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刚把门拉开一条缝,人高马大的女房东就猛力挤进来了。
“今天都17号了,你们的房租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呢?”女房东叉着腰大声嚷嚷,窗外的闪电将她的脸映得铁青,看上去就像一尊肉体凡胎版的女罗刹。
祁妙没好气地抱着胳膊:“不是说过了手上没钱,等晚几天发工资了再给你,瞎嚷嚷什么?”
“没钱?”女房东啪地按亮客厅的开关,“没钱你染什么红毛,还戴条这么阔气的项链?当房东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少跟我玩花花肠子!”
祁妙伸脖子瞪眼:“晚点又不是不给,你跟我横什么横?”
女房东拿饱满结实的胸脯撞她:“我就横怎么了,欠钱你还有理啦?”
祁妙毫不示弱地跟她对撞:“姑奶奶我还就不给你了,怎么着吧。”
“哎哟,小丫头片子还敢骂我!”女房东咬牙切齿地一巴掌抡过去,“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少家失教的!”
祁妙本就心烦意乱,女房东又不知趣地撞上枪口,两个女人很快厮打在一起。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男房东跑过来了,一边劝哄自己老婆,一边用语言恫吓祁妙。母亲担心祁妙吃亏,慌忙上前劝阻,不料被女房东推了一把,一时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祁妙见母亲抽搐着口吐白沫,遂罢手将母亲扶起揽在怀里。
眼见此状,男房东色厉内茬地冲母女俩吼了几句,然后拽上仍在歇斯底里的老婆赶紧溜走。毕竟钱财事小人命关天,万一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夫妻二人就甭想过消停日子了。
斥走只看热闹不帮忙的住客,祁妙把门关好,抱着母亲回到里屋放在床上,一边拿毛巾帮她清理呕吐物,一边呼唤看对方是否还存有意识。
结果显示,母亲的大脑尚属清醒,只是呼吸急促干张嘴讲不出话。祁妙知道,母亲的心脏病又犯了。她倒上一杯温开水,从桌上的瓶子里取出药丸,小心翼翼喂母亲吃下。十来分钟后,母亲呼吸平定气色好转,一把揽过祁妙痛哭道:“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当妈的拖累你了。”
“别再说这种话,咱娘俩相依为命,谁拖累谁呀。”祁妙将母亲放回床上,帮她掖好被子,“我打算好了,明儿就送你去住院。”
母亲红着眼睛:“我这几十年的老毛病,能治早就治了,不值当花那个钱。再说,咱连房租都交不起,哪来的住院费用。”
祁妙把用过的毛巾在水盆里浆洗着:“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种病住趟医院至少得万儿八千的。”母亲两臂撑床慢慢坐起来:“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哪来那么多的钱?”
祁妙瞟了她一眼:“你甭管,反正是正经路子。”
母亲清楚女儿的脾气,她不想让你知道的,就是拿钢刀都撬不开她的嘴,所以就此打住,转而问起别的事来:“对了,你今天去治病,人家大夫怎么说?”
祁妙把洗好的毛巾搭到外面阳台的铁丝上:“没怎么说,只说叫我后天过去。”
母亲仍旧放心不下:“你觉得那什么盗梦,靠谱吗?”
祁妙苦笑:“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母亲还想问,祁妙把她给止住:“你睡会儿,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唉。”母亲叹了口气,躺回被窝里。
祁妙来到自己房间,爬上床,在床头打开一个暗红色的木箱,扒开上层的衣物,从底部取出一个B5纸大小的皮夹子。翻开后,里面现出一厚沓钱,看上去大概有5万左右,——那是黑影先期付给她的酬金。
祁妙特别特别需要钱。她做梦都想赚得一大笔钱,一方面给母亲治病,另一方面买套房子彻底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惜她的性子太爆,在哪儿上班都待不了太长时间,没有稳定的工作,自然就没有稳定的收入。做生意吧她又不是那块料,况且她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
就在三天前的这个时候,她还在为没有下锅的米发愁。然而下一分钟,黑影便幽灵般出现在她的跟前。黑影连诱惑带恐吓地告诉她,他可以帮她实现美好的愿望。当然,这个好处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按照他的要求去找瞿洋,交给他一个新的单子。
为获取祁妙的信任,黑影先期付她5万块钱,剩余25万等事成之后再予交付。30万啊!祁妙感觉像在做梦一般。对她来说,完成这样一个任务并不困难,只要足够配合就会轻松得像在捡钱一样。只是说不清为什么,一直所向披靡、犹如破竹的攻势,在面对瞿洋时突然失去抵抗力,转眼间目标混乱、阵地陷落。幸好瞿洋没有回绝,至少口头接下了那个单子,虽然从时间上算,比黑影交托的日期晚了两天。
按计划,祁妙拿到这5万块钱之后,决定先送母亲去医院治疗,剩余的钱,一部分用来还亲朋好友的债务,另一部分用于给自己盗梦,还有一部分,她打算缴够半年房租在这座城市稳定下来。然而,适才房东的表现使她迅速打消这个念头。
祁妙抽出几张大钱放进随身的包包,剩余的还塞回皮夹子放到箱底,落好锁。出门前,她走到镜子前整理刚才打架被扯乱的头发,顺带纠正弄歪了的人皮面具。她仰着脸嘴巴半张,喷出的热气模糊着鼻尖前的玻璃。
不多时,玻璃中出现一张褐黄色、布满鳞片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大的蜥蜴,那物张开同样布满鳞片的双臂从背后将她环抱,细长的舌头蛇一般舔向她微微颤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