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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等扩大和大分化

自20世纪60年代起至80年代初,美国劳动力市场上的工人无论受教育程度多高,无论男女,他们的收入都在增长(见图2.2)。实际上,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里,即自二战结束至20世纪70年代中期,美国经济也取得了辉煌成就。收入不仅快速增长,而且分配也较为平等。图2.3显示,按每小时总产出衡量,1948—1978年美国劳动生产率提高108%,年均增长2.4%。同一时期,生产工人和非管理人员的平均工资(由于没有这一时期的平均工资数据,所以用工资中位数代替)同步增长95%。

图2.3显示,美国劳动生产率和工资的同步增长到1973年戛然而止。这一急刹车的直接原因是阿拉伯石油输出国组织(OAPEC)实施石油禁运,全球油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上涨了三倍,许多工业化经济体因此陷入衰退。 [5] 虽然禁运只持续了6个月,但美国和大多数发达国家的生产率增长停滞了10年。当国际油价于20世纪80年代初回落时,居民收入增速明显慢于之前的30年。 [6]

图2.2 1963年以来不同学历劳动者的实际工资变化
资料来源: David H. Autor,“Work of the Past, Work of the Future,” AEA Papers and Proceedings 109(May 2019):1-32。

1973年的石油价格冲击,即众所周知的“第一次石油危机”,为何会导致工业化国家脱离二战后生产率快速上升的发展轨道? [7] 至今,经济学界对此也没有达成共识。不过,就本书而言,这个故事的核心与其说是经济增长放缓,还不如说是图2.3所示的第二个关键的经济现实: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生产率和工资增长的不同路径。1948—1978年,美国生产率和工资中位数均实现翻番,但此后两者就背道而驰。1978—2016年,美国单位小时总产出(又称生产率)增长了66%,年均增速1.3%。然而在同一时期,生产工人和非管理人员的工资仅提高12%,工资中位数增长11%。与此同时,至少直到21世纪初,工人的平均工资增长大致跟上了同期的生产率增速(下文将详述)。不断提高的生产率和停滞不前的工资中位数之间持续扩大的鸿沟,通常被称为“大分化”。

图2.3 1948—2018年美国劳动生产率和工资增长率
资料来源: Anna M. Stansbury and Lawrence H. Summers,“Productivity and Pay: Is the Link Broken?”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Working Paper No. W24165, December 2017,图2。

在这一大分化中,潜藏着教育、种族、民族、性别及地区等多个方面的不平等。最突出的是,尽管工资中位数整体上实现了温和增长,但其分布更偏向强势群体,尤其是白人男性和白人女性(图2.4)。1979—2018年,白人男性的单位小时工资中位数增长了7%,但黑人男性和拉美裔男性仅分别增长1%和3%。虽然历史上(包括当前)男性和女性的收入存在巨大差距,但女性收入增速更快,这对缩小性别差距具有积极作用。然而,同男性一样,女性内部的种族间不平等依然存在。1979—2018年,白人女性的单位小时工资中位数增长了42%,但黑人女性和拉美裔女性的工资中位数仅分别增长25%和26%。

生产率和工资中位数增长的背离,是不是意味着中位数工人的生产率没有提升,只有高工资、高学历工人的生产率在大幅提高? 这一观点难以检验,因为经济数据测算的是行业和整个经济的平均生产率,而非单个工人的生产率。其他国家也经历了学历工资差异的不断扩大,以及生产率增长与中位数收入增长脱节的情况。这一情况表明,各国共有的技术因素而非制度因素可能是部分原因。但美国是一个极端的例子。经合组织(OECD)的报告指出,1995—2013年美国生产率(年均增长1.8%)与工资中位数增长(年均增长0.5%)之间的差距为1.3%,在可获得数据的24个国家中,美国排第三,仅次于波兰和韩国。 [8] 相比之下,加拿大、荷兰、澳大利亚和日本的这一差距约为美国的一半(0.7%),而德国、奥地利和挪威的这一差距只有美国的约六分之一(0.2%)。

图2.4 1979年以来美国的工资中位数增长
注:自1979年以来,美国的工资中位数增长幅度不大。工资增长主要集中在白人男性和白人女性。
资料来源: 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 State of Working America Data Library,“Median /Average Hourly Wages,”2019, http: // www. edpi. org/ data/ #? subject = wage-avg。

如果生产率提高,但工资中位数并未增加,那么,额外的生产率去了哪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两个部分。这里先给出第一部分,本章稍后给出第二部分。首先且最重要的是,收入增长偏向于收入在工资中位数之上的工人。1980年之后,四年制本科学历工人的实际工资大幅增长(见图2.2),硕士学历(如工商管理硕士、医学博士、法学博士、哲学博士)工人的实际工资增幅更大。事实上,大学及以上学历男性的实际工资增幅从1980年的25%提高到2017年的50%。相比之下,无大学学历男性的实际周工资在1980年左右就达到峰值,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持续下滑。虽然在20世纪90年代末及新冠疫情暴发之前几年的劳动力市场高压时期,工资有所反弹,但是,2017年大学、高中及以下学历男性的周平均工资较1980年下滑了10%~ 20%。

虽然女性的工资增长比男性更强劲,但同样存在不平等。1980—2017年,大学及以上学历女性的实际工资大幅增长了40%~60%。而大学以下学历女性的工资增幅不到10%。

高学历工人的工资快速上涨,其他人的收入却裹足不前,这解释了为什么在平均工资上涨的情况下,工资中位数却陷入停滞。也正是因为不同学历的劳动者之间收入差距扩大,美国总体的不平等程度才不断攀升。虽然工业化国家都经历了不平等的扩大,但是,在很多领域美国都是一个极端案例。 [9] 传统的供求力量可以部分解释其中的原因。整个20世纪可谓创新浪潮期迭起,从电气化、生产流水线、汽车运输到电信,这些都强化了劳动力市场对正规教育、技能和认知能力的需求。二战及朝鲜战争后颁布的《退伍军人权利法案》使美国大学生数量激增,市场需求得以满足。 [10] 直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高校毕业生供需的良性互动才被打破:美国年轻人的大学入学率持平,但男性大学入学率下降,而大学工资溢价激增。进入21世纪,大学毕业生工资溢价更是超过1915年设定的增长上限。 [11]

这段历史充分说明,要提高个人和总体生产率,就必须投资于提升教育和技能水平,正如过去一个多世纪所做的那样。然而,这段历史并没有说明,为何过去40年中虽然中位数工人的教育水平迅速提高,其工资收入与生产率增长却出现了脱节。

由于工资中位数增长停滞,高学历工人的收入上升,所以国民收入中的更大部分流向了这些高收入阶层。1979—2018年,税前国民收入流向顶层10%人群的份额从35%上升到47%,这意味着10%的个人获得了近一半的国民收入。与此同时,国民收入归于顶层1%群体的份额从11%上升到19%,这意味着1%的个人获得了近五分之一的国民收入。与此同时,国民收入中流向底层50%人群的份额从20%下降到14%。 [12]

顶层群体的收入增长有很多原因,比如技术带来的“超级明星”效应使一些部门的顶层工人和企业(如谷歌、脸书、埃克森美孚、迪士尼、贝莱德)获得了超大市场份额,下调顶层收入人群的税率(这一税收实际上是对向高管支付高额薪酬的惩罚),以及改变向高管、经理和生产线工人合理支付薪酬的相关社会规范。 [13]

在收入集中度及其上升程度方面,美国也是一个异常国家(outlier)。在英语语系的工业化国家、西欧和北欧国家中,无论是国民收入归属顶层1%人群的份额,还是该份额在过去40年的增幅,美国都遥遥领先。 [14] 虽然理论上税收和转移支付可以削弱税前收入集中度的上升态势,但是与大多数欧洲国家相比,美国并没有更努力地通过税收缩小不平等(不过,有趣的是,加拿大和瑞典也没有比美国做得更好)。 [15] 最后的结果是,美国税后不平等程度变得更高,而且不平等程度的上升幅度也比其他工业化国家更大。 EhO0O1PuTmlxHwy5wOCA/tm3/YIElMrPFy+Ix7EjfOeH6D6+OCA0Dp+9eoi6F6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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