦差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抱厦一步。”

“是!”那差官应声,忙让护卫们把抱厦围了。

对比通判和知府死亡那日的名册,共有三十多人重合。再对比知府和员外郎死亡前的名册,便只剩下十多人了。江琢逐一把这些名字一一看过,然后问郑君玥道:“若节度使孟长寂被官员查出问题,朝中有谁受益?”

郑君玥一笑:“受益的便多了。节度使会被撤换,河南道是富庶之地,很多人便可以争一争。这随便一争,便是万两的雪花银。”

朝廷这些年已经如此昏暗了吗?

江琢冷笑道:“那么奴家只好换一个问法,若孟长寂被查出问题,朝中是谁的利益受损?”

孟长寂的姑母乃当今皇后,皇后嫡子乃当今太子,自然是太子一方利益受损。

谁巴不得太子利益受损呢?

自然是跟他抢夺皇位,收买门客勾结权臣,风头正劲的三皇子。

“是三皇子啊,”郑君玥意味深长地轻哼一声,“江小姐可看出什么了吗?”

江琢指向一个名字:“司户参军康都,是三皇子的人。”

“是吗?”郑君玥有些犹疑,她一个十几岁从小长在澧城的小姑娘,怎么会认识三皇子,怎么会知道康都呢?

虽然第一次进汴州府衙时,四位参军都上前一一拜见,但是也只能说是认识了。他这个钦差半年都没有探出对方底细,这小姑娘是胡乱猜的吧。

江琢看着康都的名字,神情沉沉。

——芽儿你能不能从树上下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岳芽兜着熟透了的柿子从树上跳下去,有些不耐烦:“三皇子你莫要来了,我赶着给萱哥送柿子吃呢。”

“给你。”

三皇子把一串珠子塞过来,火红的玛瑙被雕刻成柿子的模样,细细的串绳上用翡翠做了细小的叶子,颇为喜人。

“你哪里来的?”岳芽高兴地把珠串举起来看了看,又塞回去,“母亲不准我随便收礼物。”

“收了!本王知道你喜欢柿子,特意让康都给寻的。他家在义阳,那里的翡翠多了去了。”

三皇子身后跟着一个躬身哈腰的青年,跟着道:“郡主如果喜欢,下官让采玉官再多做些好的。”

后来她到底没有收了那珠串。她穿女装较少,对金银翡翠那些也只是喜欢,并没有执念。

所以这个康都,的确是为三皇子做事的。

郑君玥在屋内神情怔怔。

原本以为会得罪了节度使继而得罪到太子,结果如今连三皇子也得罪上了。

他郑君玥可只有一颗脑袋,且是一颗留恋烟火气息的脑袋。

不想名垂千古,更对权倾朝野没兴趣。

白天能吃好吃的,夜里能搂着娘子,便此生足矣。

该相信江琢吗?

他停下步子去看江琢。小姑娘正认真翻看名册,神情安然,似乎不怕得罪太子,更不怕三皇子。

她的骨气是从哪里来的啊?

是因为自己父亲两袖清风所以也不畏权势吗?

她一个女孩子尚且不怕——郑君玥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些勇气。

“罢了!”他的手重重拍在案上,“无论成败,总算可以回家了。”

审完案子要把案卷送去京都,无论陛下是责罚还是赏赐,都可以回去。

回去啊,半年没有回去了。

夫人给做的鞋子都快穿破了。

“来人!”郑君玥把茶盏重重掷在地上,对冲进来的吏役道,“汝等手持本官尚方宝剑,去抄查司户参军康都府邸!”

康都原本便在衙内,被捉来时一脸怔怔大呼冤枉。郑君玥只是微笑着看他,并不言语。没多久,查抄的吏役回来,带回书信若干。郑君玥看了,那书信中不光有康都和三皇子的,甚至还有他跟付山斗的。

郑君玥把信笺递给江琢,江琢看了道:“好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原来付山斗竟是三皇子的人。”

原来无论是杀罗有金还是知府,甚至是别的官员,到最后都是为了跟节度使府扯上关系。

郑君玥又命吏役去捉拿付山斗。

衙役领命而去,不过他们刚出汴州府门,便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此人被五花大绑,身边站着一个身佩长刀的兵将。

那人躬身道:“不劳烦钦差大人出动兵马,节度使大人差卑职把这不遵律法滥杀无辜之人送上。”

地上的人哼叫着,显然是疼痛异常。

正是付山斗。 bYpVszg81tPlOH0DQtIloaufm9o0TVB0YyiDo6d92YPb29lrnK8M3iERB7ulLZ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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