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苦笑了一下:“他那个人很怪,总是披着一个黑斗篷,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而且经常神出鬼没的,我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甚至不清楚他的真名叫什么。”
“是他让你来找我们的,对吧?”尹昕插口。
祁妙用沉默替代回答。
“他为什么要帮你?”尹昕接着问。
祁妙的回答极其淡然:“因为他的父亲跟我父亲有交情。”
尹昕叹了口气,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失望。
瞿洋则不气不馁,他冲昏睡的宋小佳挑挑下巴,对尹昕说:“准备进入二层梦境,瞧瞧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历,最好能顺藤摸瓜,找到三起杀人案跟噩梦之间的关联,从而挖出矛盾根源。”
祁妙抓住瞿洋的胳膊:“我也要去。”
“好的。”瞿洋痛快地答应了。
尹昕开始拿袖子擦拭联梦机。经过测试,发现虽然浸水,但设备还能正常运转。
接着尹昕取出盗梦前卡恩交给她的周公散,自己先按定量服用,然后让瞿洋、祁妙、宋小佳也一起服下。服用完毕,她把联盟机上的传感线扯出来,分别连上每个人的手腕。待设备运转稳定后,果断按下了联梦机中央的按钮。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上层梦境火辣辣的干热天这时却变得寒飕飕湿漉漉的。
正值清晨时分,街上行人和车辆都十分稀少,等了半天也没打上一辆出租车。眼看雨下得越来越紧,没办法,瞿洋和尹昕只好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把雨伞。
尹昕衣衫单薄,在风中连打几个寒噤,说话的声音都跟着发颤:“我没有多喝水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鬼天气?”
“别忘了,我们刚从水里出来,此刻正坐在一条小船上,河面有风,船体颠簸,这种湿冷和不稳定的感觉会影响到二层梦境的氛围,而且还将成倍放大。”说着,瞿洋脱下自己的小西装披在尹昕身上。
虽然那件衣服并不厚实,但尹昕却分明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四目交接中,尹昕的脸一片绯红。
瞿洋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扣好衬衣的领子:“这种天气,这个点儿,祁妙应该还没动身去医院。你有她的详细住址吗?”
“有,每位客户都有明确的信息备案,除了办公电脑,我手机里也备了一份。”说完,尹昕拿出手机开始查找,“有了,通宁市民安区姜寨北街74号503室。”
由于距离不是很远,两人选择抄小路步行过去。走了大约三百来米,瞿洋突然停下了,仰脸冲着西北方的天空呆呆地出神。尹昕也停下,顺着瞿洋的目光看过去,她见四五十米外有一栋新起的建筑,那栋建筑的天台上背向站着一个女孩。女孩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形体完美,穿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裙摆很长很长迎风飘扬,赭红色的卷发耷于肩膀上。
那女孩视狂风和雷电于不见,兀自在风中跳舞。但她并不孤独,似乎有那么一个人无形地陪伴着她,两人相依相偎,一起振臂、旋转、扭腰、摆腿,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用心、细致,令观者产生油然的热情和感动。
“梦雪。”瞿洋薄唇轻启,低声喃喃出两个字。
对尹昕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但在瞿洋的嘴里,仿佛已经叫了几十年。那种特别的熟稔和亲切令尹昕不得不产生一连串疑问:“你认识她?她是你什么人?女朋友吗?”
“是的。”瞿洋没有留意尹昕的表情,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们的老家就在那一片,我在那儿生活了十九年,直到七年前村子拆迁才搬出来。我们俩一起从小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18岁那年她考上了舞蹈学院,那条红色的裙子是她为一次舞蹈大赛亲手制作的演出服。”
“她特别喜欢那条红裙子,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会穿上它站在那高高的天台上跳舞。她跳的那支舞叫做《芙蓉之恋》,是她亲自为那次大赛而创作的,可惜我没有舞蹈天分,每次陪练的时候总踩她的脚。我很后悔在她正式演出那天没有到场,早知那是她最后一次表演,我想我肯定会参加。”
“原来你有女朋友。”尹昕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可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也没见过你们彼此联系?”
“她……”瞿洋顿了顿,接着说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尹昕柳眉一皱,内心五味杂陈:“我明白了,天台上的梦雪不过是你的潜意识投射。只是,你的入梦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了,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瞿洋苦笑一声:“可能是触景生情,一时难以自控。”
正说着,一阵狂风袭来。尹昕下意识地扯紧身上的小西装,结果手中的雨伞被风吹走了。她急追忙赶,跑了四五十米才在一座废弃的商场门口追上,正准备弯腰捡起,忽然发现伞下蹲了个穿白色连衣裙、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光着一双脏兮兮的脚,裙子又污又皱,头埋在两个同样黢黑的膝盖中间,瘦小的身子一半缩在伞下,一半暴露在风雨中。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下,混杂着黑色碎屑的浊流不断从她的脚下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