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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除一半大脑的马修

一天,瓦莱丽·辛普森正准备上班,发现她3岁的儿子马修突然倒在地板上,失去意识,嘴唇发紫。 1

瓦莱丽惊慌失措,赶忙给丈夫吉姆打电话。“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丈夫大吼道,“快叫救护车!”

那天把儿子送到急诊室之后,夫妻俩经历了漫长的就诊过程。先是儿科医生建议马修去检查一下心脏,然后是心脏科医生为他戴上心电监护仪。监测期间,顽皮的马修总想拔掉那些仪器接头。所有的检查都未见明显异常,也许那天早上的事只是个意外。

他们希望如此。一个月后的一天,马修在吃饭时突然面部抽搐、两眼上翻、右臂僵直地举过头顶,失去意识约1分钟。瓦莱丽又一次将儿子送到医院,可依然没得到明确的诊断结果。

第二天,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了。神经科医生给马修戴上电极帽,监测他的大脑活动,并发现了癫痫迹象。于是,马修开始服用抗癫痫药物。

在一段时间内,药物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好景不长,马修的癫痫发作很快变得难以控制,从间隔1小时变成间隔45分钟,再到间隔30分钟,就像产妇分娩时宫缩间隔不断缩短一样。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甚至每2分钟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瓦莱丽和吉姆就赶紧把儿子送去医院,在那里住上几天到几周不等,直到情况慢慢好转。重复几次后,一旦儿子的“宫缩”间隔缩短到20分钟,夫妇俩就马上打电话预约医生,然后上车去医院,路上还能顺便给马修买点吃的。

自此,马修开始了与癫痫共存的生活。3年来,这家人每年都会去10次医院,这让瓦莱丽和吉姆深深体会到了孩子失去健康的痛苦——马修不会死,却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他们曾怨恨命运不公,也曾拒绝接受现实,小家庭原本平静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在一次为期3周的住院期间,当地医院的神经科医生不得不承认,马修的问题比他们想象的更棘手,他们无能为力。

于是,这家人从他们住的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市,乘空中救护车前往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在那里的儿科重症监护室,马修被确诊为拉斯姆森脑炎(Rasmussen's encephalitis)——一种罕见的慢性脑炎。这种脑炎不是影响大脑的某个小部分,而是会破坏大脑的整个半球。通过多方咨询,夫妻俩了解到,目前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大脑半球切除术,即手术摘除整个大脑的一半。后来,瓦莱丽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医生在那之后还说了些什么。那一刻,我完全崩溃了,所有人都好像在说着我听不懂的外语。”

此后,瓦莱丽和吉姆又苦苦寻找其他治疗途径,却一无所获。过了几个月,当瓦莱丽联系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预约马修的大脑半球切除术时,医生问她:“你真的想好了吗?”“是的。”她说。“你每天照镜子的时候,能确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医生继续问。瓦莱丽和吉姆陷入了极度焦虑,以致夜夜无法安睡,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念头:马修能在这场手术中活下来吗?切去一半大脑后,他还能继续活下去吗?即便马修能活下去,为了让他过上正常生活而切除一半大脑,真的值得吗?

其实,瓦莱丽和吉姆已经别无选择,在如此频繁的癫痫发作的阴影下,他们根本就无法过上正常生活。权衡再三,他们决定接受大脑半球切除术,直面手术前后的若干风险,期待手术成功后,马修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瓦莱丽和吉姆把马修送到了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这个小男孩戴上儿童专用面罩,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昏睡过去。医生用手术刀在他的小光头上小心地切开一道口子,并用骨钻在他的颅骨上打了一个洞。

经过数小时的耐心手术,外科医生切除了马修的半个大脑——那是一团脆弱的粉红色物质,承载过马修的智力、情感、语言、幽默感、恐惧与爱。摘除下来的脑组织被储存在一个小容器中,因离开了生物环境而变得毫无用处。马修头颅中那一半空腔则慢慢地被脑脊液填满,在随后的神经影像中显现为一片黑色区域(见图1-1)。 2

图1-1 手术切除了马修的半个大脑

在恢复室里,马修的父母喝着医院的咖啡,等待儿子睁开眼睛。他们的儿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只剩半个大脑,马修还是原来的马修吗?

人类在地球上发现的所有事物,没有一样比自己的大脑更为复杂、精密。人的大脑由860亿个被称为神经元的细胞构成,这些细胞以电信号的形式迅速传递信息。 3 在错综复杂的神经密林中,神经元彼此紧密相连,连接总数约有200万亿之多。为了便于理解,可以说,1立方毫米的皮质组织中神经连接的数量是整个地球上人类数量的20倍。

大脑之所以神奇,并不在于细胞数量之多,而在于细胞之间相互作用的方式。在教科书、媒体广告和流行文化中,大脑通常被描绘成一个由不同脑区负责特定任务的器官。这个区域为视觉而生;那个区域让人们了解如何使用工具;当人们拒绝糖果时,这个区域会变得活跃;当人们思考道德难题时,那个区域就会被激活。似乎所有脑区都能被分门别类、整齐标注。

实际上,教科书里的大脑模型表现并不充分,因为它忽略了大脑最精妙的特征——大脑是个动态的系统,会根据环境变化和身体机能不断改变自己的神经回路。如果你有一台神奇的摄像机,可以放大颅骨内部鲜活的微观世界,那么你将看到神经元如触手般四处延展,不断感受周围,与其他神经元相互碰撞,试图找到正确的连接,这一过程有时成功,有时失败。就好比在一个国家内,公民会建立友谊、家庭、邻里关系、政党、恩怨情仇和社会网络。因此,我们可以将大脑看作一个包含数万亿相互纠缠的有机体的活跃社区。

比教科书上的图片更奇怪的是,大脑是一种神秘的计算材料,是一种鲜活的三维织物,总是在移动、反应、自我调整,以追求最高运行效率。神经元之间的连接不断建立、断开、重新配置,让复杂的神经回路充满了生命力。

与去年此时的你相比,现在的你已经焕然一新,因为你脑中由无数神经元组成的巨大织锦已经织成了新的图案。

当你知道了心仪餐馆的地址、老板的八卦或是听到收音机里“洗脑”的新歌时,当你经历财富成功、社交“滑铁卢”、情感觉醒时,你的大脑就会发生物理变化。你每一次投篮、与同事发生争执、飞抵新城市、看到老照片或听到心爱之人悦耳的声音,都会引发脑中庞大神经密林的改变,将你变得与前一刻略有不同。这些变化的总和就是我们生活过、爱过的痕迹,也就是记忆。时光流转,无数次的大脑重塑累积起来,成就了人们眼中的你——至少成就了此时此刻的你。昨天的你与今日相比略有不同,明天你又将成为新的自己。 KysLbEvMh5u4npZ8ndCrlEyE8mQCfaPMSEk2yVwUubrm7MxtVSnHIplIbzWweiK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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