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收入中的劳动份额持续下滑

上文提到，“生产率去了哪里”？这个问题的答案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不平等扩大，另一部分是劳动报酬占国民收入的份额在下降。自2000年开始，工资中位数和平均居民收入的增速都滞后于总生产率的增速（见图2.3）。这意味着支付给工人的产出份额（通常所说的“劳动份额”）下降了，相应地，利润和支付给资本的份额在提高。事实上，从2000年至今，美国的劳动份额已经下降了约7个百分点（可谓大幅下滑），虽然较其他发达国家下降幅度小，但这种情况不容忽视。 ^[23]

要重视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在20世纪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劳动以工资和报酬的形式，资本以租金和利润的形式，在国民收入中分得的份额非常稳定。国民收入的三分之二归劳动，三分之一归资本，这基本被视为经济法则。 ^[24] 然而，在过去20年中，这一法则不断被打破，甚至可以说被废除。这对工人造成了损害，他们现在从一块缓慢增长的“经济蛋糕”中分得的份额越来越小。虽然经济学家对劳动份额下降的原因没有形成共识，但了解可能的成因有助于认清影响收入分配的许多力量。

监管失灵是最常见的一种解释，尤其是在防止大公司占据行业主导地位，在互联网搜索、社交网络、计算机、电子产品和移动设备、宽带和无线服务、航空运输、医疗保险和家电等领域压制竞争方面，反垄断机构过于松懈。 ^[25] 处于垄断地位的公司利用其市场势力制定远高于自由竞争时的价格，高价格必然带来超额利润。早期，工会拥有较强的议价能力，这些利润会在普通工人、经理和公司所有者（包括股东）之间分配。然而现在，工会正处于历史上最弱的时期（后面将进一步讨论），利润则以高股价、股息支付和税后利润的方式流向公司所有者。其结果就是，市场占有率高的企业垄断地位不断增强，国民收入中的劳动份额持续缩小。 ^[26]

这种解释存在一定的缺陷，从世界各国的表现来看，劳动份额的下降几乎都在发生。因为不可能大多数国家同时放松反垄断执法，这一观察结果表明，可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同时侵蚀了许多国家的劳动份额。 ^[27] 这个可能的共同原因是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等技术正在迅速获得类似人类的能力。当机器替代了现有工作任务中的工人，且不生成新的使用劳动力的工作任务时，国民收入中的劳动份额自然就会下降。这一论点的一条关键证据是，在自动化/机器人密集型行业，如采矿、石油和煤炭生产、汽车制造和电子行业，劳动份额下降得更快。 ^[28] 研究还发现，各个企业一旦采用机器人，收入中支付给劳动的份额就会减少。 虽然除了重要但有限的工业机器人领域，我们尚不清楚这一证据还能适用于多大范围，但它是有说服力的。事实上，最近一些研究发现的一个事实是，在大多数行业中，典型企业的（中位数）劳动份额并未下降，但如果自动化广泛取代了工人，就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29]

为什么大多数企业的劳动份额没有下降，但整个经济的劳动份额却下降了？如果劳动份额低的资本密集型企业而非劳动密集型企业在经济中的比例持续走高，就会出现这种结果。这一假说有时被称为“超级明星公司”现象，它强调技术变革如何以微妙但影响深远的方式重塑广泛的经济结果。下面来看看技术变革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大量资料显示，大企业的资本密集度和自动化程度高于一般企业。与竞争对手相比，它们的生产率通常更高，利润也更高，收入中支付给资本和利润的份额也较大，但支付给劳动力的份额较小。日益成熟的在线和国际市场可能会给有些微生产率或成本优势的公司带来越来越多的好处。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在线市场的价格竞争非常激烈，企业只要有些微成本优势，就能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另外，大公司能够大规模生产复杂产品，如智能手机操作系统、搜索服务、社交网络、医疗保险计划，而小公司无法仿制这些产品并从中获利。无论哪种情形，技术进步最终都会导致经济活动不断向明星企业集中，而这些企业支付给劳动的份额较小，资本所得和利润的份额较大。最近的研究表明，这种情况确实发生了：在很多行业，大公司的市场占有率越来越高，那些劳动密集度高、资本密集度低的小企业被挤出市场，在这个过程中，国民收入中的劳动份额也在萎缩。

当生产率增长减速时，生产率与薪酬增长脱节的现象就会更加明显，这也正是美国和许多工业化国家在2005年左右出现的情况：与过去几十年相比，不仅经济增速在放缓，经济蛋糕中的劳动份额也在缩小。最终的结果是，工人们自然就想知道他们应得的报酬到底去了哪里。 Zs5J7PWKnAk5F01Wj38ykE2bZ7DoIAOBbrSoBUkJdqta/KQ1m7c5hlNQAvxF6mP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