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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灵域是什么

人生而必死,既然必死无疑,人人都希望死后能有一个好归宿,那就是上天堂。上天堂的反意义就是下地狱以及对下地狱的恐惧。上天堂,下地狱,一上一下本身暗示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代表着人类对人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这个终极命题的无奈和期许。既有上下,必有中间,按照这个层面设置,似乎人生就是夹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那个过渡性中间地带。

在我经历了生到死的完整旅程之后,我利用了一切可能的和必要的手段,告诉你们一个涉及到一切终极结果的秘密:上面说的一切不过都是人类主观想象的揣测,人死了以后,既无天堂也无地狱,或者说天堂和地狱其实是一回事儿,那儿不过就是一块存放灵魂的处所,到底算是天堂还是地狱,关键看你自己的感觉和适应力。在这方面,人死了以后其实跟活着的时候有几分类似,你感觉人生是天堂人生就是天堂,你感觉人生是地狱,人生就是地狱。人类,不管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是很主观的物种。

我之所以敢如此确定,原因很简单:我就住在这里,人类称之为天堂或者地狱的地方。人死了以后,都会来到这里,不管你生前是什么身份,死亡抹平了人生在世时的所有差别,因为,死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没有携带身体。人生显示差别的不是灵魂,而是身体,这里只接受灵魂,与物质无关,所以也就抹平了灵魂之外附加的所有差别。在这里,每个灵魂都环绕着一张生前的形象标识,标识是一张生前的面孔,没有身躯,没有四肢,就像一张卷曲起来的面部特写寸照。

人死了以后会成为卷曲起来的一寸照片,而且是那种全息式的照片,看得见,摸不着,的确令人诧异。我在这里结识不久的洪土丹告诉我说,人类死的比活的多得多,天堂空间有限,只能用这种办法来节省空间。后来我又听到另外一种说法:因为灵魂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回到这里自然也是这个样子,在人世的时候,灵魂寄生在身体里,或者也可以说是束缚在身体里,人死了,灵魂解脱,就来到了这里。

这个道理是尚志仁告诉我的,按照尚志仁的理论,身体不过就是大自然给灵魂造的一间房子,人不是蜗牛,不可能到哪都背着房子,所以,人走了,房子留在了人世,灵魂就到了灵域。灵域也是尚志仁对我们这个地方的称呼,并非得到权威认定的名称。

这里很多人喜欢称这里是“天堂”,并不是说这里有多么好,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安慰,不论活着还是死了,人类被种植的观念都是只有好人才能上天堂,谁都愿意被别人看作好人,谁都自认为是好人,自称这儿为天堂,多少有些自我夸耀的意思。不过我更喜欢“灵域”这个称呼,因为“灵域”这个词汇不带主观评价的色彩,更没有褒贬的含义,比较中性,更符合这儿的实际:这儿不过就是存放灵魂的处所而已。称呼这儿为“灵域”的灵魂大都是如尚志仁那样看上去有知识、有修养的人,我认为尚志仁他们的定义准确,概念符合实际情况,于是,我也跟着把这儿称之为“灵域”。

洪土丹是我来到这个地方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他的形象标识告诉我,他生前是一个瘦长脸络腮胡的家伙,看上去很像长了五官的鞋刷子:“其实,轮回是存在的,可是来到这里的总比送出去轮回的多得多,因而,在这里,他使用了‘因而’这个词,在我的概念里,这个词一般只用在书面上,口头一般用‘所以’,因而,天堂的环境越来越差,很多不想轮回的人都被迫轮回了。我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轮回,这里的空间是不是能够挤得下那么多灵魂。”

洪土丹说得或许是真的,尽管我们没有了身体,只剩了21克——不足半两的灵魂,然而,住惯了几十平米房间的我们,在这里占用的空间依然感到极为逼仄。我们在这里享有的仅仅是一个无形的挂钩,或者说仅仅是一个位置。因为我们没有必要占用太大的空间,我们灵魂的体积不过就是杨树叶子大小的一页形象标志而已,那个无形的挂钩可以把我们钩住,免得我们想休息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四处乱飘。在这里没有束缚,挂在那个无形的挂钩上可以,不挂也可以,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像一叶风中的败絮,四处飘荡,去和各种各样的灵魂碰撞、交流、扎堆聊天,因为这里的管理者很自信,任何一个灵魂都没有作恶犯罪的可能,因为他们都没有了作恶犯罪的物质基础:身体。

“我叫洪土丹,不信你可以看看我的形象标识。”我们第一次正面接触的时候,洪土丹这样对我说,他凑近了我,让我能够仔细看清楚他的形象标识。我这才发现,形象标识并非照片一样的固体,除了生前形象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文字记号,围绕着人的长相上下左右盘旋,如果把这个情景画成图像,就像极了一张原子结构图,形象标识就是原子核,四周围绕盘旋的就是电子和粒子。仔细认真的去看,才能看得清楚这些围绕形象标识盘旋的符号中,有这个人的名字,还有一些我们看不懂的符号。

需要说明的是,这里说的“看”,事实上并不是人类理解的用眼睛目视,因为灵魂没有眼睛,这里说的“看”,实际上是感觉,视觉听觉在这里都被“感觉”取代,这种感觉有点像活人发明的传感器,所有的一切都能直接被感知到。你所想表达的一切也是直接发送过去,用不着使用任何器官,比如活人的耳目口鼻舌手足承载的听视尝嗅触摸等等感觉。后来,过了很久,我们认识了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他告诉我们,根据他的推测,我们现在的结构能量,或者说物质属性,应该属于中微子结构或者叫量子结构。他还告诉我们,这里,灵域没有时间,因为所有事情都没有线性前行或者后退,所以也就没有时间,时间仅仅是活人根据事件发展的线性进程制定出来的一种衡量而已。

对此,牛二不予认同:“瞎掰扯淡,这帮家伙就会瞎编名词骗人,我说是面粉结构行不行?”

对于牛二的反驳,我们认为是抬杠,爱因斯坦却认可了:“有道理,概念和词义本身就不一定是对等的。”

牛二也是我在灵域认识的灵魂之一,从他的身份标识上可以知道,他和尚志仁属于同一个年代。

“看到了吧,我叫洪土丹,洪水的洪,土地的土,丹霞的丹。”

我连忙也作了自我介绍:“陈墨,耳东陈,墨汁的墨,不是沉默的默。”我是新来的,在这个暂新的环境中,急需一个对这里情况熟悉的老居民提供指导。

“你是怎么来的?正常还是非正常?”洪土丹问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问我是怎么死的,是正常死亡还是飞来横祸。我却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的真实死因,我是被骗死的,估计,我这个死因,在整个灵域也不多见:“基本上正常,正常……”我含糊其辞,脑子里却想起了那个名叫包晶莹的胖女人。

我在人世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叫共享国的国度,这个国度已经经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时间磨蚀,足以让一个国家从建立之初的新生儿变成垂垂老矣的长者。共享国正是这样,不论是国主体制还是公共设施,不论是社会趋向性和街上行走的活人,处处都显示出了一副迟钝、僵化、破败的老态。

共享国的疆域很大,我生活的范围却极小,我生活在这个国家东部大区首府的一座退休者群居的小区里面。本来我应该和那个叫包晶莹的胖女人,去世后携手共赴这个新世界,可是,她把我忽悠过来了,自己却没来。至今一提及此事,我就恨意难消,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惭,毕竟,被人蒙骗,除了受骗上当的所有因素之外,最基本的因素还是自己傻。我是被骗接受了主动死亡服务,在自然死亡之前,匆匆忙忙跑到这个世界来的。 IQ6VkibYa8MfDHiWzT8iLTDC40KUMg0KKdMgz5z3Y4XQBaIzRyaqmb3cgWYxNZ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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