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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和环境,共同决定了你是谁

1953年的一天,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冲进“鹰与小孩”(Eagle & Child)酒吧,激动地向在场的人宣布,他和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刚刚破译了DNA的双螺旋结构,解开了生命之谜。这是科学界最值得狂欢的时刻之一。

后来的事实表明,克里克和沃森只解开了一半的生命之谜。至于另一半,既不在DNA碱基对序列中,也不在教科书中。现在和以后都是如此。其实它就在你身边,由你来到世界后的点滴体验——质感和味道、爱抚和车祸、语言和爱情,共同汇聚而成。 4

为了便于理解,可以想象你出生在3万年前。远古时期的你和现在的你拥有完全相同的DNA,但当你呱呱坠地时,看到的是一个与现代社会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会喜欢穿着毛皮围着火堆跳舞,同时对着星星惊叹吗?你会站在树梢上警告剑齿虎别靠近吗?当乌云密布的时候,睡在户外的你会担心吗?

无论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都不会是正确答案。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因为3万年前的那个穴居人不是你,甚至连相像都谈不上。他与你有着相同的DNA,所以可能在外观上与你相似;但他无法做到像你一样思考,也无法像你一样去规划、去想象、去热爱或去模拟过去与未来。

为什么呢?因为那个穴居人的经历和你的不同。DNA固然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却只是一小部分,而其他的部分都与经历和环境相关,是它们不停地将大量的脑细胞以及神经连接编织起来,塑造着大脑的微观世界。你就像一个经验的容器,装满了不同空间、不同时间的经验片段。通过感觉器官,你持续吸收着所处环境中的文化知识和科学技术。

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仅取决于体内的DNA,更取决于周围的环境。

如果说上面故事的主角不是你,而是一只科莫多巨蜥(Komodo dragon),那么想要通过行为来区分3万年前的它和现在的它,就难多了。

为什么人类和科莫多巨蜥会有这么大差别呢?科莫多巨蜥的大脑决定了它们面对同一问题的反应基本相同。它们的技能,如觅食、交配、游泳等,大都与生俱来,这也让它们在生态系统中占据了一个稳定的位置。但它们的适应性相比人类来说就弱很多:如果把它们从印尼东南部的老家空运到大雪纷飞的加拿大,它们很快就会因无法适应环境而灭亡。

相比之下,人类却能适应不同的生态环境,在全球各地繁衍生息,甚至在未来,我们还有可能离开地球,寻找新居所。人类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我们并不比其他物种更顽强或更身强体健。实际上,我们在这些方面是逊色于绝大部分物种的。此外,我们刚出生时大脑并没有发育完全,所以需要照顾的婴儿期比其他物种更长,在此期间我们也更脆弱。但是,这种等待是值得的,因为在此期间大脑会积极融入环境以塑造自我,我们会如饥似渴地吸收当地的语言、文化、时尚、政治、宗教和道德。

人类带着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来到世界,已被证明是一个成功的策略。目前,我们已在陆地各处定居、征服了茫茫大海甚至登上了月球,这些成就早已超越了地球上的其他任何物种。我们将自己的寿命延长到了原来的3倍,谱写出恢宏的交响乐,建造起摩天大楼,不断深入探究自己大脑的细节……这些都不是由体内的基因编码决定的。或者可以说,它们至少没有被直接编码。

人类的遗传学遵循一个基本原则:不制造僵化的硬件,而是建立一个可以适应周围环境的灵活系统。

我们的DNA不是构建有机体的模板,而是一个动态的系统,通过不断重写程序来反映周围世界,同时优化自身功效。

小学生看地球仪时,会认为国家的边界是固定不变的;而专业的历史学家则明白,国家的边界可能只是偶然处在目前的状态,情况本可能完全不同。一位储君在襁褓中夭折,某国幸免于一场玉米病害,某艘战舰的沉没导致战局突然逆转,这些看似微小的变化都可能导致世界地图呈现出另外的模样。大脑的情况也是如此。在传统教科书的插图里,神经元就像罐子里的软糖豆,一个贴着一个,拥挤而和谐。别被这些可爱的图画蒙骗了,实际上,神经元之间总是剑拔弩张,随时在为生存而战。

神经元会像国家一样划分国界,并长期保卫着自己的那部分。在系统的各个层面,神经元都在为领地和生存而战,每个神经元、神经元之间的每个连接都在争夺资源。边境战争贯穿着大脑的一生,神经元“地图”将被不断重绘,好让大脑结构总能准确反映这个人的经历和目标。如果一名会计转行做了钢琴家,那她手指对应的神经区域将会扩大;如果她成了显微镜学家,那她的视皮质就会发展出更高的分辨率,便于她在显微镜下寻找蛛丝马迹;如果她成为一名调香师,那她大脑中负责嗅觉的区域就会扩大。只有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大脑才会给人一种经过预设、分区固定的错觉。

大脑会根据事物的重要程度分配资源,并通过所有组成部分之间的殊死搏斗来实现这一点。这一基本原理将为我们解释以下几个问题:为什么有时你觉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却发现它在桌子上?为什么在奥地利出生的演员施瓦辛格说美式英语时带有浓重的奥地利口音,而在乌克兰出生的女演员米拉·库妮丝(Mila Kunis)说美式英语时却没有其他口音?为什么患有自闭学者综合征(autistic savant syndrome)的孩子能在49秒内复原魔方,却不能与同龄人正常交流?人类能否利用技术建立新的感官,从而直接感知红外线、全球气候或股票市场的变化? mURQz0NzZ7jR0paa+SqPV+pnz8FTtPwFw5UXda2+I398yvFQMDDJkRgYAnJoAb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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