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上没有白昼黑夜。时间继续大江东去毫不反悔。飞船亦仍坚持它顽固的航程。无尽无头。
生物和同类更为沉默乏味。它们早已不再提第三者,但似乎二位有同一种预感:冥冥中的第三者不久即要露面摊牌。是吉是凶,将真相大白。
但就在紧要关节,不幸的是,同类发现了生物在监视它。这打破了预定的安排。
它刚把头回过来,便与生物透过门洞的目光对个正着——就像那次生物和第三者陷入的局面。同类无法看见生物的整个脸,就如同当时生物与第三者对视。
同类或许以为碰上了第三者,它明显有些慌张和僵硬。
然后,它缓缓从椅上站起,这竟然花了很长时间,而不像生物那样猛然一跃。
同类向生物威严而奇怪地走过来。轮到后者僵硬了。同类身后洪水猛兽般的群星衬托着它可笑的身体。
生物一边搜索解释的词句,一边想还有充足的时间逃跑。然而它却被一股力量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生物知道自己的眼睛这时也一定布满血丝而且充盈着怀疑和阴毒,因为它看见同类越走近便越避开这目光,而且步伐颤抖着缓慢下来。
生物相信到这时同类还没认出它。它要走还来得及。同类走到门前停住,伸出手。生物绝望地以为它要拉门的把手,但那手却忽然停在空中,变成了僵硬的棍子。
它看见同类的额上渗出血汗。仅仅一瞬间,在长途航行中时时刻刻经受神经折磨的这个躯体,便在生物面前全面崩溃,昏倒下去。
这真是出乎生物的意料。它急忙推开门,进去扶起同类,拼命掐它人中。一会儿后它睁开了眼睛。
“你疯了。我死了,你只会死得更快。”同类这么叫着,恐怖的眼白向外溢出,使劲把生物的手拨弄开。它一定以为生物要加害于它。
生物大嚷:“喂,你看看我是谁!”
同类却闭上眼,摇头不看。生物这时犹豫起来。最后它决定把同类弄回休息室。但在出门的瞬间,同类猛地掐住生物的脖子。
“叫你死!叫你死!”它嚷。
“你干吗不早说,”生物也大声向它吼道,“既然心里一直这么想来着!”
生物很难受。眼珠也凸出来。生物掰不开同类的手。后者拥有相当锋利的指甲。
生物便仰卧在同类身下,用牙乱咬它的衣服,直至咬破肌肉,膝盖则冲它小肚子猛顶下去。
这套熟练的动作使生物意识到它很早以前可能有过类似经历。它全身酥酥的而且想笑。
同类立时昏了过去。生物便翻了一百八十度,攀上同类的身子。它咬它面皮,也掐它脖子。这回它处理得自然多了。
同类喘出臭气。生物看见它脖子上的青筋像宇宙弦铮铮搏动,不禁畏缩了。
同类便得了空挣扎。生物复加大气力。同类不动了。生物以为它完了。不料同类又开口说话: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就是第三者……”
生物的一对眼珠开始淌血。血滴到同类额头上,又流到它的眼角。同类怕冷似的抽弹了一下。生物的小便就在下面汩汩流了出来。
生物证实同类确实不能再构成威胁之后,便去搜索它的房屋,把什么都翻得凌乱。它没有找到足以宣判它死刑的证据。
它这才醒悟自己并不知道杀死的是一个什么生物(或一个什么“人”),就像它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
生物开始感到小便流尽后的凄凉。一切只是一个意外的失手。生物答应自己一定要好好原谅自己。这时它也没发现同类偷窃的食物藏在什么地方。
生物做完这些,全身困倦,横躺在那三张椅子上。这时它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它。它浑身一激灵,四处寻找。然而仍然只有白色的金属墙。墙上的门紧闭,再没有什么物类倚立。
可是生物打赌的确听见了某个呼唤,尽管它之后再没重复。
之后它产生了强烈的毁尸灭迹的愿望,但试了种种办法,都没有成功。没有器材、药剂,也找不到通往宇宙空间的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