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的一阵敲木鱼的声音,从微带寒意的秋风荡漾中,流动在这黄昏的空气里,这音韵是凄寂得有些令人酸鼻。整个的院子,是静悄悄的。正中有平屋三间,沿着走廊的栏杆外,植有几丛修竹,竹叶青翠得可爱,离竹丛三五步路,有一座假山,迤逦得很长,环抱了那间平屋。这时假山的前面站着一个年纪二十六七的男子,书生装束,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他听了笃笃的凄寂的木鱼声,心头是激起了无限的沉痛。他脑海里回想着八年前悲愤的一幕,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洒了几点英雄泪。垂了头,静默了一会儿,方才撩着衣袖,拭了一下眼皮。慢慢地探过头去偷眼望着竹叶孔里的那个月亮形的窗洞内,里面蒲团上坐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少妇,淡妆素服,不施脂粉,好像是朵洁净的梨花。她的前面摆着一张矮小的香几,上面陈设一炉清香,摊着一本佛经,左手遮在鼻子的面前,右手笃笃地只管敲着木鱼,口里喃喃地犹念着经句。炉中缥缥缈渺的香烟,缠绕着她整个身子真有些像南海的观音大士了。
原来这男的便是柳文卿,这女的便是薛香涛。香涛痴心相恋二表哥罗海蛟,以致误嫁秦小官。小官既得娇妻,洗心革面,决意改过自新,重做好人。奈朱非子责他违背师训,叫他实践下山时的重誓。小官亦觉无颜再见天下英雄,遂自刎而死。香涛到此,万念俱灰本欲自杀,后经柳春燕、白秋萍等苦苦相劝,方才死灰重燃,预备向圆明僧报仇。春燕叫她住在家里,香涛从此终身长斋,以修来生。这些都是《剑侠女英雄》里的事情,且表过不提。
再说柳文卿躲在假山旁,向屋子里的香涛偷望了一会儿,又叹息了一会儿,方才转过竹林,慢慢地踱进走廊,掀着门帘进内,齐巧和香涛打个照面。只见香涛并不理会,只装不见,自管念经。文卿知道她没有念完一个段落,遂移步走到窗旁,凭栏向院子里望了一会儿。约莫顿饭时候,方才听香涛说道:“文卿大哥,你倒不曾出去吗?请喝杯茶。”
文卿慌忙回身过去,只见香涛手捧一杯茶,已含笑站在自己的身后,遂连忙伸手去接过,弯着腰儿,一面道谢,一面说道:“刚才小六来谈会儿,香妹,咱又来打扰你的清静了。”
香涛听说,并不表示什么意见,把手在那边炕榻上一摆,说声“请坐吧”。文卿遂在炕上坐下,望了香涛一眼,问道:“天仇这孩子到哪儿去了?”
香涛叹了一声,眼皮儿有些微红,说道:“这孩子成天地只管淘气,一些不懂什么,说也说不好,这样没出息,恐怕是要辜负咱的一片热望了。”
香涛说到这里,粉脸上立时涌现了忧愤的颜色。文卿劝慰她道:“孩子年纪小哩!怎么能够怪他不懂事?你瞧咱小萍和若飞两个孩子,不是也一样喜欢玩耍吗?那你倒不用心灰的。”
文卿说了这几句话,心头似乎也有些隐隐作痛,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香涛知道他和自己是同病的可怜人,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不免夺眶而出。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香涛方又问道:“春燕妹和云生大哥,近来可曾有信到吗?”
文卿摇头道:“好久不曾得到他们的消息了。那还是去年,妹妹曾来一封信,说海蛟和秋岚兄弟俩组织了一个镖局,借此奔走江湖。倒是妹妹和大嫂箫凤在家看顾孩子,侍奉双亲。云生在春天里来过一次信,说晴鹃及他孩子犹龙、小鹃都很好。他发信地点是在昆明,不过叫我可以不必写回信,因为他们在那边也是暂住性质,并嘱咱切勿伤心,他若一日不死,绝为他妹妹报仇。其实我何尝不在想替秋萍报仇,假使不是为了年老的母亲和年幼的这两个孩子,我也早已奔走江湖去了。唉!空学了这一些本领,还不能给萍妹报仇,那我还做什么人?岂不被天下英雄所笑吗?”
文卿说到这里,愤然站起,涨红了脸,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把拳头在桌上猛可一击,大声呼道:“咱若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香涛被他这样一来,因为是冷不防之间,心头倒是吃了一惊。一时想及自己的小官,此仇何日可雪?也不禁为之泪盈盈下矣!正在这时,忽听院子外一阵噔噔的脚步声,奔进一个八岁的孩子来。文卿见他身穿湖色绸对襟的袄儿,一副白净的脸庞,两只灵活的眼珠显出聪敏的样子,正是香涛的爱儿天仇。见了天仇这孩子,会叫人想起他的爸爸秦小官,因为他的面孔,实在和他的爸爸相像极了。天仇一面跳着进来,一面口里嚷道:“妈妈!陆豹欺负我,他骂我没爹的孩子……”
天仇说到这里,瞥眼瞧见妈妈的颊上沾着眼泪,同时又见柳家伯伯的眼帘下也有些润湿,一时惊奇得了不得。他的小心灵中已经是受了委屈,此刻瞧此情景,更加伤心,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香涛听了儿子告诉,真是悲酸到了万分,但她竭力忍住了,倒竖了柳眉,圆睁了杏眼,向天仇娇声喝道:“谁叫你成天地在外面游逛?为娘辛辛苦苦地养你到这么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呀!满想你懂事上进,不料你一味地淘气。唉!你这孩子太使我失望了。哭什么?还不快给我跪下!”
天仇听娘这样说,不敢再哭,就在香涛的面前跪了下来。香涛含泪满面,回身取过家法,向天仇就要打下去。文卿一见,早已把臂膀伸过去挡住,劝道:“小孩子在一起,一会儿闹,一会儿好,那是不算一回事情,你何必生气?就饶了他这一遭儿吧!”
香涛被文卿拦住,这就打不下去。放下家法,回身坐到椅上,伏在桌沿边,不禁呜咽而泣。文卿遂问天仇道:“咱的若飞和小萍可在一块儿?你们应该大家好好地玩才是,下次千万不要拿这种话来告诉你娘,使你娘生气,这不是你的错吗?快上去向娘求饶,说下次再不吵闹了。”
天仇听了,便又跪到香涛身旁,伏在香涛膝上,哭叫道:“妈妈,我下次再也不敢和人家吵闹了,你别伤心了吧!”
香涛的手儿,被儿子拉着,激起了慈母的天性,情不自禁回过头来,含了无限怨恨的目光,向他瞅了一眼,说道:“还不给我跪到壁旁去忏悔。”
天仇不敢违拗,便走到壁旁,默默地跪下。文卿因为香涛教子有方,不好意思过分地代为求情,只得罢了。这时门帘掀处,又走进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是文卿的儿女,就是若飞和小萍。他们是秋萍养的一对双胞胎,今年七岁了。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两人一见爸爸也在,吓得呆了一呆,倒退两步,要回身逃出去。文卿早喝道:“站住!”
若飞和小萍只好垂手站着,文卿道:“好好地游玩,为什么闹起来了?”
小萍苹果那般红晕的两颊,微微地抬起,乌圆的小眼珠一转,嗫嚅着道:“是陆豹和天仇闹的,我和哥哥没有吵呀!”
若飞涨红了脸,似乎有些害怕的神情,也说道:“陆豹骂天仇没爹的孩子,被陆家妈妈听见了,现在正打他哩!”
文卿瞪他一眼说道:“不许胡说。”说着也不向香涛告别,便匆匆地奔到外面去了。
原来韩浣薇感陆洪的救命大恩,也早和陆洪结婚,两人生一男一女,男的陆豹,和若飞同庚。女的青鸾,还只有五岁。陆洪文卿住在一个村里,而两家距离又十分的近,所以孩子们总在一块儿玩的。文卿听若飞说陆豹被浣薇责打,因为他素来喜欢孩子,所以情不自禁地又急急去劝解了。且说文卿匆匆到了陆洪家里,一脚跨进院子。只听陆豹在哭着求饶道:“妈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骂人家了。”
文卿见果然在责打陆豹,便三脚两步地奔到屋内,同时还嚷着道:“别打,别打,小孩子吵架要什么紧,也值得打他吗?”
文卿说着话,早见陆豹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浣薇手执家法,怒气冲冲地打着。陆洪的母亲溺爱孙子,攀着浣薇的臂膀,代为说情。陆洪坐在桌旁,却连喊该打。一见文卿进来,慌忙站起相迎,笑道:“文卿大哥,你这时候怎么会到我家里来呀?”
文卿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打儿子,所以特地前来说情。浣薇妹,怎么啦?不赏我个脸吗?”
浣薇听说,便也借此收篷,回身笑道:“柳大哥怎么说这些话?这孩子成天跟人家闹嘴,不打他那还了得吗?”说着又向陆豹喝道:“便宜了你这畜生,还不向柳伯伯叩谢。”
陆豹听了,忙站起来,向文卿叩谢。文卿扶他站起,说道:“好孩子,大家小兄弟在一块儿玩,要互相亲热才对,下次千万别闹。”
陆豹连声答应,浣薇一面倒茶,一面向文卿问道:“柳大哥如何晓得他们孩子吵闹?可不是若飞告诉的吗?”
文卿点头道:“不错,同时我正在香涛那儿。”
浣薇原是细心人,听文卿这样说,知道天仇定在告诉他娘。遂携了陆豹的手,亲自给香涛赔罪去。文卿道:“这倒不必了,何苦小题大做,反而不好意思。”
浣薇不允,文卿遂跟着她到香涛屋子里来。香涛见了浣薇,慌忙含笑相迎。浣薇道:“我们陆豹这孩子真不好,欺负了你天仇,真叫我难为情,还请妹妹原谅吧!”
香涛忙笑道:“说哪儿话来,孩子吵架,总是大家不好,天仇不来惹你豹儿,豹儿也绝不会去惹他的。姐姐这样客气,倒反显生分呢!”
文卿站在旁边听了,笑道:“原是呢,我说薇妹就多此一举。”
浣薇推陆豹上去,说道:“快向秦伯母谢罪。”
陆豹便上前叩头,香涛先把他拉住了,回头对跪在壁旁的天仇喊道:“仇儿,过来,也向陆伯母谢罪。”
天仇听了,一骨碌翻身站起,含笑向浣薇就拜下去。浣薇也忙拉住,瞅了香涛一眼,说道:“哎哟!我还没瞧见,你竟还罚他的跪哩!这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好孩子,我们豹儿欺负你,叫你还受委屈哩!”
文卿瞧了这个情景,忍不住好笑,说道:“两人拉拉手,就此讲和了吧!”
天仇和陆豹听了,大家面过身子,各伸一只小手,笑嘻嘻地整个拉住了。香涛、浣薇心里自然十分快乐,正在这时,陆洪也走进来嚷道:“香妹,你这可不行啦!若飞、小萍告诉我,说你罚天仇的跪哩!她们小的来求情,你不答应,现在我老的求情来了,你难道也不答应吗?”
原来若飞和小萍两人,待爸爸走后,曾向香涛代天仇求饶,香涛不答应。若飞、小萍没法,只好去告诉陆洪。陆洪听了,心里过意不去,便直嚷进来了。文卿笑道:“你来迟一步了,人家不是早已讲和了吗?”
陆洪一见两个孩子果然握着手儿,已经没有事了,便哈哈笑道:“吵过算了,闹过就好,那才对哩!天仇、豹儿,快跟咱到外面去,若飞、小萍在外等着你们,陆伯伯教你们玩棍棒去。”
天仇和豹儿巴不得陆洪这一句话,便笑嘻嘻地跟他奔到外面去了。浣薇叹了一口气,说道:“有这戆大的伯伯,孩子的规矩也就做不好了。”
香涛瞧她这样说,也不禁为之嫣然。于是彼此坐下,大家闲谈了一会儿。浣薇要去料理家务,便先告别走了。文卿因天色不早,遂也回到自己屋子里来。丫头柳五儿迎着道:“大爷在哪里?老太太刚才找你哩!”
文卿在椅上坐下,抬头见她把灯点上,在灯光下笼映着柳五儿的容貌,红白分明,倒也生得楚楚动人,遂答道:“在秦奶奶家里坐一会儿,老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柳五儿道:“老太太说别让小少爷和小姐在外面乱逛,大爷也该管束管束他们。”
文卿听了,并没回答,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不免又想起白秋萍来。和秋萍结婚两年,她就给我养了两个孩子,想不到第二年,她就被这贼一镖打死。此仇不报,我还算一个人吗?想着白秋萍,不免又想起柳五儿。自从秋萍死后,两个孩子全仗她一手抚养。母亲意思,原叫我把她收房,后来爸爸又死了,我因戴孝在身,这件事也就搁下来了。今听柳五儿这两句话,分明有深刻的意思。就是她现在还是个丫头,并不是不肯负责任管束孩子,实在自己够不到管束孩子的资格。当然在她心里是怨恨我迟迟没给她收房,但我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她又哪里能够晓得呢?文卿想到这里,又听柳五儿低声叫道:“大爷,茶放在桌上。”
遂抬起头来,说了一声“晓得”。不料文卿一抬头,柳五儿就觉察大爷的颊上,是沾了晶莹莹的眼泪。她的淡淡蛾眉就颦蹙起来,秋波脉脉含情地瞟他一眼,柔声说道:“大爷,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奶奶还留着两个孩子哩!其实奶奶不还是等于在人世一样吗?积劳所以致疾,久郁因以丧生,大爷,你这两句话难道还不晓得吗?古人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爷留有用之身,将来不难替奶奶报仇。何苦终日愁眉苦脸,自己作践身子呢?”
文卿听她絮絮地说出这一通话,心里自然颇为感激,点头叹道:“你这话我也并非不知道,但想着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而人事沧桑,怎不令人感慨系之。”
文卿说着话,不禁又淌下泪来。柳五儿听了,想着大爷结婚,二小姐出嫁,后来奶奶一产两孩,何等热闹。但不到三年,奶奶被强徒圆明僧、广法大师等一镖丧命,第二年老爷又死了。家道一落千丈,思想起来,自然也很难受。今见大爷只管落泪,更觉悲酸,不禁也为之黯然泪抛。两人相对泣了一会儿,忽听一阵嬉笑声,小萍和若飞从院子外奔了进来,一见爸爸和柳五儿对灯垂泪,大家都不觉一怔。柳五儿忙背过身去,拭了泪痕,又回身向两人说道:“少爷、小姐也玩够了吧?老太太要骂你们哩!”
小萍把她身子偎到文卿怀里来,昂住了小脸儿,低低问道:“爸爸,你做什么伤心啦?”
文卿目睹小萍,更会想起秋萍,因此也愈加伤心。幸在这时,上房里小丫头柳青来喊众人吃饭去,文卿这才收束泪痕,装作没事儿一样,携着若飞和小萍,一同到柳老太房里去了。晚上,文卿在灯下教子女念书,小萍见爸爸脸上满布愁容,两眼只管望着壁上悬着的那幅妈妈的肖像出神,遂也向秋萍的肖像呆望一会儿,自语着道:“我妈妈真美丽,只可惜我竟没有见过一面。”
文卿被小萍这样一说,眼泪已是夺眶而出,柳五儿红着眼皮说道:“小姐,你自管念书吧!别说这些话了。”
若飞道:“真奇怪!陆豹的父母都好,独独咱和天仇,一个无父,一个无母。”
若飞说到此,似乎也有无限伤心,小萍早已哭起来。文卿再也熬不住,起身便进后面卧房去了。柳五儿含泪道:“少爷、小姐好好念书,为什么又想起妈妈了,倒引你爸爸伤心。”
若飞道:“爸爸说妈妈到昆仑山修行去了,我前两天到陆豹家里去,听陆家伯伯和陆家妈妈在说话,说我妈妈是被两个和尚杀死的。五儿姐姐,你得告诉我,妈妈到底是死了还是到昆仑山去修行了?”
柳五儿拿帕儿揉擦着眼皮,说道:“你年纪小哩!现在可不用问,将来只要替妈妈争一口气,也就是了。”
小萍把小手拭着脸上的泪,鼓着小嘴儿,拉了若飞一下衣袖,赌气道:“哥哥,她们不肯告诉,我们就问秦家妈妈去,她一定肯告诉我们的。”
柳五儿听了,连忙劝他们别去,但两人早已携着手奔到隔壁院子里去了。若飞、小萍到了天仇的屋子里,只见天仇跪在娘的面前,正在哭求道:“妈!请你告诉我,人家骂我没爹的孩子,那么我爹到底有没有啦?”
香涛淌泪道:“你爹当然有的……”
天仇听妈的话声有些哽咽,好像有无限伤心的神情。便又问道:“那么我爸究竟在哪儿呢?既然有的,人家为什么说我没有?那不是太气人了吗?”
香涛听了这话,已是失声哭泣。若飞、小萍忍不住掀开门帘,也奔进去跪下哭道:“秦家妈妈,你一定知道我们的妈妈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香涛冷不防见了若飞和小萍,也跪到自己面前来问娘。一时心中暗想:瞒着他们又有何益?今生咱不能报仇,也好叫他们儿女继续报仇。想定主意,遂叫大家起来,说道:“你们都是有爸妈的孩子,但是你们的爸妈都被仇人杀死了。”天仇、若飞、小萍听了这话,眉毛个个倒竖起来,小眼睛睁得圆圆的,满脸含了杀气,大叫一声哎哟,竟是昏倒在地上了。这时香涛的丫鬟秋月闻声赶到,一见这个样子,吓得脸无人色。香涛叫她别慌,把他们都抱到炕上,用开水灌醒。只见三个孩子从炕上跳起来,哭着道:“我们的仇人是谁?我们的仇人是谁?妈妈,你快告诉我们吧!今生若不报此仇,咱们决从死于地下。”
香涛再也想不到三个孩子会说出这种毅然话来,一时也不禁破涕为笑,很欣慰、很痛恨道:“好!好!有着你们这三个孩子,小官和秋萍也可谓安慰九泉矣!你们听着,你们记着,你们的仇人是谁呀?”
香涛说到这里,脸上浮着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向着他们告诉出这件血海大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