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海蛟、秦小官、白云生等一般男女众英雄,会晤在月儿溪柳家村的文卿家里,正欲入席欢饮,共叙阔别。忽然峨眉老人朱非子到来,面责小官违背师训,罪大恶极。虽然小官已经改过自新,同时众英雄代为苦苦求情,结果无效,小官终于守法自刎。当时晴鹃曾劝香涛一同回大理县罗家集去,香涛谓无颜再见姑妈,执意不允。春燕因香涛主意拿定便愿另辟一室,给香涛居住。香涛叩头便拜,自然感恩不尽。过了几天,罗海蛟、罗晴鹃伍飞熊三人辞别回去。从此以后,香涛便住在柳家另一个院子里。白云生、白秋萍兄妹俩也被文卿和春燕兄妹俩留住在家里。韩浣薇则住在陆小六家中。空闲时候,大家一同谈笑一同舞剑,生活倒也逍遥自在。
光阴匆匆,转眼间,早又过去半年。这日白云生和柳文卿正在草堂谈笑,忽见陆小六自外匆匆奔入,满脸春风得意。文卿笑道:“小六贤弟今日到来,莫非有甚喜事吗?”
小六听了,倒是愕住了一回,奇怪道:“柳大哥竟像活神仙一样,怎么就一猜便中了?”
文卿哈哈笑道:“果然有喜事吗?你快说与咱们知道,也好叫咱们喜欢。”
小六通红了两颊,好像有些羞涩的模样,支吾了一回,方低声说道:“特来请柳大哥和云师喝一杯喜酒。”
白云生猛可理会了,笑道:“哦!莫非你和浣薇妹妹预备结婚了吗?”
小六的两颊,仿佛血喷猪头那样红了,把手抬到头上去抓了抓发,显然这意态是有些受窘,笑道:“说来很难为情,但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同时也征求得浣薇妹的同意了。”
文卿站起来,抱了双拳,连说恭喜,笑道:“这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一定的道理。那么你们举行婚礼的吉期,是在哪一个月里呀?”
小六听他这样说,一时倒也坦然无愧色了,说道:“就在下个月十五日那天。”
文卿把手指屈着,算道:“今天是十六,这样齐巧还有一个月,好极,好极,小六贤弟的艳福,可着实不浅。”
小六被他说得又喜又羞,扬着眉,笑道:“别取笑,别取笑,老太太、秋萍姑、春燕妹那儿,请代为致意,咱此刻尚有小事,明儿再见吧!”
小六说着话身子早已奔到院子外面去了。文卿也不及送他,回身向云生笑道:“小六虽然戆直,但为人忠实,所以倒是有福之人。”
云生却好像不曾听见般的,右腿搁在左膝踝上,不停地抖动。手儿托着下巴,凝眸做个沉思的样子。文卿忍不住又笑道:“白大哥,你想什么心事?”
云生这才理会过来,把右腿放下,回头答道:“在贤弟府上一耽搁,又是半年了。光阴真也过得快,所以我预备到广东去一次,瞧着年年杨柳绿的时候,我会想到爸妈的坟墓。”
文卿听说,微蹙了眉尖,说道:“好好的怎么又想到外面去东跑西奔了?这个你和咱母亲去说,咱可做不得主。”
说着,携了云生的手,便走进了上房。只见柳老太歪在炕床上吸水烟,秋萍坐在椅子上,春燕偎在她的身旁,两人絮絮地说着话。见了两人,便含笑叫道:“哥哥,你们拾到了什么?怎的一路笑进来?”
文卿道:“小六弟刚才来告诉咱们,说下个月十五日,他和浣薇结婚,请我们大家都去喝酒。”
秋萍偷眼见文卿一面说话,一面不时地向自己瞟,一颗芳心,倒也不禁为之一动。柳老太听了,自然也勾起一桩心事了,说道:“孩子们年龄也不小了,照理是应该可以结婚小六倒好,他竟做了发起人。”
春燕听妈这发起人三字似乎有什么作用般的,这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了。文卿见妹妹一笑,似乎也有些觉着,便说道:“白大哥又住得厌烦了,他想到广东去一次。”
春燕听了,把秋萍的手儿拉住了,白了云生一眼,笑道:“你又有花样来了,要去自己一个人去,别把姐姐带着走。一个女孩儿家,在外面东走西奔,到底不甚方便吧!”
文卿对于妹妹这个举动,倒实在感激得很,插嘴道:“原是呢,况且小六弟下月就要结婚,要走也得过了他们婚期再说。”
云生望着春燕笑道:“燕妹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人家休想动你一根汗毛。可是一到家里,人就变了。”
春燕噘了嘴儿,啐了一口,笑道:“在外面那就叫作没法啦!你问姐姐看,一个女孩儿家,谁喜欢抛头露脸地终年在外乱跑?”
说着,把她俏眼儿脉脉地又向秋萍瞟了一下。秋萍的芳心,微微地跳动着,她只娇媚地一笑,却没有表示什么。刘老太沉吟了一会儿,便向云生招手。云生挨近炕榻旁,柳老太望着他,说道:“白贤侄,你一定要走,我当然留你不住。不过我有件事要求你。”
云生忙道:“伯母,你何必说这些客气话,你老人家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一声,小侄敢不竭力吗?”
柳老太笑了一笑,说道:“我看中了一个人,你须答应我……”
柳老太这一句话,当然谁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云生一颗心儿,别别一跳。文卿喜上眉梢,满脸地含了得意颜色。春燕偏着脸儿,向秋萍只是憨憨地笑。秋萍觉得自己坐着,究竟太不好意思,遂拉了春燕一下手儿,说道:“妹妹,我们到里面去吧!”
春燕笑道:“里面做什么去?你害着难为情,我可要听喜信哩!”
秋萍被她这样一说,两颊好像玫瑰花朵儿一般娇艳,恨恨地啐她一口,便姗姗地自管到后厢房去了。柳老太这才接下去道:“白贤侄,咱把你兄妹俩好像当作自己儿女一样看待,所以什么话也不必转大圈子了,还是直说了爽快。你的妹子不但人样儿好,性情儿更好,和我燕儿又十分合得来,我想趁着小六结婚了,何不把你妹子和我文卿也成了一头婚姻。那你做哥哥的,不是也放下一桩心事吗?”
云生听了,自然很感激。说道:“承蒙伯母这样看重妹妹,侄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想咱兄妹两人,自幼父母双亡。对于妹妹终身问题,咱也时时放在心头。今伯母既愿意要妹妹为媳,一切就你老人家办去是了。”
春燕听到这里,两脚跳了一跳,一时乐而忘形,便奔进后厢房里去,嚷着道:“姐姐!从此以后,你便就是我的嫂嫂哩!”
秋萍听了这话,知道哥哥已经答应。心中这一喜欢,几乎把她心花儿都乐得朵朵开了。但表面上不得不绷住了脸颊,伸手向她扬了扬,做个要打的姿势,嗔道:“妹妹,你再胡说,我可捶你。”
春燕乌圆的眸珠一转,掀着酒窝儿,笑道:“姐姐,你这话可是不情愿做我的嫂子吗?”
秋萍被她这样一说,把扬起了的手儿,又垂了下来。望着她嫣然一笑,却背过身子去不理她。春燕忙又挨近了身子,拉着她手儿一同到床旁坐下,笑道:“嫂嫂,你别害羞吧!”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得哗哧一声亮响,两人抬头,只见悬在壁上那柄太极阳剑竟出鞘三寸,这把两人倒大吃一惊。春燕急道:“剑忽长鸣,不知是凶是吉?”
秋萍粉脸也有些变色,正猜疑间,丫头柳五儿匆匆来道:“小姐,云南罗家大少爷来了。”
两人一听罗秋岚来了,心里好生奇怪。秋萍忙道:“罗家二爷可曾同来?”
柳五儿道:“二爷没有来,同来的是个黑太岁伍飞熊。”
秋萍凝眸沉思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道:“燕妹,恭喜你,剑忽长鸣,正是应着罗大哥到来,那分明是个喜报呀!嗯嗯!我倒猜着八九分了。”春燕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当然也有些理会了,两颊微微一红,假装含糊道:“你猜着八九分什么?”
秋萍扑哧笑道:“那你还用我告诉吗?”
春燕伸手把她嘴儿一扪,笑着嗔道:“不说就不说,我就不希望你说出来。”
秋萍瞟她一眼,同时返给她一个神秘的娇笑,说道:“我去打听打听,罗大哥的到来,至少和妹妹有些连带关系。”
秋萍说着话,身子早已向外面奔出去了。春燕凝眸望着壁上的阳剑,慢慢地又插进剑鞘。一时脑海里不免浮现海蛟英俊的脸容。暗想:这次罗大哥到来,莫非是为了我俩的婚姻问题吗?春燕想到这里,全身一阵热臊,两颊便飞起了朵朵桃霞。不多一会儿,秋萍哧哧地笑起来,嚷着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妹妹!恭喜你,你的大伯子在外面,快出去见个礼吧!”
春燕一听,知道果然是的,一时那颗芳心,除了羞涩的成分外,整个充满了甜蜜的滋味。秋波恨恨地白她一眼,雪白的牙齿,微咬着嘴唇皮子,啐了一声。虽然粉脸故意绷着装出生气的模样,但嘴角旁终熬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说道:“姐姐,你再胡说。我可不依你。”
柳五儿站在旁边,瞧了这个情景,也有些理会了,便去斟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玫瑰茶,送到两人面前,笑着叫道:“两位小姐,大家不要说来说去,一个是将要做我的少奶奶了一个是将要做我的姑奶奶了。婢子待你们特别客气,快喝杯茶。”
春燕白她一跟,笑骂道:“你还不快给我住口,也由得你胡说。”
柳五儿抿嘴一笑,便走出去了。秋萍握着春燕的手,微笑道:“妹妹,咱们说正经的,去年海蛟弟弟回去了,我把你们太极阴阳剑换了一柄。当时你还怪我不好,现在看来我这事情做得不糊涂吧!”
春燕并不回答,掀起了酒窝儿只是娇憨地笑。秋萍一撩眼皮,说道:“论理这个大媒还是姐姐哩!现在大伯子亲自向伯母来求亲了。”
春燕忸怩着身子,不让她说下去,笑道:“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
秋萍把她搂在怀里,亲热地打她一下,笑道:“说别人家的话儿,就会像水一般流来。说到自己头上,就晓得怪不好意思了。我问你,下次还要打趣姐姐吗?”
春燕不答。忽然离了秋萍怀内,逃到房门口去,回头笑道:“谁是咱的姐姐?分明是个嫂嫂呀!”
秋萍把身子站起,装出追过去打她的样子。春燕咯咯一笑,回身就逃。不料房外齐巧走进一人,撞了一个满怀。只听那人哎哟一声,身子便蹲了下去。秋萍定睛一瞧,见是文卿。一时又喜又羞,不禁弯腰笑得花枝乱颤了。文卿忙又站起身子,蹙了双眉,说道:“妹妹,你奔得这分儿急干什么?把我那只脚指头可踏坏了。”
春燕站住了脚,瞅他一眼,笑道:“哥哥脚尖可不是豆腐做的,哪里就会踏坏了吗?”
文卿笑了一笑,明眸脉脉含情地却向秋萍瞟,秋萍微微地报之以浅笑。文卿道:“罗大哥又不是外人,你们躲在房里做什么?大家快出去谈谈。”
秋萍趁此也笑道:“可不是?我正在劝妹妹哩!偏妹妹害羞,又不是海蛟弟弟来了。”
文卿道:“海蛟弟来了,妹妹早迎出去了,哪还怕什么羞?”
春燕涨红了脸儿,嗔道:“怪不得哥哥跟着进来了,原来你是个厚脸皮,咱就让着你吧!”说着,便咯咯地一笑,走出上房去了。
文卿回头望了秋萍一眼,秋萍的两颊是娇艳得可爱,一时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意欲说两句知心话。但秋萍却向他挥了挥手,意思叫他快先走出去。文卿不敢违拗,便自走出待秋萍走到厅里,只见仆人等已摆上酒席,替罗秋岚接风。秋岚见了秋萍,因为师兄妹多年不见,大家很亲热地握了一阵手,是有一番闲话。这时伍飞熊因记挂陆小六,早已把他请来。两人一见,握了手,还未开口说话,先打了一个哈哈。飞熊道:“小六哥!一别半载,听说你下个月要结婚了,小弟特地从云南赶来喝酒的呢。”
小六笑道:“咱也天天记挂着老哥,你一向可好?难得这样凑巧,仿佛是咱发了请帖一样哩。”
飞熊道:“咱像蛮牛那样身子,可还有个不好吗?”
大家见两人攀谈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都好笑起来。文卿道:“大家别对立着说话了,坐下来谈吧。”
于是文卿拉秋岚和云生坐了首席,飞熊、小六坐左席,秋萍、春燕坐右席,文卿自坐下首。春燕道:“浣薇姐姐和香涛妹妹你也去请了来吧。”
文卿道:“浣薇姐请来很对,香涛妹免了吧!惹起她的伤心,反而不好。”
春燕一听,点头称是,遂喊柳笛去请。不多一会儿,浣薇来了,大家彼此见礼。飞熊起座说道:“韩姑娘应该和小六哥一块儿坐,这才有意思,我坐到柳大爷那儿来吧。”
众人一听,拍手赞成。浣薇红晕了脸儿,瞅了小六一眼。小六这就窘住了,拉着飞熊不放,笑道:“老哥包涵些,别拿咱开玩笑啦!”
春燕见一张八仙桌只有哥哥旁边留着一个空位,叫浣薇坐在哥哥旁边,那算什么意思,况且座位又是下首,于是自己坐到文卿旁边,叫浣薇和秋萍一同坐。云生笑道:“到底燕妹放交情了,浣妹,你自己识趣,将来燕妹和罗家海蛟弟弟结婚时候,你可不能吵得太厉害。”
说得众人都大笑不止。浣薇知道春燕已经许给自己师兄海蛟了,便瞟她一眼,哧哧地笑。小六不明白,大嚷道:“云师,你说得明白些,这是怎么一回事?”
飞熊哈哈笑道:“我告诉你,我家老太爷、老太太看中了这儿二小姐,所以特地派咱伴了大爷前来求婚。现在这儿老太太一口答应了,你想,这不是一件欢喜的事吗?小六哥柳大爷和白姑娘也要结婚了,你可知道吗?”
小六目瞪口呆般地怔了一会儿,摇头笑道:“我可不知道呀。”
飞熊嚷着道:“那你这人真是一半冷的了,我远在云南大理县的人倒知道了,怎么你还不晓得呢?”
众人听了,又都忍俊不禁。这时仆人把酒壶拿上,文卿伸手去接,却早被小六握去。先向秋岚、云生筛了一满杯,然后挨次筛下去,筛到飞熊那儿,望他一眼,笑道:“我瞧你这杯子太小,还是拿海碗来好不好。”
仆人一听,早已拿上两只海碗。飞熊笑道:“来!来!大家先干一杯,往后咱酒可要喝不完了呢。”
众人一听,便举起杯子,欢饮而尽。直到日落西山,方才杯盘狼藉,兴尽席散。文卿早把秋岚、飞熊睡处安顿舒齐,小六、浣薇也告别回去。秋岚自表妹香涛被小官骗走后,久未晤面。晚上,便前去瞧望香涛。移步跨入院子,抬头见碧天如洗,万里无云,一轮皓月,当空而照。秋岚对此皓月,想及香涛之身世,春风虽然很热情地吹拂着,但也觉扑面生寒,感到无限的凄凉。正在暗暗替香涛感伤,忽然听得一阵叹声,自屋子里送出,那分明是香涛的口吻。秋岚三脚两步地踱进走廊,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只见香涛坐在桌旁,对灯垂泪,便叫道:“香妹,你的大表哥来了。”
秋岚忽然会来望香涛,这当然是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在骤见之下,香涛顿时停住了乌圆的眸珠,呆呆地愕住了。良久,方站起来,说道:“你……你……是大表哥……咱不是在做梦吗?”
秋岚待她站起身子,方才瞧见她的腹部,好像覆着淘米箩一样的高耸。在灯光之下,瞧着她清痩的脸颊,沾着丝丝泪痕,真也够令人楚楚可怜。想着两年前的表妹,一片天真不料她竟命薄如此。暗暗叹了一声,但表面上犹微微笑了笑,说道:“咱是你真的大表哥才今天下午到哩!”
谁知香涛听了这话,忽然一个转身,奔到里面一间卧房内去了。同时还传出来一阵呜咽的哭声,触入秋岚的耳鼓,倍觉辛酸。呆住了一会儿,不免也淌下泪来。这时卧房里匆匆奔出一个丫鬟,向秋岚望了一眼,低低说道:“你不是咱少奶的表舅爷吗?少奶说,请舅爷外面坐吧。”
秋岚拭了泪水,说道:“咱特地从云南而来,你让我进里面去吧。”
秋岚说着话,身子已向房中走。丫鬟秋月不敢阻拦,只好跟着进内。只见香涛伏在枕儿上,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秋岚站在桌旁,望着她呆了一会儿,只是叹息。秋月倒上一杯茶,叫声“舅爷请坐”,便悄悄地退出。秋岚说道:“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香涛哭了一会儿,方从床上坐起,泪眼盈盈地望着秋岚,叹道:“大表哥,你别怪我,我觉得没有脸再见你,你应该原谅我的苦衷。”
秋岚懒懒地在桌旁坐下,手摸着桌沿,说道:“事已如此,你也该想明白些,徒然伤心又有什么用呢?妈妈对于你这件事,也非常地抱歉。”
香涛摇了摇头,哭道:“大表哥!你快别提这些了……这是我生成的命苦……”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引得秋岚也纷纷泪下。两人默然泣了一会儿,香涛微抬粉颊,把手背揉擦了一下眼皮,揩干了泪水,低声问道:“姑父姑妈都好?”
秋岚点了点头。香涛又道:“箫凤大嫂呢?前儿是有了身孕,想现在是产下了,不知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儿?”
秋岚拿着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是个女孩,取名叫小凤。”
香涛眸珠一转,又问道:“大表哥远道而来,想是有什么贵干?”
秋岚微红了脸儿,支吾了一会儿,觉得告诉了是更触了表妹的伤心,不告诉她,她又要疑心有什么作用。好一会儿,方才频频地点了一下头,含糊地道:“不错,是为了二弟的婚姻问题。”
香涛听了,默不作声,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秋岚觉得要说的话很多但却说不出。良久,方在袖内取出一卷银包,说道:“这是妈妈叫我带来的,给表妹买些东西吃。”
香涛听了,眼泪又扑簌簌掉下来,说道:“姑妈待我如同生母,可是咱竟负了她了。”
秋岚含泪道:“你也别说这些了!身子保重要紧。”说着,已是站起身来。
香涛也不留他,送到外面,随口问道:“表哥这儿有多少日子可以耽搁?”
说话时,已到走廊里的栏杆旁。秋岚停住了步,回眸向她望了一眼,说道:“你别送出来了,我也许有一个多月可以耽搁,因为小六、浣薇在下月十五要结婚了。文卿、秋萍大概同时也要举行婚礼吧!”
香涛哦了一声,昂起了粉脸,望着碧天中那轮蟾魄,心里真觉得无限酸楚。不禁暗自念着道:“最是不堪抬头望,中天皓魄对我圆。”
秋岚虽然没听她在吟句,但见了她带雨梨花那样的粉颊,也晓得她心有所感,不免叹了一声,说道:“进去吧!”
秋岚说着,身子已向院子里走。忽然瞥见月光之下,仿佛是二弟海蛟,匆匆从树梢蓬中奔来。但定睛一瞧,却是影儿全无。秋岚好生惊讶,正猜疑间,突然听得香涛哎哟一声回头望时,只见香涛身子已跌倒在地,同时听得哇哇一阵洪亮的啼声,香涛竟已产下一个儿子了。秋岚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复又奔上石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