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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仍是阴雨。

早休前的教室比以往吵，严妍帮董西把作业收齐，放到讲台，随后用手臂拱拱她，董西顺着她的手势朝后门看，郁井莉和三四名男女生聚集在顾明栋桌旁，几人高声说笑。

“就他还没交。那堆人也不走。”

严妍有点恼，郁井莉占着她的座。

……

“你先坐我那儿吧。”

董西说。

严妍回了她的座位。

董西到顾明栋那桌时，聚着的几人都朝她看，顾明栋翘着二郎腿靠着墙面，一边看她，一边转着指头上的桃木手绳。

“交一下作业。”

顾明栋不回她。

“昨天布置的作业，各科都要。”董西重复。

他还是不搭理。

严妍悄然回头看他们，周遭的喧闹声微微减弱了些，郁井莉将手遮到嘴前，侧头到顾明栋耳边说话，他偏头听着。

郁井莉耳语完，顾明栋继续转着手绳，盯董西：“这么厉害，她还替你打抱不平。”

……

她说第三回：“交作业。”

“你家住朗竹公馆是不是？”顾明栋却冷不丁提这。

手绳还在他的指头上转动。

“如果你不交，等下再来找你的不是我，找你的名目也不只是没交作业这件事，顾明栋。”

“这就想把我唬住了。”他答，“什么事？拿你的手绳？老师要管得了这个，你觉得我还能回来读这个书？”

“你的意思是想像那天在音像店一样，非让你爸妈当众道歉赔钱，才算唬得住你？”

班里半数学生抬头，他的动作一停。

紧接着“啪”一声震响，他立起身，郁井莉都没提前意料到，肩膀一抖，董西一步未退，抬眼跟他对视。

“人看着好欺负，嘴倒挺快，跟谁学的？”

“你前前后后隔山打虎有几回了，你觉得我跟她还有联系？”她直说，顾明栋一愣。

……

“找我的茬，三言两语又不离她。请你想谁就去找谁，不要装模做样从别人身上寻切入口，大家都很忙。”

他这会儿的气势才有点虚，回：“谁想她了？”

话音刚落，董西突然将桌上的手绳拿走。

这一下产生的反应很大，顾明栋轰隆一声离座，董西的反应更快，拿到东西就走，顾明栋把桌上数十本册子甩到地上：“给我！”

董西充耳不闻。

她攥着手绳出教室，径直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窗口唰唰唰探出一堆脑袋，走道上的学生往两边散去，顾明栋踹着门出来，发声：“董西！”

很粗很响亮，夹着呼之欲出的威胁与暴力，她无动于衷，后头顾明栋走得更快，高喊第二声：“董西！”

长廊上，学生纷纷从几个班级的前后门走出来，郁井莉高喊了几个名字，董西的路突然被前头班级的几个男生挡，走哪儿堵哪儿，她回过身，顾明栋阴沉着脸朝她走，严妍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臂。

顾明栋抽开手臂，严妍往后一摔。

涌出来两三名女生去扶严妍，也终于有自班的几个男生冲出来劝顾明栋，董西仍然站在原地，她的头发与领结随风扬摆，坚定地望着前方，攥着手。

“给不给！”顾明栋被男生拦着，粗着嗓子指着她放话。

“拉着他！我去楼下找老师！”严妍爬起来，董西身前的所有学生唯恐被波及，四散到走廊两旁。

严妍穿过嘈杂人群一路跑到楼梯转角，速度过快，跟刚巧上楼的一人擦肩而过，彼此都未察觉，严妍继续跑下楼，而那个人走完楼梯，进入廊口，步子缓缓转向西边的教室，耳机里的声响盖住东边走廊的喧闹。

“操！”顾明栋说。

悠闲的走速在这时停下来，她摘下其中一个耳机，慢慢回头看。

那几个文弱的男生快拦不住身躯健壮的顾明栋，董西周旁的学生劝她躲一躲，董西不回应，也无动作。

顾明栋总算甩开男生，摆脱束缚朝董西去，周围的女生吓得叫起来，他当即提起手臂要揪她衣领，而就在董西侧过头紧闭眼时，顾明栋的脚步突然在一米之外愕然停止，他的视线穿过董西，盯向她身后。

那里，有一个人刚好穿过重重围观者，拨开最后一个挡路人，来到中心地带。

她一边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一边无声地来到董西身后，单只手挂在衣袋内，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凑热闹方式打量着他。

仿佛被枪击中，仿佛唱片卡带，仿佛一根鱼刺扎在喉咙口最脆弱的部位。

全场有那么三四秒的屏息，顾明栋盯着龙七，龙七盯着顾明栋，唯有董西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安静中慢慢睁眼，而龙七在这个时候伸出手。

她捂住她的眼睛。

董西即将重见的光明又成一片黑暗，即将看见的顾明栋的暴力举动也被阻挡在一个掌心以外，董西想动，想回头看看身后的人，龙七说：“别动。”

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温柔而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