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拇指刚按下接听键,王院长带着哭腔的声音就炸在耳边:"小昭啊,壮壮烧得说胡话,非喊着'昭哥快回来'!
额头烫得能煮鸡蛋,我这把老骨头背不动他去医院,你快."
龙纹在腕间烫出红痕,陈昭喉结滚动两下,雨幕里阮莺的虚影已经彻底消散,小绒的九尾饕餮兽也缩回幼崽模样,软趴趴蜷在他臂弯里。
他摸了摸小绒冰凉的耳朵——这小东西先前耗尽了妖丹力量,此刻连尾巴尖都不抖了。
"王姨,我马上到。"陈昭咬着后槽牙把手机塞回口袋,雨靴踩过满地碎玻璃,裤脚被钢筋勾出一道口子也浑然不觉。
风卷着雨珠灌进领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烫,龙纹沿着血管往胳膊上窜,每跳一下都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
孤儿院的铁栅栏门半挂在墙上,平时总晃悠的铜铃早被雨水泡得没了声。
陈昭冲过院中小路时,眼角余光扫到院墙根的爬山虎——深绿藤蔓间渗出暗褐色液体,像稀释的血,正顺着砖缝往排水沟淌。
他脚步顿了顿,龙纹在腕间骤紧,连带着心脏都抽了一下。
"王姨!"他喊了一嗓子,声音撞在坍塌的值班屋顶上。
值班室的水泥板斜斜压着半面墙,王姨蜷缩在墙角,灰白头发沾着水泥渣,怀里紧攥着半卷泛黄的书册。
她抬头时,陈昭看见她左边额头有道血痕,正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那本书的封皮上:"养气诀"三个毛笔字被血珠晕开,像朵蔫了的花。
"张奎"王姨嘴唇发颤,手指抠进书册里,"带着'噬莲印'碎片来的,说要找找能引动龙纹的人。
壮壮那孩子."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书册边角露出半截泛黄的纸页,陈昭眼尖地看见上面画着玄龟纹路——和他方才覆盖全身的龟甲,像极了。
"轰!"
狼牙棒破窗而入的瞬间,陈昭本能地转身。
金属棒头擦着王姨的发梢砸在墙上,碎石飞溅中,他看清了来者:穿黑皮夹克的壮硕男人,肩头扛着带倒刺的狼牙棒,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金牙:"外卖仔?
正好,省得老子去翻垃圾找。"
龙纹在陈昭后背窜成一片,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皮肤下就凸起细密的龟甲纹路。
玄青色甲片从脊椎往四肢蔓延,最后在胸前汇成龙首形状——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自己的龙纹全貌,像活过来的生物,随着心跳起伏。
狼牙棒第二次挥来,陈昭抬手去挡。
金属与龟甲相撞迸出火星,震得他虎口发麻,却没留下半道划痕。
张奎的笑僵在脸上,金牙在雨里闪了闪:"有点门道"
"昭哥我帮你!"
壮壮举着木头板凳从走廊拐角冲出来,睡衣下摆还沾着呕吐物,小脸烧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举着板凳的手直抖,可那股子狠劲倒像要把板凳砸穿天花板。
陈昭刚喊了声"躲开",张奎已经从怀里摸出张黄符——符纸刚展开就腾起黑雾,"啪"地贴在壮壮胸口。
"啊!"壮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板凳"哐当"砸在地上。
他整个人被符纸吸得贴在墙上,双腿乱蹬却够不着地,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昭哥疼."
陈昭的龟甲突然泛起青光。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像擂鼓。
张奎的狼牙棒第三次袭来时,他瞥见王姨怀里的《养气诀》正缓缓滑落,封皮上老院长的字迹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是他十二岁那年,老院长握着他的手在扉页写的"昭昭,气沉丹田,心若玄龟"。
"碰!"
龟甲与狼牙棒相撞的闷响里,陈昭突然想起老院长临终前的话。
那时老人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等龙纹醒了,你得记着"
墙上传来壮壮的抽噎声,王姨在他脚边摸索那本《养气诀》,张奎的刀疤在雨里泛着青。
陈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玄龟纹路正顺着血管往指尖爬,像要钻进他骨头里。
他突然笑了。
"王姨,把书给我。"陈昭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雨声,"壮壮,别怕。"
张奎的狼牙棒第四次举起时,陈昭的龙纹亮得刺眼。
陈昭盯着王姨怀里滑落的《养气诀》,老院长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
十二岁那年暴雨夜,老人裹着褪色毛毯坐在他床头,布满老茧的手覆在他后颈:"昭昭,这诀要配合气劲走龟息脉——你送外卖爬楼时总说'腿比风快',可知道快的不是腿,是气?"
雨幕里,壮壮的呜咽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陈昭喉结滚动两下,舌尖抵着上颚——这是老院长教的"锁气"法子。
龟甲下的血脉突然翻涌,他分明看见自己的气海深处,玄龟虚影正缓缓睁开眼。
"张奎!"他暴喝一声,声线里裹着股子野气。
邪修的狼牙棒刚抡到半空,陈昭的右腿已经蹬上坍塌的砖墙。
雨水顺着龟甲纹路往下淌,他能清晰感觉到每块肌肉的收缩——这是送了三年外卖练出的本能:爬三十层楼不喘气的腿劲,此刻全凝在脚底板。
砖屑纷飞中,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窜向空中,玄青色甲片在雨里泛着冷光,竟比张奎的狼牙棒还快三分。
"找死!"张奎刀疤扭曲,左手迅速结印。
可他的符咒刚要翻出,瞳孔突然骤缩——陈昭背后浮起半透明的玄鸟虚影,朱红尾羽扫过雨幕,竟在空气里烧出焦痕。
那鸟喙精准啄向他握棒的手腕,剧痛让他虎口一松,狼牙棒"当啷"砸在泥地里。
陈昭落地时膝盖微屈,龟甲与地面相撞迸出火星。
他弯腰抓起狼牙棒的瞬间,掌心龙纹突然发烫——棒头刻着的饕餮图腾正渗出黑气,像活过来的虫子往他皮肤里钻。
"叮——检测到幽冥浊气残留,建议融合净化。"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开时,陈昭的龙纹已经顺着狼牙棒爬了上去。
玄龟虚影从他气海冲出,与饕餮纹撞出刺目青光。
张奎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后退两步,黑皮夹克下的肌肉突突直跳:"不可能!
那是暗渊啊!"
"壮壮!"
王姨的咳嗽突然变得撕心裂肺。
陈昭转头的刹那,看见老人嘴角溢出黑血,染脏了胸前的蓝布衫。
她颤巍巍抬起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养气诀》的碎页:"你爸当年也是这龟甲纹路.在镇世印前."话音未落,她的手重重砸在泥里,那本泛黄的书册滚到陈昭脚边,封皮上"养气诀"三个字被雨水泡得模糊。
"王姨!"陈昭想扑过去,后颈却突然刺痛。
张奎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张血符,符纸燃着幽绿火焰,"噗"地贴在他后心。
龟甲表面的玄青光芒瞬间暗了几分,陈昭听见"咔嚓"一声——腕间龙纹竟裂开道细缝,像二十年前孤儿院壁画上那道裂痕。
记忆突然翻涌:七岁那年他蹲在墙根数蚂蚁,老院长指着褪色壁画上的裂痕说:"这是天地大劫留下的,等昭昭长大,要把它补全。"
"臭小子,知道老子为什么找你吗?"张奎捂着被玄鸟啄伤的手腕,金牙在雨里泛着冷光,"暗渊早算出,能引动龙纹的人.必定是镇世印的钥匙!
你那死鬼老爹当年护着残片跑,现在轮到你——"
"住口!"陈昭吼得喉咙发疼。
他能感觉到龙纹裂痕在扩大,每道缝隙里都渗出冷汗。
壮壮还在墙上抽噎,王姨的黑血正顺着砖缝往他脚边淌,狼牙棒上的饕餮纹还在和玄龟较劲。
他突然想起方才系统提示里的"净化"二字,咬着牙把狼牙棒往龙纹上按得更紧。
玄光猛地炸开。
张奎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睛看着陈昭——那小子的龟甲表面正腾起黑雾,龙纹裂痕里渗出青光,竟在慢慢愈合。
可下一秒,陈昭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分明看见,在黑雾最浓处,龙纹裂痕又裂开了一道,比之前更宽,更狰狞。
"你、你龙纹里有劫痕!"张奎突然狂笑,血水混着雨水从他指缝往下滴,"天地大劫要来了,你这破龟甲.护不住任何人!"
陈昭的龟甲开始发烫。
他能听见甲片下的皮肤在撕裂,能听见壮壮喊"昭哥"的声音越来越弱,能听见王姨的呼吸越来越轻。
龙纹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冷汗,而是暗红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狼牙棒的饕餮纹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雨还在下。
陈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道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条毒蛇,要把整只手的龙纹都吞掉。
他突然想起老院长临终前的话,老人攥着他手腕时,指甲掐出的痕迹,和现在的裂痕位置,分毫不差。
"昭哥疼."壮壮的声音像根线,就要断了。
陈昭咬着牙,把狼牙棒往龙纹上按得更紧。
玄龟虚影在他背后发出低吼,饕餮纹里的黑气却越冒越浓。
他能感觉到,龟甲正在剥落——从指尖开始,一片、两片,掉在泥地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张奎的笑声还在耳边炸响,可陈昭听不清了。
他只看见王姨染血的手,壮壮哭花的脸,还有自己腕间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龙纹在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