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邀请函

“小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的父母都是话剧演员，他们在大学认识毕业后很快结了婚。可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因为我父亲除了长得好看外几乎一无是处，他脾气暴躁而且经常酗酒，我和我母亲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四岁那年，我父亲因跟别的女子产生绯闻，被对方男人用硫酸毁了半边脸从而结束了演艺生涯。自那之后，他变得更加狂躁和暴力，我和母亲也正式开启了地狱模式，直到五年前那个下着雷雨的晚上，我们才得到意外解脱。因为，我最恨的那个人……”夏天咽了口唾沫，停顿片刻后缓缓吐出三个字，“他死了。”

“小丑”：“你杀死了你的父亲。”

“不，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夏天矢口否认，“当时他拿着水果刀冲向我和母亲，我们被迫展开自卫，双方争夺刀具过程中忽然停了电，等下一道闪电充斥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把水果刀。后来警察到现场，经过勘查确定是他自己造成的误杀虽然我恨极了他，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一副死有不甘的样子，地板上到处都是血……”

夏天讲不下去了，电脑屏幕微弱的蓝光映射在他有些抽搐的脸上，可见那件事情对他造成的冲击的确非常大。

“嗯。”“小丑”再次点了点头，“目睹至亲的死亡，而且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的确是件极端恐怖的事情。记得刚才你提到，你对你的父亲充满怨恨，那么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又是谁？”

“这算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提到爱，夏天自觉身上洋溢出一层暖意，将适才体内累积的冰寒逐渐化解。

“对。”“小丑”说，“于你而言，这或许跟上个问题一样简单。”

的确如此，夏天的答案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最爱的人，是我的母亲。”

说完这句话，夏天拖着从僵硬逐渐变得柔软的身躯坐回椅子里，不等对方示意主动讲了下去：“她美丽、热情、时尚、风雅，追求她的男人不在少数，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我的父亲。父亲遇事不顺尤其毁容失业后，每天对我们娘俩非打即骂。母亲本是要强的人，平时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无奈我是她的软肋，为防止她不在的时候我变成唯一的出气筒她不得不变得与世无争、逆来顺受。为了我，她甚至放弃了自己钟爱的演艺事业。作为报答，我发誓要保护母亲一辈子，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小丑”：“或许，找个伴侣来照顾她更为妥当，从众多追求者中挑选一个，也不失为你的一份孝心。”

“你的话听起来没错，也的确有不少追求者。其中一个叫邵飞的成功企业家，他跟我母亲是初中和高中同学，多年来一直倾慕母亲。父亲死后，他更是对我母亲展开长达五年的苦苦追求，虽然母亲有所动心，但我坚决不同意，我无法接受任何一个接近她的男人，尤其是追名逐利的商贾！父亲溅在眼前的那滩血仍历历在目，我绝不能让母亲重蹈覆辙受二茬罪！”

“小丑”摇头：“这并非保护，而是一种无形的禁锢和枷锁……”

夏天粗暴地打断：“这不是我们需要讨论的，请继续你的第三个问题。”

“小丑”：“好吧，你认为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夏天思考了几秒钟：“可能有些过分敏感。比如我既希望表现自己，又特别在意别人的评价；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几乎没有一个特别知心的朋友，甚至……我至今没有恋爱过；我缺乏胆量去追求，也没有勇气接纳别人；我不很自信，总担心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小丑”：“在医学上，这叫做暗示性自卑症。”

“我没有病。”夏天再次打断对方，“敏感也罢，自卑也好，这顶多属于性格缺陷，不是病态。”

“好吧。”“小丑”也不多加计议，直接进行到下一个问题，“你所经历过的最严重的危机是什么？”

夏天皱眉思考。

就在“小丑”等得有些不耐烦准备开口的时候，夏天的答案来了。

“死亡。”夏天盯着“小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挨打受骂很多是因为我，父亲死后，母亲受尽艰难以致债台高筑也是因为我，没有我，她一定可以过得更好。所以，我实施过自杀，幸亏母亲发现及时把我送进医院。可以说，没有母亲我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见“小丑”又要讲话，夏天提前堵住了他的口，“我没有病，不要把任何不入主流的行为都视为病态！”

“你误会了。”“小丑”为自己辩解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此刻，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夏天似乎察觉到了面具底下所隐藏的笑意。因此他呼地站起，同时面露愠怒之色：“钱，我需要足够的钱，你能满足我么？！”

“说说你的困境吧，或许我真的可以帮助你。”“小丑”仍旧一副不急不缓的语气，“别忘了我是命运的使者，我有操控一切的能力。”

这话提醒了夏天，后者方才意识到自己仍处于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因此，夏天长长吐出一口气，不得不慢慢坐回椅子里：“父亲毁容加剧了防备心和控制欲，他开始疯狂限制母亲，不让她继续抛头露面。于是，原来的优渥之家变成了没有收入的困难户。父亲死后，原来的宅子没能卖出去，为了生计母亲不得不借钱在外面办了个演艺培训班，经过几年发展眼看资金就要回笼，不料发生新冠疫情，培训班因招生困难最终倒闭，母亲欠下三百多万元外债。”

“这个数字对有钱人来说或许根本不算什么，可对我们这样的家庭而言简直是要命的，你无法体会逢年过节时被一拨拨债主堵在门前讨债的心情，母亲为此愁得头发都白了。我看着万分心疼却无能为力，毕竟那些赚来的稿费相较这笔巨债实在杯水车薪。所以，我做梦都想得到一大笔钱，好帮母亲偿还这笔巨额债务。”

“小丑”：“如果给你个机会，可以解决如上所有问题，你……”

“这是第六个问题了。”夏天认为对方要跟他讲条件，故而又一次仓促地打断，“现在五个问题都如实回答完毕，你打算怎么帮我？”

“小丑”没有说话，几秒钟后电脑屏幕也突然黑掉了。就在夏天手足无措的时候，房间的灯重新亮起，而电脑屏幕内的“小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这把夏天吓得差点叫出来。

“夏天先生，让您受惊了。”“小丑”躬下身，递上一张创意别致、设计精良的邀请函，“我谨代表大赛组委会向您提出诚挚的邀请，望您一定参加。”

夏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满心狐疑接过邀请函，当看到内页尾端的署名及椭圆形的红色印章时，只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继而“咣”地愣在那里。 tyegr8Rej4OZNE8pk02Tqo87UiEZkCHPJPYZXzuQwDrmmkf8Do5MmsaVLVyk92J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