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二回
抓劳工煤矿下深井,躲兵荒爷仨上高山

上回说到秋季的那天,是个神奇的日子。李家儿子、张家女儿一起降生了。在几十年乃至百年以后,流芳后世,成为一段美谈。张大昌家,生下女儿,自然也喜出望外,之前是四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突然来个千金,把张大昌高兴得找不到北了,逢人就说。

这谣传,惹了很多麻烦。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十乡八寨、深山老林,蹦河、老哈河流域。越传越神,捎带上说起了李景泉家里人、山上的油房地,并且有人传出去,李景泉在地里挖出过宝贝,捕风捉影,谣传有一本奇书,里面标注着大山里的矿藏,还有说是一根金条,小村小镇的人们,哪见过这个?实际不然。乡里县里的头头脑脑都传到了。真是人言可畏。有上心人,正等着李景泉家儿子满月,来喝满月酒,看个究竟。可是,李景泉家一贫如洗,他哪有想过给儿子请满月?拿什么请啊?世态变迁,社会上,一点点发生的事,他哪里知道?世界上的事,不是平民百姓都能知道的。

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洋鬼子、西方列强对中国的国土虎视眈眈,小小建平,热河府里来了几个英、法、日外国人,他们主要是打着努鲁儿虎山脉的矿藏来的。

张大昌盘算好了,小女满月临近,一定去建平集市买点猪肉、粉条子,好好祝贺一下,满月就定在九月廿六。九月二十五这天,是建平集,他把大儿子、二儿子喊了过来,给他们拿了几吊铜钱,把早算计好的账单,递给儿子,儿子打开一看,呑呑吐吐念道:“猪(腊)肉十斤,粉条五斤……”还要往下念,张大昌伸出巴掌,就给他一脖溜子,“念叨啥?念书不好好念,猪肉还能念成腊肉?好好想想,好好看看,下边的都是啥?”

小子又把芹菜念成斤菜了。把张大昌气乐了,问二儿子,“你认识吗?”

二儿子嗫嚅地说,“芹菜。”

“对,那不是芹菜吗?你没吃过芹菜炒土豆?”

要说当时,土豆一般人家都种,经常当菜吃,尤其是热河围场一带,土地上专门种土豆,建平北赤峰天义、四龙、平庄,什么大城子、小城子,这里口音憨又尖,有点艮,都说他们说话土豆子味儿。当然了,不叫土豆味儿,而是叫山药蛋子味儿。比如山里的硅石矿、澎润土矿、铁矿、煤矿吧,大部分食堂副食也就是土豆、大白菜是主菜了。很多乡下人,用土豆发酵成粉淀子,漏粉条,买与卖,成为一种挣钱的产品。

张大昌笑着说:“记住了,别买差了,去吧。”

他撵两个儿子去赶集了。

人从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张大昌的大儿子张天亮,二儿子张天虎领命去建平赶集,从油坊地到集市也就五六里地,因走得早,八点多就到了,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转悠呢,就听到一声声口哨的尖叫声,再看到,一溜大兵个个人高马大,穿一身黑色服装,肩上还有几颗星星,手里拿着藤条马鞭,还有人手拿绳子,嗖嗖地跑,往市场横冲直撞,他俩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在张望,队伍已经跑到近前。

随着大声吆喝,此起彼落,一个个青壮年汉子被绳捆索绑,跑到张天亮跟前的兵,看了一眼张天亮,有一米五以上的个头,一下子摞住他的胳膊。张天亮一惊,猛的一挣,也没挣脱,被这个人抓肩头搂二臂用绳子绑得牢牢实实,嘴里吼着,“小子,还想跑?”其他兵,也都纷纷抓人,绑人,整个市场乱成一锅粥。

远处的人看见,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互相拉扯着,“哥哥兄弟哟,抓劳工了,不是挖煤就是下矿井,快跑吧。”

说完,看集市的人,东南西北到处乱窜,买卖摊子也不要了,稀里哗啦,东倒西歪,有的小点的孩子,跌倒了也顾不上管,惨不忍睹,叫苦连天。

张天虎眼瞅着哥哥张天亮被黑皮子兵抓走了。他开始不知所措,后来也想起朝家的方向跑,哥哥背上背的钱褡裢也忘了丢在哪里,没顾得找。抓壮丁的兵,看见他小,根本没抓他,他不到年龄。

这次抓劳工,是往四龙煤矿输送的,几月前,煤矿因塌方,伤亡人数过半,管理太差,人们都是吃高粱米饭长大的,谁愿意白白送死呢?招不上工,实在没办法了,只有到集市去抓,抓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内的青壮汉子。便各个集市撒出人手,开始抓壮丁。抓壮丁这个事,作为十家长的张大昌不知道吗?张大昌哪里知道,十家长是个屁啊,什么官都不是。

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张大昌不知道的事,油坊地的李秀才早就知道了,李景泉的大儿子二儿子,学习可好了,李景泉拿不出那两份学费。

李景泉大儿李桂伟,二子李桂立,知道老人这么为难,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这几年认识庄稼字可以了,老大不小了,在家开豆腐坊,挣饭吃,挣钱花。”

这次,李秀才早听到别人说,罗福沟集上抓人,就叮嘱两个孩子,别去集上转。李秀才分析的对,有这次就有下次,真的没过几个月,壮丁抓到家里,每一家只要有青壮汉子都要摊上一个。他就告诉李景泉,让儿子去外边躲躲。

那天,张天虎,慌慌张张往家里跑,一头闯进屋门,吓得磕磕巴巴不会说话了,小脸上的汗水迷蒙了双眼,吁吁喘着:“大……大……我哥让大兵……抓走了……”说着,“哇……哇……”哭了起来。

张大昌训斥道:“哭啥?都十三了,该支门过日子了!”

“大,大哥抓走了!”他憋回去吭哧,又说一遍。

“啊?!”张大昌愣住了,“到底咋回事?”

张大昌婆娘说:“你别吓唬孩子,小点声不会呀?要不,你去外边打听一下。”

张大昌气势汹汹跑到街上,遇人一打听,才知道,集市上抓劳工,有很多人家的大人或小孩被绳子捆上,抓走了。他没回家,急匆匆跑到县公所,他一质问,县令眨着母狗眼,脸涨得红红的,吞吞吐吐地说:“上指下派,例行公事。煤矿里缺挖煤工人,去挖煤了。你看看,”说着,他推给张大昌面前一张公文,继续说,“热河府的批文,我能不听吗?”

嗨!张大昌一甩袍袖,把茶水碗抡到地上,气冲冲走出屋,恶狠狠就踹了一脚,县里的大门是木头钉的,立县府时,县里穷,放了几棵松树,找木匠钉在一起,哪禁得他这一脚?只听得咔嚓一声,把木头撑子踢折了。合页那里沉重,托不住门,啪嚓!木头门歪倒在那里!

他急忙上去扶门,把他砸个跟头,倒在地上。县院的土地,又高低不平,顿时他觉得脑瓜疼痛,上手一摸,出来一个大包。

这时,看大门的跑过来,吼:“踢什么门?你可别走,把门钉好再走。”说着,拉住张大昌衣服不放。张大昌有股劲儿,猛推那个人,结果是:那个人把他衣袖子扯撕了,他才脱身,逃回家中。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张大昌气冲冲到家后,还没喘匀气,婆娘过来着急地说:“天虎病了,发高烧,嘴里胡念八说,听不出说啥,扎在炕上躺着,一直睡。咋办?”

张大昌急忙上前掀开被子,看看张天虎,才一天光景,就脱相了,本来四方团脸瘦下来了,剩下一副狗舌头脸,眼窝深陷,脸色蜡黄饥瘦,张大昌擦擦汗,唉!这是怎么了?缺了八辈子德了,坏事都让我摊上了?

正这时,有人揪着他小儿子张天宇敲他家大门,张大昌匆匆去开了门。

来人气势汹汹,一边骂一边拧着张天宇的耳朵,说天宇把他家孩子杀了。

我的妈呀!大祸临头了,张大昌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待他缓过这口气,拉过天宇就是一脖溜子,你个败家子。婆娘出来拽他,女儿在炕上哇哇哭,只得回去顾孩子。

张大昌拉着天宇跑到那人家,哪有的事啊?他们只是打仗了,天宇给那个孩子一个通天炮,把鼻子打出血了,孩子正在炕旮旯哭。张大昌骂那个人胡说八道,但是自知自己家孩子不对、理亏,赔礼道歉:“我家孩子不对,别哭了,我回去给你煮几个鸡蛋,让天宇给你送来。”

这事,就这样解决了。回到家,告诉婆娘煮鸡蛋。

再看天虎仍然昏迷不醒,急忙去请村里郎中。他摸了脉,沉思片刻说:“这孩子太灵了,受到惊吓了。”

张大昌想想,说:“那天上集了,真是受惊吓了!”

“我说嘛,你这样吧,我给他开点镇静安神药,不出半个月,一点点就退烧,转变过来了。”

张大昌抓了药,张天虎一天天好起来了。

岁月荏苒,时光不停的走。

这一天,张大昌突然被县衙的人招呼去,他问什么事,那个人说要紧事,去了就知道了。他来到县里,县里人告诉他,他儿子张天亮来信了,转告他,让给他送铺盖卷去。还让他通知一下他们的村人,有在四龙煤窑挖煤的,让他们也去送铺盖卷。

张大昌听到儿子很好,当然高兴,飞似的回家并通知了村里人。

次日,张大昌备足川资路费,背着铺盖,步行去四龙煤矿。

他带的干粮吃净了。他带川资路费有什么用啊?他是把攒的钱用去打点工头的。他这次给张天亮打点,真起到了作用,张天亮从小班长升到副矿,后来又升为矿长。张天亮在矿上干得好,为人处世不像小孩子了,来了180度大转弯,在老矿长的老婆得病时,是他背起她往大夫家跑。老矿长看他人品好,把闺女许给了他。到十几年后,对李桂武抵抗日寇,争取民众,团结煤矿工人,共同参加义勇军,打鬼子起了决定性作用。

张大昌为了儿子在煤窑不受罪,少吃苦,下了血本,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掏空了,终于打通了矿上的头目,把张天亮调到井上,从此,张天亮告别那不见阳光的日子。

张大昌从煤矿回来,见到大儿子以及村里的劳工都安然无恙,这心才放到肚子里。大概过了一年光景,有个膨润土矿又开始抓劳工,当县里人事先指使张大昌号召村里人时,到李景泉家,才知道李景泉和大儿子都不在家,李景泉婆娘说,“他们早出外去干活了。”

那李景泉和儿子李桂伟去哪了呢?咱还得从一年前说起。当时,他听了李秀才的话,想了一整夜。第二天,收拾收拾铺盖,去投奔女儿家了。李彩霞嫁给大山沟里的崔家,丈夫叫崔英。

这条大山涧里,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叫崔家寨。山高皇帝远,连兔子都不去那里拉屎。

天刮起大风,少顷,又下起秋雨。女儿嫁到崔英家,李景泉去过一次,路途远不说,还特别难走。

那年九月初九,女儿李彩霞非得闹着和父母亲去大黑山降香许愿,结果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从大的方向讲,那时候,已经破除旧制,男人不再学满清人留辫子,女子也都“撒旗”。什么叫“撒旗”?“撒旗”就是撒开脚丫子,不裹脚了。可是,大山沟的人,哪知道这么多天下大事?

头一天,天下过雨,地湿,李景泉给大户人家扛活,没能下地,正在偏房守着老爷子,他二儿子在那边翻着一本书,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李景泉好奇地凑过来一看,恍然大悟!

“呵呵!小兔崽子,我说你最近舞枪弄棒,原来你看上这东西了?”说着,李景泉就要揍他。

他们看的书,就是李景泉从地里挖出的那本发黄的书。它不是大辽时期成吉思汗留下的,就是努尔哈赤留下的兵书,还标记着大山里的矿藏图解。那本书惹下过滔天大祸。

李景泉刚要发威,被老爷子拦住了。此时,婆娘在院里喊李景泉,“他大,快来看看,彩霞发烧,不省人事了。”

李景泉急忙跑回正屋。他看了女儿一眼,挓挲手丫子也没了办法。突然想起来去请郎中。郎中来了,一诊脉,说,“彩霞心火太盛了,你们是不是惹她生了大气?”

李景泉婆娘想了想说:“真是生气了,让这孩子裹脚,刚裹一天,就是嫌疼,说什么也不裹,我们吵起来了。”

“噢,”郎中点点头,回头对李景泉说,“你是真不知天下事,现在提倡破除旧制,没人裹脚了,以后别裹脚了。”郎中又提示说,“我发现你们家事情太多了,最好九月初九去大黑山降香,免去更多灾难。”

李景泉听了他的话,决定去一趟大黑山,谁知道,好事却变成了坏事。他家里没有毛驴车,老婆小脚,女儿又是孩子,路又那么远,借了辆毛驴车,他赶着,老婆孩子在里面坐稳了,去大黑山降香。大佛寺里,招来十里八村的信徒,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就在彩霞和母亲跪拜佛祖时,听到山外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不大一会儿,进来三个人,他们也跪拜神灵。等大家都出去时,其中一个人贼眉鼠眼,盯着张彩霞不放。接着就凑上来,嬉皮笑脸地伸手挑逗。其他人都哄堂大笑。

李彩霞急得一直躲闪,李景泉看见,蹿了上来,抓住那人的袖子理论,那伙人嚷嚷,“敢动我二龙山的二当家的?抓她回去当压寨夫人!”

“哈哈哈!”

说着,就一哄而上,过来撕扯。就在此时,跳过一位英俊少年,这人身高马大,穿青挂皂,周身利索,脸白如玉,眉宇间带着一团正气。他大吼一声,“住手!大胆狂徒庞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庞二松了手,斜着毒蛇眼一看是崔英,认识他。讪笑着说:“崔英,三个窟窿眼你多出这口气,什么事你都管!”

“今天这个事,我管定了。”他拽过庞二,一顿暴揍,只打得庞二哭爹喊娘,其他人都看热闹,不上手。实际上,大家都恨透庞二,他抢男霸女,什么坏事都干。他们也认识崔英,崔英是大寨主崔树刚的侄子,他们能帮助谁?只能看哈哈笑。

二龙山以前是庞二的爹占领的山头。他爹死后,给了他。

崔树刚为报当年杀妻夺妻之仇,杀了一个恶霸,贪了人命官司,走投无路,来山里入伙,用武力解决,那庞二也怕吃生米的,遇到崔树刚,被崔树刚一顿打,打得他跪地求饶,把第一把金交椅让给了他,从此,崔树刚开始占山为王。山规很严,对庞二还是睁一眼闭一眼,总是念及前情。

崔英的帮忙,才给李景泉和彩霞母女解了围。

互通名姓后,崔英对这个事铭记于心,而彩霞红着脸,也对崔英一见钟情。

降香回来,李景泉夫妇就托出媒婆,把彩霞嫁过去,嫁到这大山沟里。

李景泉领着李桂伟,一边冒雨行走,一边想,嫁到这与世隔绝的大山里也好,如今兵荒马乱,正是避难的好去处。又一想,自己和儿子这么大的活人,不找点活干,不挣点钱,怎么养活家里的婆娘、老人、孩子啊。

唉!不想了,到闺女家再说。他们迎着风雨,“啪啪啪”踏着羊肠小道上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喘息之间,雨水和汗水揉在一起,钻进嘴里,又酸又咸。他们都抹着脸,强睁着眼睛,天快黑了,雨没有停的意思,终于看到山洼处有高低错落的草房顶,影影绰绰,雨雾缭绕着青丝一样的炊烟,从山峦间升起来,随着他爷俩的心情一样,升腾!飘摆!

终于快到家了!终于快到家了!

待到他俩走到庄户人家近前,李景泉捋一捋头发,抹了一脸的雨水,仔细瞧看,眉头紧皱,心“咚咚咚”跳,慌张的不知所以,怎么不是崔家寨,根本不是以前的样啊!

想着,来到一家庄户门下,叩打木板门,“啪啪啪!啪啪啪!”敲门的声音和着雨声被风斜吹上了山头,加上李景泉这一路走来,又累又喘,毫无气力,里面人根本听不到。于是,儿子李桂伟就捡块石头,“咚咚咚”地砸。一边砸一边喊,“有人吗?开一下门!有人吗?”

里面人终于听到了,一边往外跑一边说,“天都黑了,大雨泡天的,谁呀?”

李桂伟听见是个老人,说:“大伯,我们是过路的,向你打听个事。”

“好啊,等着我开门。”说完,吱一声,拉掉门闩,“吱扭扭”,把大板门拽开一条缝,探出头问,“干什么啊?”

“大伯,”李桂伟咽了口唾液,“这地方是崔家寨吗?你认识崔英吗?”

老者一皱眉,“你们是爷俩吧,大雨天,你们走差道了,看见没?”说着,老者一指那边山岗,“翻过那个山,那边的沟就是崔家寨。你们爬山肯定不行,顺原道回去,前边有往那里去的岔道,往那边走,就到了。”

说完,老者把门关上了。

爷俩又往回返,雨还在继续,他们浑身早湿透了,这一路上,群山苍茫,一片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地方避雨,都没处避。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4/vq9xBV2s2emLzeoh1XMUkJlb0b9aI1mrzvZakJo5fBr81q7tmp2zkSjiJLVccy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