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北抗日义勇军,第一面大旗竖起来后,消息不胫而走,各地民众纷纷相应,不过数日,锦绣山就有无数投军的战士,他们都曾为逃避日本人的烧杀抢掠,怀着深仇大恨而来。山洼里练兵照常进行,上次胜利后,部队重新修整。改了番号。李桂武因高烧,身体没有太恢复,又去杀敌,回来缓了七八天,总是惦念着二龙山,邓毅也随他一起去,刘刚说:“在哪里都是为国杀敌,保卫家园,回去吧。回去带领大家好好干。”
桂武答应:“这是一定的。”
几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桂武和邓毅骑着马,一路往西行进。
两个人在锦绣山时,就已经脱去军装,穿了便装。第一:现在是义勇军了,不再穿国军的服装,第二:只想尽早回到二龙山,组织武装。再就是:碰上国军,还会阻止他们行动,不方便。寨子里的人,给他们加了两件棉袄,也套在里边。
天,说冷就冷了。山边的榆树、槐树,各种杂草,叶子都开始飘落,白毛风,“呜呜呜”叫,山鹰在天体上高旋,云彩变幻莫测,时聚时散,太阳的光很微弱。马蹄子踏得急,踩在山石上,草棵间,发出一声两声的“咔咔”响声,划破天宇。夕阳西下,太阳出现了光晕。桂武在马上随邓毅一前一后,桂武说,“太阳晒耳朵呢,你看西天,三个太阳,中间一个,一边又一个。起光晕了,要下雨了。”
邓毅顺桂武指的方向看,应了一声,“是呢,快上冻了,下不了雨了,现在是什么节气?快下雪了。”
紧接着,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云彩密集,飘起了雪花。两个人还在打马前行,桂武开玩笑说,“邓大哥真神通,你咋知道会下雪?”
“都霜降了,不下雪还下雨啊?”
“什么是个准?”桂武说,“这世界,昨天还很和平,今天说战争就战争了?让百姓人心惶惶,让家庭妻离子散,生灵涂炭,河山破碎,谁又能收复,又能预料?”
他们归心似箭,走了三天。半路遇到村寨,找庄稼人人家吃口东西,找人家住上一宿,终于打马踏入老哈河,再往前走,就是蹦河,快到崔家寨、麒麟山了。桂武下了马,来到河边,俯下身,掬一捧家乡水一饮而尽,心里顿觉甜丝丝的。
桂武对邓毅说:“大哥,你看看这里,一片废墟,这是多年前的崔家寨,整个一个村寨,没了,洋人过来抓我,一搅和,村寨失踪了。我姐姐也不知下落。不都是怪我吗?”
邓毅说:“他们不会有事,一定藏起来了,你也不要太自责。我们把日本人赶走,天下太平了,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唉,”李桂武叹息着,“我想也是。你顺我手指看,就是那个山头,叫麒麟山,有座庙,我就在那学艺的。我们不去了,往北走几十里,快去二龙山吧。”
他们到达二龙山时,已经是下午,雪早就停了,本来没下大,也早化尽了。
二砣子舅舅正在巡山,看见了李桂武,急忙跑下山迎接,给小外甥牵过战马,下山的还有几个喽啰兵,帮着牵马,桂武和邓毅踏着山石铺的路,上了二龙山。
桂武看看脚下路,又环视山寨四周的防御工势,满意地对舅舅说,“不错,山里修造的挺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变样了。我姐夫呢?”
二砣子“嘿嘿”憨笑着,“还行吧。他刚刚训练士兵回去,你就回来了,他不知道呢。”
“大大,娘,哥哥都好吧。”
“好,好着呢。嘿嘿。”二砣子应着。
“我大姐回来了吗?”
“哦。”二砣子一个劲儿晃头,“没回,没回,那大个人,丢不了。”
说话间,到了山寨中厅里。李景泉夫妇,桂武的哥哥,姐夫都迎了出来。
“大大,娘,哥哥,姐夫……”桂武喊着他们,抱在一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股热泪夺眶而出。
邓毅劝桂武,“好了,小老弟,家人团聚高兴才是。”
这样,桂武不哭了,擦去泪水,给大家介给邓毅是他的骑兵科同学,和这些年念书的经历。
入冬的北方天气,白天时间短,很快天就黑了。吃过晚饭,安排好邓毅和桂武住所,两个人早早休息,可算到家了,好好歇歇了,这一天天的,一连数日,鞍马劳顿,他们是人不是神,何况桂武呢,怎么说也是个孩子。一夜无话,这一睡就睡到天光大亮,实实在在是累了。
第二天,姐夫崔英站在地中央,对大家宣布一些事宜。自从桂武走了后,没过几月,二砣子说他是大老粗,就把权交给了崔英,让崔英掌管山寨的事。桂武去上保定育德中学读书刚走,普众师傅和桂武的两个师伯就打算回麒麟山,这时候,崔英居然给普众跪下了,非要拜普众为师,要求学武功。普众没办法,但是吧,也没直接答应他,说,不收徒弟,只教他两个月武功。就这样,普众留下来教崔英使刀弄棒,两月工夫,崔英大有长进,含泪送普众师傅回了麒麟山。
崔英看桂武回来了,也深知自己的文自己的武远不如桂武,今天就宣布,把山寨所有事情都交给桂武,桂武又给大家介绍邓毅,邓毅推辞了说,“桂武,本来二龙山就是你的,大家都听你的,众望所归,我给你打下手,当先锋吧。”
“好。”桂武今天正式接管了二龙山。自己称呼自己为队长,把寨主改成了队长。邓毅为参谋长。
接下来,桂武宣布第一件事,派姐夫崔英下山,带着几个铜钱,去建平集市上,或是去资本家的绸缎庄,撕几尺大红布,越红越好,再撕点白布做围子用,自己和邓毅一会一起去逛逛山峰,顺便用锯锯回来一根大旗杆,不过这话他是心里的,没说出来。
崔英问,“做什么用?”
桂武俨然像个司令官,认真地说,“我们要做一面旗,以后我们就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旗帜鲜明地打日本鬼子,旗上边绣上,东北抗日义勇军,七个大字。这是我们的奋斗目标。大家知道了吗?”
“好。知道啦!”下边人异口同声。第二件事,马上派出人去,查看日本人动静,尽量躲避伤亡,我们知道了后,再做部署。练兵这块儿,舅舅先去管理,照常练兵。他分配完了,崔英准备起身,去城里绸缎庄撕布。桂武领着邓毅山前山后,转了一圈。最后锯了一棵树,当旗杆。等着崔英把布撕回来了,桂武把意图和娘讲了,娘用白线,在红布的一边,穿针引线,绣上了七个大字,东北抗日义勇军。桂武看了看,三角大旗一角位置空着,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可以再绣几个字上去,找到邓毅商量商量,大家都赞同。就又绣了四个字:兴中灭日。这就是东北抗日义勇军第一面完整的大旗。他们把大旗穿在旗杆上,立在寨子的门口,从此,这上千人的义勇军队伍开始抗击日寇,誓死把鬼子赶出中国,不惧牺牲,拉开了抗日的帷幕。
转眼之间,春暖花开。山里开垦的土地,大家得耕种,建平这块的土壤盛产土豆子,就是马铃薯。除了玉米做主粮外,副食蔬菜就是土豆子。不种地不行,山上一千多人吃什么?原来是几百人,因为战乱,有很多人无家可归,投军的人陆续而来。也别说二龙山,努鲁儿虎山脉大小沟谷,辽西丘陵山区,以及辽西之外的东三省山区森林雪原,正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纷纷举起抗日义勇军大旗,半年时间,队伍遍地都是,加起来义勇军有三十多万人。这年春天来的早,到清明时节,桂武领着大家栽种土豆,山上的草开始泛青,矮树钻出茸芽,几只长尾巴鸟,“喳喳喳”叫,给人增添了些许的喜气。
桂武正猫腰在地里劳作,邓毅在山洼练兵跑来了,急匆匆的样子,喊桂武。桂武一看参谋长喊,一定有要紧事,独自一人上了坝埂,两个人来到寨子里。
邓毅说:“朝阳方向回来人了,介绍了情况,东北关东军正往那里行进,现在锦沈、吉林、长春、哈尔滨都在抓民工抓劳力,修伪满铁路。眼下,日本人要打到朝阳了,很快就打到家乡,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奋起反抗,杀小日本了。”
“嗯,”桂武听后,拳头攥得绷绷紧。早就想打鬼子了,憋了一冬的劲儿了。即刻调兵,下午就出发。于是,桂武喊手下人,擂鼓聚将。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过。山寨里大小将士们听到鼓响,知道有急事,都急忙赶到大寨里。
看着小将李桂武,白脸庞,细眉毛,亮亮的眼睛,带着一双英姿和杀气,气宇轩昂,有大将风范。
李桂武看人都到齐了,对大家说:“日本关东军目前正往朝阳方面行走,现在可能占领了九凤朝阳城,为了使更少的人遭到屠杀,我们不能看着不管,我亲自带领骑兵一百人,去杀鬼子,因为路途遥远,步下兵由舅舅管理,继续训练,就不用去了。姐夫,参谋长,今天我马上战士有用武之地了,背起大刀,跨上战马,去杀日本鬼子吧。”
“杀!杀!杀!”下边将士一齐喊起来。
“好,现在天快中午了,我们饱餐战饭,即刻出发。”
李桂武、邓毅、崔英等众人骑马过了朱碌科、贾家店时,就听前方炮声枪声不断,不知道谁和谁杀的正激烈。
李桂武抽刀在手,往空中一举是命令,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日本鬼子正在战壕沟里扫射,他杀了过去,“咔嚓咔嚓”一顿砍,把日本鬼子杀得四处逃窜,杀了一个多时辰,杀死鬼子一百多人。后来兵合一起,桂武喘口气,问另一伙将士,才知道他们是青峰寨的义勇军,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杀日本人,是一个目标。
正杀退了一帮日本人,谁知又上来一批,大家也不搭话,又迅速打马举刀奋力砍杀,敌人射击,我军将士也死伤很多。个个都血染征袍,杀得天昏地暗。掌灯时候,从死人堆里飞出一梭子子弹,打中了李桂武大腿根,穿了透膛,马背受伤,惊得枣红马一声暴叫,往回跑了下来,邓毅看李桂武受伤,命令将士退兵,紧紧跟着李桂武,老马识途,虽然受了惊,但还是往二龙山方向跑来,就这样,快半夜了,大家都赶回山寨。李桂武大腿中了枪,疼得他汗都出来了,没喊一声。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抱下马,放到床上,脱下棉裤一看,七个枪眼,滴滴嗒嗒淌血,大家给他洗了,仔细看,穿透皮了,没有子弹。给他上了刀伤药,包扎了。问他疼吗,他却说不疼,一声不吭。
前方战斗十分激烈,一场战斗接着一场。李桂武刚刚把腿伤包扎好,刚喘口气,就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大事不好,青峰寨那里打得激烈,鬼子报复,集合了五六百人攻击山寨,他们要求我们去支援,前后夹攻。”
桂武听了,腿也不疼了,一股急劲儿,召唤邓毅和崔英,让他们去告诉骑兵连,尽快上马,杀回去。
大家听从命令,李桂武也带着腿伤,牵了枣红马,二次下山,打马如飞,七十余里很快就到了。
东方破晓,血色的霞光万道飘飘。北风猎猎地吹,吹得义勇军的大旗哗啦啦响。当他们快到近前,只听得喊杀声连天,刀枪乱响,远处有一面偌大的大旗,火红色,迎风飘摆,上面绣着“东北义勇军”,中间绣着斗大的一个“张”字。记得昨天青峰寨的队长姓窦呀,怎么旗帜上是个张字?更让李桂武不解的是,青峰寨方面应该守山寨,不可能在敌人后面包抄杀日本人,一定有出来的义勇军部队。再看大旗下,一个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穿一身素装,手端短统洋枪,正在指挥战斗。桂武不容多想,一带战马,杀向鬼子。
当李桂武打马杀向敌人的时候,他没认出穿白袍的小将,而这员红旗下的小将却认出了他。桂武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没变样。都说女大十八变,小将虽然男孩装束,但她是女孩子,女孩子总是有很大变化的。她看清是他,把洋炮挂到背后,抽出大刀,催马杀向敌营,她来帮忙助阵。杀得鬼子嚎叫着,短兵相接,枪也不好使了,慌忙上刺刀拼杀,那鬼子的指挥官对着李桂武开了一枪,打在李桂武小肚子上,白衣小将“嗷”一嗓子,说了声,“桂武小心!”还是晚了,哪有枪子快?但是她已经冲到鬼子官近前,手起刀落,只听“咔嚓”一声,鬼子人头落地,小将在马上俯身,把鬼子手中枪抢了过来,迅速如闪电,拨马飞奔李桂武,李桂武知道肚子中枪,趴到马背上,禁不住颠簸的疼痛,欲翻身落马。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白衣小将到近前,一个鹞子翻身,说了声,“我来救你!”一下子把桂武抱在怀里。桂武手捂小肚子,疼得脸抽搐着,汗水滴滴嗒嗒往下淌。白衣小将抱起他翻身上了马,直接往回跑,后面几个随从也骑马跟上来,桂武的枣红马觉得身子轻,主人不在背上,看到被人掠起,“稀溜溜”叫着,随后就追。马跑过一个山环又一个山环,一口气跑出数十里,桂武在他怀里,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白衣小将喊了桂武几声,不应声,一勒战马,慢了下来。她知道也逃出了战场。
青峰寨队伍也冲下山,正和鬼子厮杀,前后左右包抄,见鬼子就砍,鬼子尸体堆满了山坡。
邓毅也看见桂武中了枪,有个白袍小将把他救走,他正杀鬼子杀红了眼,顾不上去追,只能和鬼子周旋。鬼子见状,不敢往山上冲,撤进一个山洼里,屁股对屁股,成了一个球形,对着四方射击,架不住义勇军杀敌的勇猛,三路人马风卷残云一般,扑了上来。日本的官死了一个,另一个指挥,也死于马刀之下。剩下十几个残兵败将找到空隙,仓荒而逃,慌慌如落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
青峰寨的义勇军率先追了上去,鬼子怎么也跑不过战马,他们“稀哩咔嚓”一顿乱砍,把鬼子全部消灭。三路义勇军召集人马,清点一下,也各有伤亡,战争是残酷的,打仗必会死伤,大家开始清理战场,草草地掩埋将士的尸体,受伤的战士及时给上药包扎,义勇军都是山区的,山里自然草药很多,平时早配好药,预防战争时期刀、枪伤止血用,军内也什么人才都有,有乡野郎中早就琢磨了练成止血药,口服止疼药,先止住血,再止住疼,然后,回到山寨,有需要开刀取子弹的,再开刀取子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一个山寨的义勇军里,都有这样“军医”。三路人马各捡鬼子枪支,都是一家人,各捡各的。战场打扫了两个时辰,青峰寨义勇军窦队长和大家抱拳,表示感谢,说大家来的及时,太好了,客气一番。因为他认识邓毅,上次凌川战疫打过交道,而不认识白袍小将的人,却又不见白袍小将,就对他们一抱拳,“各位义军,不知道是哪里的,能告诉我吗?”
白袍小将那边的人谦让着,在马上,还礼说,“离此处百里外,有个拉弯弯鬼见愁,队长知道吗?看看我们的旗上,绣的张字没?我们的司令员姓张,就是那个白衣小将救人先走了,那是我们的张司令!”
“拉弯弯鬼见愁?”
“正是。”
窦队长说:“听说了,听说了,那里有个玉女,天姿聪颖,四岁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七岁时,骑马射箭,是张大昌的小女。对了,我还听说了,和二龙山的小神童李桂武同年同月同日生,是不是有这回事?”
“有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啊?”
邓毅不是当地人,但是桂武大略给他说过身世,不像今天他们说的这么神乎其神,把他听傻了,简直是一桩奇事,天底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难道桂武和那个白衣小将张司令真是上天派下来的童男童女吗?四岁成文,七岁练马,十几岁就掌管三军!太不可思议了,太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