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手指深深嵌进青铜柱的凹痕里,雨水顺着发梢砸在眼睫上,模糊的视线里,"陈玄"二字在龙纹金光下泛着暖玉般的光晕。
后颈的灼痛顺着脊椎窜上脑门,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发高热时做过的梦——有个穿玄色甲胄的男人跪在焦土上,背影像座山,却在转身时被骤雨冲散,只留下腕间一道淡青龟纹。
"昭昭哥哥的血滴在柱子上了!"壮壮的哭腔撞进耳膜。
小男孩滚烫的眼泪砸在他锁骨,陈昭这才惊觉后背的伤口正往外涌血,暗红的血珠顺着青铜柱的纹路往下淌,竟在"陈玄"二字下汇出个极小的"昭"字。
小绒的狐尾突然绷直如弦。
九根渗血的尾巴尖同时亮起金芒,幼崽喉咙里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调。
陈昭腕间的龟纹应声暴涨,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脖颈,在额角凝出枚半透明的龟甲印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却比心跳更让他亲切。
"叮——"
清越的铃音撕裂雨幕。
小绒头顶的金纹与柱上刻字同时迸发强光,废墟地面的积水突然沸腾,无数金色符文从泥里钻出来,在三人脚下勾画出巨大的龟甲阵图。
阵图边缘浮起细碎的星芒,像极了陈昭上次在系统空间里见过的星轨。
"小心!"阮莺的尖叫混着破空声炸响。
陈昭本能地侧头,余光瞥见张奎的饕餮虚影正从十米外的黑雾里钻出来。
那东西脊背上的三片黑玉泛着妖异的暗金,头顶的冠冕正渗出幽绿浊气,连张奎本人的脸都被映得青灰——他扛着的狼牙棒比之前粗了两圈,棒身上的饕餮图腾正滴着黏腻的黑血。
"死吧!"张奎咧嘴露出染血的尖牙,狼牙棒裹挟着腐臭的风砸向陈昭后心。
陈昭想躲,可壮壮还挂在他脖子上,小绒的尾巴还缠着他手腕。
他咬碎后槽牙,龟甲纹路突然从皮肤下翻涌而出,在身后凝出十丈高的金色屏障。
那屏障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龟甲纹,像面流动的青铜镜。
"轰——"
狼牙棒砸在屏障上的瞬间,陈昭听见骨裂般的脆响。
他膝盖一弯差点栽进泥里,喉间涌上腥甜,却见屏障上的龟纹不仅没碎,反而顺着棒身倒卷而上。
张奎的饕餮虚影突然发出尖啸,棒头的饕餮图腾被金纹啃噬着,竟逐渐褪成了与陈昭龙纹相同的金色。
"这不可能!"张奎瞪圆眼睛,双手被反震得鲜血淋漓,"噬莲印是幽冥界的"
"昭哥!"
壮壮突然从他怀里挣开。
小男孩举着条燃烧的板凳冲过来,裤脚沾着泥,脸上还挂着泪,"王姨说.说她走之前把养气诀第三页缝在.缝在怀里!"他跑得太急,被碎砖绊了个踉跄,烧得发红的凳腿烫得他直甩手,却仍举着那截还在冒烟的木板。
陈昭瞳孔骤缩。
三天前王姨被邪修偷袭时,他只来得及把壮壮从火海里抱出来。
原来老人藏了最后的底牌——养气诀第三页,那是能突破锻体九境的关键!
他旋身踢飞脚边的瓦砾,龟甲纹路顺着踢腿的力道窜上天空。
雨幕突然一滞,陈昭耳边响起系统机械音:"检测到玄龟血脉共鸣——养气诀残页激活。"
空中的瓦砾碎片突然停在半空。
陈昭腕间的龙纹与龟纹交缠成光带,竟在他头顶凝出个旋转的太极阴阳鱼。
阴鱼是幽黑的龟甲纹,阳鱼是金红的龙纹,鱼眼处各浮着半页泛黄的纸——正是壮壮说的养气诀残页。
"好小子!"张奎突然抹了把脸上的血,嘴角咧到耳根。
他身后的饕餮虚影虽然褪了色,脊背上的三片黑玉却愈发刺眼,"老子倒要看看,你这龟甲能扛几次噬莲印!"
陈昭攥紧拳头。
他能感觉到龟甲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可壮壮还在哭,小绒的尾巴还在渗血,阮莺还在雨幕外喊着什么。
他低头看向腕间的龙龟双纹,突然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的提示:"天命龙纹,逆劫而生。"
雨还在下。
但陈昭听见了更清晰的轰鸣——那是玄龟驮山的古调,是龙纹战旗的猎响,是来自血脉深处的战歌。
他抬头看向张奎,额角的龟甲印记亮得刺眼:"试试便知。"
张奎的狞笑在雨幕里愈发清晰。
他甩了甩滴着血的狼牙棒,目光死死锁在陈昭额角的龟甲印记上:"龟甲再厚"他舔了舔嘴角的血,"也挡不住噬莲印。"
张奎的狼牙棒重重砸在泥地上,溅起的泥浆裹着腐臭浊气糊在陈昭脸上。
他弯腰将半截青铜柱狠狠按入地底,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老子在幽冥界蹲了三年,就是为了这招——"
地缝里突然渗出幽蓝荧光,像无数条毒蛇从砖缝钻出来,在张奎脚下盘成莲台虚影。
莲瓣呈半透明的青灰色,每片花瓣边缘都凝着细小的冰晶,陈昭刚想退开,却觉后颈一凉——那莲台竟在吸他的血!
"玄鸟血脉在流失!"陈昭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
他能清晰感觉到胸腔里那团温软的火正在变弱,那是三天前融合玄鸟残魂时种下的火种,此刻正顺着莲台与他的联系被抽离。"小绒!"他本能地去抓怀里的九尾幼崽,却只摸到空落落的衣袖。
"嗷呜——"
幼崽的尖啸混着焦糊味炸响。
小绒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怀抱,九条尾巴燃着赤金火焰跃入莲台。
她的爪尖刚触到花瓣,莲台表面的冰晶便簌簌融化,幽蓝荧光与金焰竟诡异地缠绕在一起。
陈昭看见小绒的瞳孔变成竖线,原本圆滚滚的耳朵向后贴着脑袋,尾巴尖的金纹突然亮得刺眼,像要烧穿这方天地。
"叮——检测到幽冥浊气与九尾火种同源,妖丹共享突破100%!"
系统音在陈昭脑海里炸响时,他腕间的龙纹突然裂开。
龟甲纹路与龙鳞纹各自翻涌成锁链,龟纹链泛着青铜锈色,龙鳞链腾着赤金烈焰,两条锁链交缠如活物,"嗤"地穿透张奎胸口。
邪修的表情凝固在狞笑里,低头看着胸前的血洞,嘴角还挂着未说完的"死"字。
"昭昭哥哥!"壮壮的哭喊被雨声打湿。
小男孩扑到陈昭腿边,指甲在他裤腿抓出几道破口,"小绒姐姐在发光!
她的尾巴在冒烟!"
陈昭顺着壮壮的手指看过去,小绒的九条尾巴正在消融。
原本蓬松的毛团变得半透明,能看见里面跳动的金色光核——那是九尾妖丹。
莲台吸走的不再是玄鸟血脉,而是小绒用妖丹在反哺!
她的小爪子死死抠住莲台边缘,喉咙里发出幼兽濒死的呜咽,金焰却越烧越旺,将莲台染成了暖金色。
"蠢货!"张奎突然发出破锣般的笑声。
他胸口的血洞开始蠕动,黑色浊气从伤口涌出,竟在他背后凝出半透明的饕餮虚影。
那虚影伸出爪子抓住龙龟锁链,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腐蚀着链身,"老子的饕餮吞过十八个妖丹,你这小崽子的丹"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沫,"正好给我重塑肉身!"
"收妖丹!他要借浊气重生!"
阮莺的尖叫从雨幕外传来。
陈昭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冲到了五米外,发梢滴着水,翡翠耳坠在雨里泛着幽光。
她举着从背包里抽出的符笔,笔尖燃着朱砂火,却不敢再靠近——莲台周围的浊气已经凝成实质,像张黑网兜住了整片废墟。
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龙龟锁链正在变弱,饕餮虚影的爪子已经抠进龟纹链的缝隙,黑血顺着链身爬向他的手腕,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红疹。
小绒的妖丹光核只剩拳头大小,她的眼睛闭着,小脑袋无力地垂着,尾巴上的金焰却仍在与莲台较力,像盏随时会熄灭的灯。
"壮壮,退到阮姐身后。"陈昭蹲下身,用染血的手掌按住小男孩的后脑勺。
壮壮的睫毛上挂着雨珠,哭红的眼睛里还映着小绒的光核,陈昭心尖发颤,"昭哥保证,一定把小绒带回来。"
他站起身时,腕间的龙纹突然烫得惊人。
龟甲纹路从额头的印记里钻出来,在他眼底凝出细碎的星芒——那是玄龟驮星图,系统空间里见过的星轨正顺着他的血脉流淌。
陈昭想起三天前融合龟纹时,系统提示过"玄龟主承,可化劫为印",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逆劫。"陈昭轻声念出系统名,龙龟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龟纹链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篆,那是"承"字的不同写法;龙鳞链则腾起九道龙啸,每声啸叫都震碎一片饕餮虚影。
张奎的身体开始崩解,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变成黑雾,却仍死死抓着锁链:"不可能!
噬莲印是"
"是你贪心不足。"陈昭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他的沉厚,像是有另一个人在他喉咙里说话。
他抬起手,龙龟锁链突然收缩,将张奎的残魂连同饕餮虚影一起拽向莲台。
小绒的妖丹光核突然暴涨,金焰裹着莲台冲向天空,在雨幕里炸开一朵金色的花。
"小绒!"陈昭踉跄着冲过去,却被莲台残留的浊气掀翻在地。
他看见小绒的身影从光核里跌落,九条尾巴重新变得蓬松,只是毛色淡了些,像被水洗过的金缎。
她歪着头看了陈昭一眼,打了个滚钻进他怀里,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昭哥!阮姐的耳坠!"
壮壮的惊呼让陈昭抬头。
阮莺正站在雨幕边缘,右手按在耳垂上,那里本该晃着的翡翠耳坠不见了。
他顺着壮壮的手指看过去,泥地里有一点幽绿的光在跳动,像颗被遗落的星子,正缓缓向莲台残留的光核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