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进湖的风景

我去了富士五湖之一的精进湖。这是个非常有名的地方，可我却不怎么了解。那是几年前的初秋，我在半夜里乘车到了旅馆。当时我和美国聋哑人剧团的演员们一起给美国电视节目拍外景，拍的是用手语演绎小林一茶的俳句。

我被引入二楼的一个和式房间休息。第二天一早，我醒来以后，拉开了房间里唯一的一面窗帘。宽大的窗子正对面是一座覆盖着积雪的山峰，湖水平静无波，澄澈透明，真是风景如画。

我顿觉心旷神怡，感叹道：

“真美啊。”

这时候，旅馆的大姐（或者是大婶）端着茶进来，听到我的赞叹，露出满意的神情。她从小茶壶里把茶斟入茶碗中，一边说：“就是嘛。”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越发感动起来，说：

“真是好美啊。”

大姐笑嘻嘻地说：“大家都这么说。”

接着，我问道：“这叫什么山呢？”

刹那间，房间里忽然沉寂下来，大姐握着茶壶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大约过了一分钟，大姐盯着我，奇怪地拖长了调子，缓缓说道：

“这是富——士——山！”

话音刚落，大姐的身影就从房间里消失了。我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说：“哎呀，原来是富士山啊。”于是越发觉得美了，仔细观察起来。大姐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冲向前台，嘴里叫着：

“大家听着！黑柳彻子刚才问：‘这叫什么山’！”

当时在大堂里的节目组同事听到了她的话，后来转告给我。原来这座旅馆因为能就近看到富士山的全景而闻名，二楼上我的房间是风景最好的上等房间，我却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大姐那句“这是富士山”拖音拉调地说得那么怪，大概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吧；也可能是在想“她真的不知道”，惊诧得目瞪口呆。这两种可能必居其一。

从那以后，当那座旅馆的客人眺望着外面的风景，赞叹“真美啊”的时候，据说大姐她们就会说：

“您猜不到吧？居然有人问这叫什么山，就是黑柳彻子。”

可是，在我看来，透过新干线车窗望见的富士山，和那里的富士山样子大不相同。

在这次失败的，或者说完全暴露了我的无知的事件之后，我因为工作关系去了福岛，看到了很多山。

自从精进湖之旅以后，我就留心不要冒犯和富士山有关的人士。所以，我在那些山中找到富士山后，诚恳地说：

“这儿能清楚地望见富士山呢。”

当地接待我们的人很抱歉似的说：

“哎呀，那可不是富士山。我们都叫它‘吾妻富士’。”

后来，我又去了山梨县的甲府，再次看到了富士山模样的山。我小心翼翼地问：“那是‘山梨富士’吗？真漂亮！”

甲府的人生气地说：

“那就是富士山！”

我没想到，从甲府也可以望见位于新干线的静冈那一带的富士山。

富士山可真让我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