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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忠义孝六龄葬祖父,刀马精八岁拜师傅

话说李景泉爷俩顶着连绵秋雨走出这条山沟,重新看见一条岔路往南走时,突然发现迷蒙的山脚下,有几只黑乎乎的东西,绿色的眼睛,如同豆粒大的绿宝石,穿透雨水射了过来!李景泉一把拉住桂伟,把他挡在身后,他本能地说,“狼,是狼,儿子,别怕。我们不理它们,拐过弯,往南走。”李景泉拉着桂伟悄悄地绕道往南走,但是泥泞的路,哪能不出声息,况且狼已经发现了他们。就像狗一样蹿了过来。李景泉当时就出了一身汗。想拉桂伟快跑,脚下被树根一绊,摔了个跟头,弄得浑身泥,成了泥人。桂伟俯身,把景泉拉了起来,两个人又要继续跑,一只狼早跑到两人对面,截住了路口。

两个人看着没办法往前走,只有猫腰捡石头,继续往前挪,如果狼躲开了,就算了,不躲开,两个人商量好了,只有拼命了。把石头抛出去,用石头砸它。就在这紧要关头,听到一声断喝,这声音似铜钟,像打了一声响雷,在静谧的雨夜,清脆响亮,“不要怕,有老僧在此!阿弥陀佛!”

此沟,称赖歹沟。赖歹,就是母狼。往里面去,有一座大山,叫麒麟山,山顶上有个寺庙,寺庙里住着几个和尚,个个身怀绝技,有一身好武功。他们师承河南嵩山少林寺,眼前这位僧人,是庙里的方丈师傅叫普众,他披着蓑衣,戴着斗苙,去嵩山办点事正巧回来路过此地,真是无巧不成书,把二人搭救。狼看到又来了一个拿禅杖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走远了,没敢张狂。李景泉抹了把雨水和汗水,问,“师傅,是你救了我们父子,”忙拉着儿子一齐给师傅叩首,普众上去搀扶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天下人管天下事,衣服都淋透了,满地是泥,再说了,也不兴这样?我才多大,老人家,怎么走到这荒郊野外?”

李景泉又问和尚的大名,和尚也全都和他说了。当和尚听说他叫李景泉时,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吃惊地问,“莫不是建平油坊地的人?”

李景泉说,“是啊?师傅你认识我?”

“哎!你的名字略有耳闻,只是发生在油房地的故事,传遍了,真有三声惊雷的事?真有奇书宝藏的事?”

李景泉哭笑不得,“师傅,那是造谣,是造谣。”

“我还听说,你和张大昌同年同月同日生了一对龙凤儿女,这事是真的了!此乃奇事。将来这对兄妹必成大器。张大昌我没见过面,如今和你巧遇,是上天安排的,将来你小儿子若习武,找到我头上,一定好好教教他。你们现在这是去哪里?怎么来到这里?”

“师傅,我女儿在崔家寨,嫁过来后,我就来过一次,结果把路走错了,又赶上下雨又贪黑。家里那边抓劳工,是出来避难的。”

“崔家寨?”

普众一指那边山脚说,“看见没?那里黑乎乎的山腿,西侧有一条路。”

李景泉和儿子桂伟睁大眼睛,也没看清。

普众说,“你们让雨浇迷糊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我送你们一程,到寨口。”

普众一直把他们爷俩送到一庄户人家,叩开了门,才打稽首道,“阿弥陀佛,贫僧告辞。”

女儿和女婿都出来啦,对和尚千恩万谢,和尚转身,回了麒麟山。

彩霞怎么也没想到大大和弟弟会来。二话没说,急忙去找衣服,换衣服。晚上,贴的玉米面干粮,又拿到锅里热了热,切点土豆丝,放点浑油,在大锅炒了炒,切点萝卜咸菜,放上盐水,搁点葱花儿,爷俩吃了干粮,肚子饱了,热乎气上来了,也不打冷战了。

李景泉一五一十地把抓劳工的事说了。

他叹口气,“我们也不能来这里坐吃等死,你看看,哪个山上有矿,露天的,我们去干活吧?”

崔英说:“离这十几里,凤凰山,有膨润土矿,去那里吧,我明天去那里问问。”

不久,两人带上铺盖卷,去了凤凰山山里挖膨润土。

干了两年光景,也扎下了根,景泉回来了,把二儿子也领去干活。小儿子桂武长高了,满跑满颠,甚是让人喜欢,一口一声大大,叫得景泉的心,像吃了糖瓜,甜甜的。

李桂武五岁时,看到大人们牵着毛驴种地,有大户人家赶马车,觉得好玩,欢呼雀跃,闹着去牵驴、骑马。人们都好奇,称呼他是神童——他懂得好话赖话,为之炫耀为之骄傲。人们说起他是神童,眉飞色舞地说他出生时的事,还说油房地是他家的,由于那次晴天打霹雷吓得李景泉不敢种,张大昌趁虚而入,把地给霸占了。总之,桂武心中灌满了他出生时的事,他不用追着去问,人们见到他,就滔滔不绝地说给他听,他暗暗攥紧小拳头,一定把自己家的地夺回来!他要干什么,人们都盯着他干。他要骑毛驴人们就让他骑毛驴,开始人们怕他摔着,谁知道他骑上毛驴,毛驴尥了几个蹶子,也没把他掀下去,他死死地抓住驴鬃毛,驴驮着他在山间上跑。可笑的是,把股沟让驴背给他铲了。回到家,屁股沟子火辣辣疼,他也不懂怎么回事,和二姐李彩云说,李彩云一顿大笑,二姐夫也笑这小老疙瘩。彩云也嫁人了,正回在娘家。爷爷上了岁数,回来看望爷爷。小桂武气得绯红着脸,呵!你们敢笑话我?我不就是骑毛驴了吗?明天我就骑马!

娘说:“现在年头不济,毛驴都饿瘦了,脊梁骨上溜尖儿的,和刀子似的快,你是让驴背把屁股铲了,快去脱裤子,光着腚,我去整点獾子油给你上上,可别骑毛驴了。”

说完,娘去邻居家讨獾子油,让他脱裤子。

桂武要脱裤子,他脸更红了,“去哪脱?”

姐姐姐夫说,“就在这脱。”

“我才不呢,你们都出去。”他有点害臊,就开始往外推他们。

李桂武俨然就是个小大人。

李桂武个子也一直往上窜,就像高粱拔节一样快。他生来什么都快、都早。说话早,走路早,发育快,身体粗壮,个头长得快,有一米五了。

李桂武六岁了,娘去找到李秀才。李秀才慧眼识珠,知道这孩子将来准成大器,也没多收他的学费。这一年,在小桂武身上,发生了一件让人们吃惊的事。

李景泉爷仨在膨润土矿,也有家里人急匆匆捎来口信,说老爷子病重,快不行了,赶紧回家,回去晚了就看不着了。

世事无常,几年来,膨润土矿也今非昔比。李景泉去告假回家葬父,可是当地工头同意了,那两个外国人不准,打去年开始,矿就被英国的和日本的两个洋人占领并掌管,现在他们干活也加班加点往死累,经常挨鞭子抽。管事的也是狗腿子,从中和稀泥。翻译和他们说,他们根本不通人情,不懂人语。有次,一个工人和他们争执,差点被打死。有人偷偷的逃跑,则被抓回来拷打,再没人敢跑了。尤其是把矿的四周都围上了刺鬼儿(带刺的铁丝),大门口又有人把门,还养了几条狼狗,想走势比登天。无奈,李景泉爷三个忍气吞声,暗憋一口气。夜里,李景泉想着老父亲,自己又在异乡,离家虽然一百余里,就是回不去,免不了泪如雨下,留下孩子他娘一个人,可怎么办?泪水把枕巾湿了一大片。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六岁的李桂武开始哭得死去活来,后来他不哭了,他心想,家里就他一个男人,他不出头谁出头?娘开始让他去找十家长张大昌,现在不是十家长了,也能组织人帮忙。桂武忿忿地说,“我才不找他呢。”当他去找左邻右舍时,也听说了,张大昌不在家,去四龙煤矿看儿子了,听说张天亮在那里和矿长女儿成婚,操办一些事去了。他一边请人过来搭灵棚一边想,在自己两岁半时,看别人家死人,都把死人装进棺材,娘说了,咱家没钱给你爷爷买棺材,你大大和你哥哥一年没回家了,听不到个信儿,等一天,看他们回来怎么办?可是,大家都搭好灵棚,让爷爷躺在门板上,用破被子盖上后,就开始等父兄归来,很多事宜,都是桂武的老师李秀才执料着,左等右等都是等不回,还好,天气渐渐变凉,放了两天,再也不能等了,帮忙的人,都在家喝谷沫子粥。

有人给抓来一只公鸡,挖坑子破土时,得掐破鸡冠,把鸡血洒地上。有人把织的家织布送来一匹,做孝布子,桂武让懂得撕孝布的人,帮忙撕开给小辈分的人,大家披麻戴孝,白花花一片。乡亲们的帮助,桂武铭记于心。

棺材是买不起了,桂武怎么好张嘴让大家凑钱帮着给爷爷买棺材呢?

李桂武最后做出决定,把爷爷那屋的红油漆大柜抬出来,因为爷爷个高,把柜子的一头打开,把中间那道木板砸下去,打通了。就这样把爷爷放躺在里面,盛殓了,腿脚在外边露半截。

李秀才问桂武:“孩子,给你爷爷找好坟地了吗?”

李桂武像是早想好了,胸有成竹地说:“埋在我家油房地去,人们不是说那是龙凤相争之地吗?本来就是我家的。先生,你尽快派人去打坑子吧!”

他的果敢果断劲儿,根本就不是六岁小孩能做到的!

人们惊诧地问:“那是你家的地?现在不是啊!”

桂武坚定地说:“自古以来,寸土不让,是我家的,就是不容他张大昌侵犯!”

娘阻止他,他和娘辩论。说,“娘,你们那辈人,就是老实惯了,把坏人惯起来了,自古到今,大了说国家,有哪个会把国土让给侵犯者?小了说个人,谁愿意让出去自家的土地?今天,就把爷爷埋在自己家的地里,倒要看看,他能如何?!”李桂武俨然是个小大人,啪啪啪这一说,大家无不伸大拇指赞成,都用钦佩的眼光看着他,心里说,好孩子,有骨气!

娘说不过他,只得任由他了。

他说:“就是我大昌伯回来了,去县衙告我,我也不怕!”他暗下决心,准备和他面对公堂,去打一场官司。他心里说,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大家谁不知道,这油房地从爷爷那辈起,就是我家的!

李秀才就相中这孩子做事的麻利劲儿,不拖泥带水!暗下决心,教他一段时间,一定给他推荐个名师高人!

那天,大昌的小女儿张秋双也来吊唁。她虽然没有桂武个高,但长得乖巧,也在李秀才门下读书,但她不和他们一起学,大昌给她开的小灶。听桂武大放厥辞,气不打一处来,扬起小手就抽了桂武一嘴巴子,撅起小嘴,“咚咚咚”往家跑,回去和四哥张天宇报屈。

桂武摸摸脸,气坏了,小崽子,你等着。

山上坑子挖好了,家里找了十二个人,抬起来。桂武在前跪着,头顶丧盆,身穿一身白孝服,手扶哭丧棒,有人把盆一推,在石头上磕碎,然后,抬起棺材,往山地走。桂武在前,由众孝子搀扶着,手拿用秫秸缠的幡,踉踉跄跄走几步,就听执客的先生喊:“孝子磕头。”这样,一直磕到山地上。

从祖父没了,到葬完祖父,桂武眼巴巴盼着父兄回家,也没盼回来。

他问姐夫崔英,“那凤凰山膨润土矿怎么样?为什么大大一直没消息?”

崔英说:“岳父和哥哥去时,我托的人早不干了,现在的矿,洋人掌管了,看得严,四周用铁丝网围上,谁也进不去,出不来。”

“那膨润土干什么用的?”

“听说,是做化妆品,还有什么铸钢铸铁都得用,他们挖出来运到外国去加工,还听人传言,说外国人正要在满洲里修铁路。”

桂武听罢,义奋填膺,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找他们算账。

半年后,春暖花开,张大昌也从矿上回来了,不过他像霜打的地瓜秧蔫巴了。倒不是因为桂武把祖父埋在油房地的事,这个事他虽然一时生气,过后一想这年头,十年九旱,种了地也没什么收成,也就没太往心里去。小女秋双看出大大有心事,问,“大大,从大哥那回来,你就唉声叹气,到底怎么了?”

他就把煤矿的事说了。

现在的矿,让洋人占用了,成车成车的往外国运煤。张天亮就是个配搭,这个矿长说话就当放屁。不想让他干吧,人家不放人。

“这不,我早就辞了十家长,可不干了,有个洋人到县里古捣事,我们还有啥好日子过呀?夜来个(方言:昨天)有人找我,让我拒绝了,我说我不干了,还找我去桂武家干啥?”

小女听提到桂武,好奇地问:“大大,都说桂武我俩同年同月同日生,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啊,”小女张秋双之前听的谣传,今天大大告诉她是真的,她张大嘴巴,半天才说,“大,找桂武家干什么?”

“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说桂武他在油房地挖出一本奇书,上边画着武术招式,这还不算,主要是里面画着哪个山有什么矿,他们让我去和他家要书。”

“啊?那能给他们吗?怎么不去告诉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可不行。”说完,小女秋双撒丫子就往外跑,大昌拽了女儿一把,没拽住,她直奔李桂武家。

秋双自小就这样,用大众话说,小丫头片子,死厉害死厉害的!

秋双跑到桂武家,第一眼就看到了婶子。

“婶,我哥呢?”秋双被婶子的手拉着,往屋走。

“你哥去先生家了,还没回,找他有事?”

她端详着秋双,看秋双也快赶上桂武高了,两个孩子都长得白白净净,那个额头,那个眼神,那个下额,都长得那么相像,像双胞胎,又想起因为油房地打架的事,她脸色绯红,但是看到秋双又亲切得像自己的闺女,眉眼含笑,打心里喜欢秋双,喜欢得不得了。

“婶子,你家是有一本奇书吗?我说,有人惦记上了,你告诉哥哥,藏起来了,别让人抢去!”秋双倚在炕边,瞅着婶子,突然说。

“啊,是一本破黄书,很多地方都烂了。”

秋双走了不久,桂武还没回来,村里来人了。

他们先来通知一声。对桂武娘说,“有个收古物的商人来县里了,要收购你家的奇书,尽快找出来,交上去。不然,上边亲自找人来拿就麻烦了。”

桂武娘说:“哪有的事呀,根本没有书,就是几张烂纸,早给孩子擦屁股了。”

“你家的事情,传到县,传到热河府了,谁都知道,最好放老实点,交上去,别惹了洋人不好收场!”

说完,一帮人也没深追着要,扬长而去。

晚上桂武回来,娘和他一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揣好那本书,去找李先生去了,让老师出个主意,怎样把这本书保留下去,流传下去。

李秀才想了想,说:“孩子,这样吧,我再钉个本,画一本书,以假乱真,也好搪塞一下,以此做缓兵之计,骗过一时再做打算。” IB7yiwH9pQaKpKsjxiKAX+5pDaJN79pW/+n65K9RpGMzXvjHadapoWXydt+fPF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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