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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头疼的调离名单

内政部内务局局长也是个官场上熬出来的老滑头,他并不直接和回龙坡行营的部属们接触,把传达落实上级指示的任务交给了李祝有和茅头。李祝有苦着脸不吱声,茅头也苦着脸不吱声,局长无奈,也只好苦着脸不吱声,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直接向员工们宣布去职失业的噩耗。

茅头捅了捅李祝有:“李长官,不行的话我们负责组织部属,直接向部属宣布也行,可是局长一定要在场,这样才能证明是上司的意思,不是我们要卸磨杀驴。”

李祝有连连点头:“这样可以,我看这样好,局长哪怕就坐着一句话不说,能证明一下不是我们要开除大家就行了。”

局长连忙说:“不是开除,是去职,符合条件的政府肯定还会给安排别的工作么。”

茅头说:“问题是现在不是政府还没有安排别的工作吗?如果有安排,就不叫去职,叫调职了。”

几个人面对面憋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局长妥协了,他不妥协也不行,虽然回龙坡行营从理论上说是属于内政部内务局管理,可是长官的任命人事却又不归他们管,归人事局非公务人员管理处和侍从室双重管理,对了李祝有和茅头这两个人,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如果他拍屁股走了,这两个人不往下传达他带来的指示,这一趟他就等于白来了,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两个人不但不传达上司的指示,他一走再煽动一下,闹起事来罪过就会都担到他的肩膀头上,他明白,自己这副小肩膀担不起这么大的事儿。

于是他答应,全体人员大会由李祝有和茅头组织,上面的精神也有他们俩传达,他不发言,仅仅是坐在一旁,证明这件事情不是李祝有和茅头所为,而是上司的决定。

反应的激烈是局长大人没有想到的,首先跳起来发难的就是大厨杜琪:“我们坚持抗战八年,抗战刚刚胜利,你们不但没有表彰我们,先想着开除我们,这不成,不成,兄弟姐妹们,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其他人事先经过排练一样的齐声地喊:“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吃饭,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

会议不欢而散,散会后的局面急剧恶化,一连两天,局长和随从被堵在房间里不敢出门,每天就以面包、饼干就着白开水充饥。自从消息宣布之后,杜琪第二天就带领厨师罢工不给局长做饭了。局长一大早起床,茅头陪他和随员去了餐厅,餐厅里面冰锅冷灶的没有一丝热乎气儿。茅头还做张做势的叫唤,让服务员赶紧给局长一行上饭上菜,结果根本就没人应声。

茅头假作大怒,跳起来就跑出去找人,把局长一行扔在饭厅里晾着。局长一直等到快中午了,也没有见一个人影儿,便派一个随从出去找茅头。茅头正在脸红脖子粗的跟几个工作人员发火,那几个工作人员虽然没有回嘴,可是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愤愤的,决不妥协的。

中午,茅头总算出现在局长面前,顺便还给局长一行人带来了一些面包、饼干之类的吃食:“局长实在不好意思,那些员工闹情绪,不做饭,做饭我也不敢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往饭里吐唾沫、擤鼻涕呢,你们凑合着吃点,回头我慢慢做工作,等他们情绪好了,我们再慢慢商量吧。”

局长无奈,只好啃面包饼干,茅头又建议局长给内政部长官打电话,如实报告一下行营的情况,看看上面对行营的人事安排会不会有一些新精神。

局长却不敢打:“这电话怎么打?就说你们行营的人在闹事?”

茅头说:“就这么说啊,这些人记吃不记打,实在不行都统统炒鱿鱼算了。”

局长吓坏了:“胡闹,胡闹,真炒了鱿鱼,他们跑到总统府去闹事怎么办?总统说好的,要给你们颁发奖章,奖章还没有颁发,闹起事来,总统的面子往哪里搁?我们怎么交代得了?”

茅头心里暗骂,早知道没法交代,早知道总统面子没法搁,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啊?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装出了深深的忧虑,嘴上说得极为好听:“我理解上司的意思,行营的员工年龄确实偏大,尤其是经过八年抗战,为了固守这块青天白日的国土,大家又不能不成家生娃,工作人员老化,应该换换人了。可是,这些人也都算是国家的功臣,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辞退了,确实也不好交代。退一万步说,人家不闹,都辞退了,换上新人了,看上去好看,可是总统过来颁奖的时候,总不能把卿云奖章颁发给换上的新人吧?报上去的获奖人员都是有名单的,不是随便可以顶替的。”

局长头疼得要命,整天在这里啃面包吃饼干也熬得恨不得去死,只好反过来跟茅头商量:“茅主任,你给大家做做工作,一定说明白,政府有政府的考虑,一定会妥善安排大家的去处,绝对不会让大家失业挨饿的。”

茅头心说,这种连味道都没有的屁话谁都能说:“局长啊,你说谁会相信政府还能在他们被去职以后再给他们安排饭碗呢?这样吧,你还不如先回去,等到和部里商量好了,给大家一个确信儿,把大家安抚下来再说吧。另外,总统随时说不定就会过来,万一总统过来了,这些人在这样罢工,倒霉的可就不是我们,你想想总统会追究谁?”

这句话可把局长吓坏了,茅头说的这个可能不是不存在,公路马上就修通了,公路一旦修通,总统说来就来,总统来了,这些家伙继续罢工,总统追究下来,不管内政部做的对不对,总统肯定都会把板子打在内政部的屁股上,绝对不会对行营的员工怎么样。想到这里,局长的脑门子上冒汗了:“那好,那好,我先回去,商量定了再给你们回话,可是,我怎么走呢?”

贵宾房的过道里,整天都有行营的员工守候,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轮班,就是要困住局长,让局长给他们一个准信儿,大家的想法其实挺简单:局长肯定会打电话回去请示的,却没想到局长胆小怕事,这个电话坚决不打。

茅头说:“这好办,我把他们引走,你们赶紧出发。”

局长连连点头:“那就多多拜托茅主任了。”

茅头从屋里出来,找到了杜琪,让他们假装让开,以便局长离开。

杜琪有些不放心:“就让他这么走了?万一他回去硬让我们去职怎么办?”

茅头说你傻啊,人家在这里硬让你们去职你们怎么办?还能把人家吃了?再说了,也不是他一个局长说了算的事儿,这是部里的打算,还是让他们回去商量吧,有你们这一闹腾,他们肯定不敢胡来。”

于是杜琪让轮班围堵局长的员工撤离,茅头又跑去给局长解围:“好了好了,他们都去商量去南京的事了,你们趁机赶紧走吧。”

局长忙不迭地拎起公文包,在随从的扶持下,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回龙坡行营。

局长走了,茅头心里没底,根据他对上面的了解,凡是上面作出的决定,要想改变没有强力的上面压力是很难改变的,于是连夜撰写了一份报告,内容就是回龙坡八年多来人员没有更新,也没法更新,现有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不论是年龄还是体力,都已经很难适应可以预见的繁忙接待任务,为了妥善安置这些在八年抗战中,坚守回龙坡这块青天白日国土的功臣,政府应该给他们妥善的安置,起码不能随便把他们开除,让他们没有饭吃,流落街头云云。

因为这直接牵涉到大美乃至他那一儿一女的命运,茅头写这份报告的时候难免真情流露,写得情真意切、酣畅淋漓,以至于他自己都被感动了,热泪盈眶的。李祝有看这篇报告的反应跟他完全不同,李祝有觉得没有必要给上面送这份报告:“我们都是下属,上司自有上司的考虑么,再说,上司肯定对去职人员的生计有所考虑的。”

茅头明白李祝有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往深里说说,他会希望换血换人,现在的这些人,不管怎么说,对茅头比对他亲近。可是,没有李祝有点头认可,他就没法以回龙坡行营的名义把这份报告办成一份公函,只能用私人信件的形式递给上面。茅头用行营群众的力量恐吓李祝有:“你要是不同意上报,那我只好邀员工们签名,以员工的名义上报了。”

李祝有很怕他这一招,这样一来,他本来在职员中就不高的名望就更加缩水,很可能还会成为职员们心目中的敌人,至少员工们会认为他并不替员工着想,在涉及到员工前途命运的严重问题面前,没有和员工站在一起。李祝有屈服了:“行了,我又没说不打报告,我的意思是再等等,看看上司的意思么。”

李祝有掏出钢笔,在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茅头马上去找打字员,他要把这份以回龙坡行营名义上报的报告多打印几份,不但要上报内政部,还要上报侍从室、秘书处。严格的说,作为总统行营,回龙坡行营的管理模式和党国政府的很多机构一样,很乱,能管他们的机构有好几家,真遇到事儿却谁都不管。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给理论上能够对他们指手画脚下达指令的机关都打一份报告。

为了这份报告,茅头亲自进城去了一趟。在得知南京光复以后,茅头曾经去过南京一次,当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儿,就是去和老唐接个头,顺便看看光复后的新南京。那一次南京给他留下的印象用一个字就能概括:乱。各个政府机构只要进去,都是乱哄哄的,政府官员们一个个慌慌忙忙似乎都有满身公务在忙,茅头根本感觉不到他们忙碌的成果,每看到一个在过道、走廊里匆忙走过的官员,都忍不住想问一声:瞎忙啥呢。当然,他能忍得住,作为行营主管,他的阶位不高,也没有牢固的靠山,不能轻易招惹任何一个在政府大楼里瞎忙的官员。

这一次进城,他的主要目标就是找陈布雷,他知道政府运作的套路:只要报告能进入总统秘书处或者侍从室的文件交换站,你希望看到这份文件的人就肯定都能看得见,而且必然会很认真的看。

因为这是公事,茅头没有去陈布雷家,他也不知道陈布雷家是不是还住在原处,想一想竟然也挺寒心,南京光复以来,他还没有和陈布雷见过一面。上次进城本想拜访一下这位亲戚,一打听,总统还都,百废待兴,陈布雷作为总统倚重的文胆重臣,忙得焦头烂额鼻青脸肿,不要说他这么一个官阶低下的远房亲戚,就是侍从室主官想见他都要事先约。

这一次不同,为了回龙坡行营几十口人的前途命运,他无论如何要拜见这位远房亲戚。他先去找老唐,老唐作为侍从室中的上校处长,除了值班和临时接受一些任务之外,有时间会见他,而他也可以通过老唐约见陈布雷。

老唐正在值班,按规矩值班时候是不允许会客的,可是听到是茅头过来找他,老唐就为他破了一次例。两个人见面寒暄几句,茅头就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约见陈布雷。

在值班的时候侍卫官是不允许抽烟的,夫人和总统都讨厌烟味儿,如果临时有什么事情,传唤到值班侍卫官,让总统和夫人嗅到烟味儿,会留下坏印象。老唐刚好憋得难受,就给值班的另一个侍卫官打了个招呼,告了个时假,把茅头拽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前,掏出烟点燃恨恨地吸了一口,把烟喷出窗外:“你这么急着找陈长官,有事吗?方便不方便说?”

茅头来之前就做了两手打算,如果陈布雷不在,或者没法见到,就委托老唐把自己的报告递上去,所以也不避讳:“你看你老兄说的,我有什么事能避你老兄呢,就是关于我们行营要换血的问题,行营的老弟兄们都有些意见,委托我来给上面反映一下,这是我们行营的报告,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老唐接过他递过去的报告,看了看张嘴就骂:“这帮混蛋,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总统要给你们颁发卿云勋章,他们却要把你们解散了,什么意思么。”

茅头连忙说:“我想让姐夫把这个报告转给内政部,最好能批个意见,其实行营的人员结构的确比较老化了,换血是应该的,可是,老人也必须安排好啊,不能就这么把大家赶走了事吧?”

老唐点头:“茅主任,你仗义,现在这年头,哪个当官的都是只顾自己升迁,谁会管下属的死活,你能为下属仗义执言,够意思,我马上去找陈长官,给你约约。”

茅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条美国骆驼牌香烟:“老兄,路难走,没法多带什么东西,想着你好这一口,不成敬意,小意思一下。”

老唐也不跟他客气,接过烟塞进怀里,军装的腹部马上挺起了一条棱,活像藏了一根木桩子:“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去说,就怕陈长官正在开会。”

茅头就在外面等着,老唐进去片刻就出来了,茅头注意到,他的腹部回复了平坦,也不知道他把那条烟藏到什么地方了:“好了,陈长官让你过去。”

茅头见到陈布雷的时候,心里很难受,突然想哭,也说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陈布雷。抗战胜利了,陈布雷却更瘦了,脸色也不好,黄蜡蜡的,背也有些驼,穿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看上去很难想象他是政府高官、大名鼎鼎的总统第一大秘,说他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私塾先生更加符合他的形象。他感到,不管名声和权力怎么样,在陈布雷身上表现出来的都是劳累和压抑。

陈布雷站起来,跟他握手:“茅头啊,好多年不见了,你也有白头发了。”

茅头握着陈布雷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和陈布雷握手,陈布雷的手凉凉的,很软很无力,跟他握手就像抓了一把凉面:“姐夫现在还好吧?姐姐呢?”

陈布雷告诉他,他们全家已经都回到了南京,原来住的那所房子已经炸毁了,现在临时住在总统府工作人员家属宿舍里:“条件简陋,有时间回去看看你姐,你姐经常念叨你。”

茅头说有时间一定过去看看,陈布雷又说:“听老唐说,你这次来是有公事?”

茅头便把印好的报告交给了陈布雷:“这是我们行营的公文,因为牵涉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想通过你们的文件交换系统,发给有关部门。”

陈布雷草草浏览了一份文件,很是愤怒:“怎么能这么做?胡搞,你放心,文件放到我这儿,我马上批一下转发过去。”

有了陈布雷这句话,茅头就放心了,他知道,这位姐夫平时很少许诺什么,但是一旦答应办的事情,就一定会认真去办。陈布雷拿了茅头送来的报告,就跟他告辞:“你忙你的去吧,我马上还有个会,不留你了,下次来到家里去坐坐。”

茅头知道他很忙,也就不再啰嗦,告辞出来,老唐把他送到门口,趁机又赶紧抽了根烟,两个人握手告别。

有了陈布雷的批转,公文的结果很快就有了,内政部、侍从室、秘书处很专门的召开了一次会议,决定行营各岗位的骨干不限年龄可以留用,以便尽快训练新人上岗,总人员的百分之六十要调离原岗位,由民政部内务局另行安排到辖下的政府有关机构做勤杂工作,保证工薪不低于现岗位。这一次没有用“去职”这个词儿,改成了调离。凡是调离行营,重新安排职位的工作人员,每家发放安家费50块大洋。

平心而论,这个结果应该算是不错了,起码有政府的白纸黑字保证大家离开回龙坡行营后,能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他们现在面临的首先是谁走谁留的问题,百分之六十,按照行营现有的在册人数,要走三十多个人,留下的也就二十来个人。茅头找李祝有商量,奉承李祝有是主官,所以谁去谁留应该有李祝有决定。李祝有说过去业务都是你主抓,该留谁,不留谁,你说了算,我没意见。两个人都想推卸责任,谁也不想得罪人,此事便这么扔着。

然而,上面却着急了,一天几个电话过来催办。上面着急的原因也很好理解:道路即将修通,总统随时驾到,到时候仍然留这么一批老人外加一群孩子,怎么迎接招待总统?此外,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理由:茅头以行营的名义上书,不论上书的内容是不是对,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对内政部的冒犯,所以,内政部把这个麻烦退给行营,而且在后面紧逼不舍。

就在道路试通车的那一天,内政部给行营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必须把调离人员名单报送内政部,否则内政部将停发行营所有工作人员的工薪,一直到这件事情解决为止。并且,还要追究行营领导办事不力的责任。一直到这个时候,李祝有才着急了,急匆匆拟了个名单拿给茅头过目。李祝有着急也是有道理的,上面停发工薪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上面真的追究行营领导怠惰的责任,他是行营的主官,人家肯定首先追究他,而他却没有茅头那么硬的靠山,很可能会撑不住,轻轻松松的给茅头让位子。

茅头看到李祝有的名单上列出的调离人员中没有“达美丽”三个字,马上就想到,李祝有玩阴招了。达美丽是他老婆大美,别人都调离了,偏偏留下他老婆,什么意思不言自明,会在调离人员中造成什么影响也是不言自明,万一因此调离人员闹将起来,他就成了矛盾的焦点:“李主任,我们家大美这一次也调走吧,夫妻两个人都在行营工作不太方便,再说,大美的年龄也过了上面的要求,还有孩子,这一次不是规定凡是有孩子的一律带着孩子离开吗。”

李祝有一本正经:“大美是接待组的组长,业务熟练,应该算作我们的骨干,她不留下谁留下?”

“杜琪更是骨干,而且是男的,怎么把杜琪给开了?”

“杜琪不过就是一个厨师么,现在流行的菜肴他不见得会做,可以再招收几个更好的。”

“总统来了要吃西湖醋鱼谁给做?你是知道的,会做西湖醋鱼的人多得是,可是总统就好杜琪那一口。”

两个人表面上是在争论该留谁不留谁,其实背后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杜琪在李祝有心里是茅头的铁杆,不管有没有茅头在后面撑腰,都敢顶撞李祝有。

有一次李祝有实在吃不下红薯柿子饼了,从农家搞来了一些大米藏在自己的宿舍里熬大米粥,杜琪闻到了大米粥的味道,敲开门二话不说就把锅给端走,把大米粥给孩子们分了。没吃到大米粥是小事,把李祝有搞得很狼狈却是真的,孩子的家长们并不因为孩子吃到了大米粥感谢李祝有,反而骂李祝有没良心、没善心,看着孩子们吃红薯、柿饼子肚子疼拉不下屎来,自己还偷偷到农家买大米,熬粥喝。

李祝有这一次逮住机会,肯定要想法设法把杜琪给弄走。茅头坚决不同意,并且把总统爱吃杜琪烧的西湖醋鱼拿出来当做理由,李祝有也有理由:“这世上离了谁不行?杜琪死了总统还一辈子不吃西湖醋鱼了?”

“你这叫什么话?杜琪不是还没死吗,只要他活着,我就要保证总统能吃到他烧的西湖醋鱼。”

李祝有提出的人员名单,茅头是绝对不会全盘接受的,反之,如果由茅头直接提出人员名单,李祝有也不会轻易接受,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李祝有毕竟在行营多年,又是主官,跟他走得近、关系好的也大有人在。比方说后勤组长啊,王厨子啊,客房组的副组长啊等等,虽然不会明着跟茅头作对,但是却一向跟着李祝有跑,这些人在李祝有的名单上,都作为骨干留了下来。

两个人争论不休,名单没法定下来,确定调离人员的事情搁浅了。三天的时限马上就到了,内务局作为这件事情的具体负责单位,又来了电话,让他们赶晚饭前把人员名单用电话报过去:“再不能拖了,路已经通了,总统随时都有可能过去,你们再拖下去,一切后果由你们两个人负责。”

李祝有急了,茅头对这件事情其实并不着急,按照他的经验,总统过来,事先肯定有正式通知,到时候关键是把各家的孩子给转移了,孩子在场会很恼人,总统是个喜欢静的人,孩子闹他肯定会烦。至于别的,比方说内务局最关心的服务人员老化的问题,总统肯定不会在意,总统到这里是来颁奖的,又不是来选美的,况且还有夫人陪着,想选美也不敢,所以,对总统光临这件事情他并不紧张。

李祝有急了,事情就好办了,他主动找茅头再次协商,茅头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且明说,如果李祝有固执己见,他就要把事情闹到侍从室去。行营理论上归内政部内务局管,实际上却又由侍从室说了算,在具体业务上,内政部也要看侍从室的眼色行事。李祝有知道茅头在侍从室有靠山关系,如果他真的闹到那边,李祝有就有骑虎难下的尴尬。李祝有最终提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抓阄吧,让老天爷定,这样最公平。”

茅头同意抓阄,并且自告奋勇做阄:“你是主官,要掌握会场,我就给你打下手做阄吧。”

做阄其实很简单,就是现场把写着“走”“留”两个字样的小纸条揉成一团,放在碗里,李祝有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茅头转身就去找他一定要留下来的人,比方说杜琪,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一番。

对于抓阄,行营上下人等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因为谁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把决定权交给老天爷,交给每个人的个人命运,也算是公平合理。

抓阄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和茅头关系好,茅头一心要留的人,全都抓了“留”字,和李祝有关系近的人抓的都是“走”字。唯一的例外是大美,她是茅头的老婆,却抓到了“走”,这又堵住了对这个结果不满之人的嘴。

李祝有明白,自己肯定又着了茅头的道儿,却有苦难言,因为茅头到底做了什么鬼,他抓不住把柄,尤其是茅头老婆这一次也被裁减了,他就更没有话可说了。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闹的呢?”李祝有百思不得其解。 axBcPr/UmCVYx6gdyTmhjbfPPQPeAFd1FJJNQA1YbPP19/rLEwxKTFUyJuvqvm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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