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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阿檀娜 一箭退清兵

放飞丸,尹青传讯号;

留手印,神尼显掌功。

且说回族英雄“沙诃萨”,带着了噶什土司宗流、驼侠阿朗、神尼沙哈洛、及白泰官、王春明、周浔等众侠士,在阵上高地观察一番,清营那边的火箭仍是飞蝗一般的不断射过来。

沙哈洛走近宗流身旁,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宗流上前转告了“沙诃萨”,这个回族英雄立刻下令,全线回兵再后撤两里,并召集各营将官,乘夜到大营听令。

“沙诃萨”将军把一行侠士接入账中,对沙哈洛神尼等重行施礼。说道:“这番深感女菩萨和各英雄到来相助,如果天明之前没想出一个计策,清兵就要渡河过来攻击的。”

各人方才坐下,小军进帐来,递上一束箭矢,长仅一尺,这些就是清营里射过来的火箭。

“沙诃萨”将军递给各人一看,那箭杆只是一根竹管,镶了钢造的箭头,两边深陷,箭尾附着羽毛,奇怪的是箭杆尾端藏了一截铜管,约有二寸长,已给火药烧成黑色。

沙哈洛把羽箭拿在手里,对沙将军说道:“将军,这是年羹尧设计的火箭,我晓得他在白云那里学得一手飞风箭暗器,打出时比任何人的飞镖还犀利。他现在改过用火药来发射,作用如同西洋传入的火枪一般。箭杆里的铜管子放进了火药,燃放起来,便和小孩子玩的火箭一般,不过它的射程却比玩的火箭远得多,这算是年羹尧的发明罢。”

沙将军听了不停地在点头。

宗流正在把箭杆放到鼻子里嗅着,忽地说道:“这箭头有一种气味,也不像是硫磺,你们嗅得出是蘸了什么东西吗?”

沙将军答道:“这点我已明白了,箭头两边陷入的地方,定是蘸上了白磷,这东西在我们部落里的山岭上,多有埋藏着的,遇到了空气便会自行燃烧。”

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沙哈洛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送到沙将军面前。

“沙诃萨”看了,即时站起来对她说道:“难得女菩萨指示机宜,在下先代表我们族人向女菩萨致敬!”

沙哈洛起来也合十还过礼,大家便退出中军帐,宗流领他们一行返回农庄里休息。

第二朝,沙哈洛和白泰官等都想知道阵上的消息,等到午前,才见宗流乘马回来,春明截着问道:“师傅,外间情况怎样?”

这时宗流面上已没有昨宵的紧张,答道:“今早清兵曾试探渡河,但给回军一轮火箭射出,清军不少坠进河里的,因此挡了一阵,现时沙将军已占回昨天的阵头了。”

说了对沙哈洛神尼赞道:“女菩萨算无遗策,拜服拜服。”

座中驼侠、白泰官等,都不明白宗流在说些什么。

宗流见他们等着解释,便坐下来说道:“这全凭女菩萨昨夜留下的锦囊,沙将军乘夜把兵士的衣服挑起,营里亮着灯火,这样像是真的兵士守在营里一般,诱得清兵整夜的把火箭射过来。沙将军在营外预伏了人马,火箭射来,立即拾起用沙掩盖着,那火焰便熄灭了。那时后方已取来十几桶火药,全体军士动员起来,把清营射来的火箭收集,在铜管子里放进一些火药,安上药引子,又用铅封了口。一夜之间竟造成了几万枝火箭。到了今早清兵抢渡过河,沙将军等他们来到中流,一声令下,回兵都把箭放到发射架上,燃着引子,那几万枝火箭照样射到清兵阵上,我想年羹尧怎样也没料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片刻间人仰马翻,清兵大部中箭落水,那些火箭虽然没有燃烧,但射到身上也抵受不了,回军因此胜回一阵,乘势赶到,压住阵脚,沙将军才下令收兵,现在已把河边高地都占回了,还掘了土坑,埋伏着弓弩手呢。”

宗流这一说,各侠士才知道沙哈洛昨宵临走时留下这个锦囊,助沙诃萨胜回一仗,暂时挡着清兵不能渡河,都佩服她的计智。

门外马铃声响,“沙诃萨”乘马来到农庄,对各人鞠躬道谢,还带了大批精美食物同来,吩咐庄客款待一番,才回营去。

这时白泰官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见师姐沙哈洛帮回兵胜了一仗,生怕年羹尧将来知道了,会怪自己好一同来到回兵阵上,帮助别人。

但王春明却暗暗欢喜,他和年羹尧虽在九华台结过盟,究竟渊源不深,今次是他的师傅噶什土司请沙哈洛前来解围的,他这时正对沙哈洛热恋着,她干的事自然十分赞同。

至于周浔和他们两人又是另一思想,他自从在奇台驿和冒莲重叙,一双小冤家整天地情话喁喁,只觉得日子太短,虽然回兵的胜负和他没大关系,可是他对王春明特别好感,春明作的事,他永远站在一起的,所以这时也觉得一阵安慰。

黄昏时候,清兵果然停止了攻击,双方仍是以前一般地守两岸。

“沙诃萨”将军把军务调署一番,晚上特在大营设宴,欢迎沙哈洛和一众英雄,噶什土司一早便到农庄来作知客,招呼就道:“冒莲仍留在农庄里,陪伴着施拉美王妃,暗地里却是受了师傅吩咐,教她小心看守,不许任何人闯进。”

大营就在孔雀河畔,离岸边不过数十丈,营外重重守卫,灯火通明;帐内设了酒筵,各英雄一齐入席。

沙将军频频敬酒,对沙哈洛推崇备至,神尼只是吃些果品。

酒兴已阑,宗流禀告沙将军,教他把帐里灯火熄灭,免给清军火箭再袭来,大家把椅子移到帐外闲谈。

那时满天浮云,星月无光,望过隔岸清营,也是灯火尽熄,只有黑夜里的河水映出一些浮光。各人正想告辞,突见清营那边发出一点青光,在半空闪闪飞动,一会又落下不见了。

白泰官正看得出神,才过半盏茶时分,刚才的青光又起,这番还带着一种尖锐的嘶风音响,呜呜传来,那点青光在清营上空飞绕两匝,才堕下地面消失。

各人心里有点惊奇,白泰官忽道:“尹四哥到了!这是他发出的丸子。”

说时,隔岸那点青光再起,今回嘶风更响,直冲斗牛,迅速飞下。

白泰官面上变色,他走近王春明、周浔身边来,暗暗的道:“我们四哥的确到了,他就在清营里,刚才是他所发的一种讯号,那点青光就是他的一手绝技飞丸,往常他每到一地,夜里发出丸子,线上朋友便晓得他来了,这番他大概是来了清营,把丸子射出看看有没有自己人在这边,现在我们要快点打个主意!”

王春明、周浔听了,心里一时没有主宰,可是当着沙将军面前不好出言,沙哈洛、宗流两人,都似乎明白他们三人的心事,立刻向沙将军谢过盛筵相待,便都告辞,乘马向农庄走去。

宗流勒马走近王春明身边,悄悄地道:“徒儿,你留心一点白兄的举动,有事时便和沙哈洛商量,你们回农庄休息,我要告辞了。”

王春明点了点头,宗流送各人到农庄,便策马返营去了。

白泰官还没坐下,便对沙哈洛道:“阿檀娜师姐,我想乘夜到清营去,见尹四哥一面。”

沙哈洛想了一想答道:“师弟,你这样的心急,也是应该的,但我希望你设法使他劝年羹尧先行退兵,这方回部的事,尽可和平解决,将来我们请沙将军吃亏一点,接受一部份迁徙的命令便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泰官应了一声,又问道:“阿檀娜师姐,你这番替尹四哥把王妃和龙驹都取到了,他定会对你感激,如果我把你的意思说出来,料他会教年八哥做个人情,给回民部落一个和平解决的机会也未定。”

沙哈洛喜欢得展开笑容,说道:“师弟,你这样做,将来回民兄弟也永远感激你的。”

白泰官略一结束,正待出门,王春明过来把他袖子一拉说道:“老二,让我一道儿跟你前往,见见尹四哥。”

白泰官还没答话,那边沙哈洛已瞪着了王春明,意思是教他不要前去。

白泰官见了便道:“大哥还是在这里等着罢,我见了尹四哥时会替你说惦念着他的。”

王春明这时候已受了沙哈洛的支配,那敢不依。

白泰官说声再见,闪身便出庄门,展起急纵轻功,瞬已来到孔雀河,一看两军阵上都掩蔽了灯光,黑暗里只见哨兵在岸边蠕蠕走动。

他转过身来,沿河岸走去,离开了阵地,哨兵的守卫渐见疏落,这才蛇行来到河边,把气囊吹得涨起,跟着下到水里,直浮到对岸清军阵地,才爬上岸来。

清军守卫的哨兵很快的看到了,喝了两声,提刀向他冲来。

白泰官举高了双手说道:“兄弟,我是来见年大将军的,请你快给我通报,说姓白的求见。”

那哨卒见他是个汉人,手里也没有武器,连忙报告了上官,传达到了大营去了。

不久,白泰官被请到青龙旗下的黄罗帐里,年羹尧全副戎装,起来相接,说道:“二弟,我听小军传报,早知是你来了。”

白泰官也不暇回答,连忙问道:“八哥,尹四哥来了吗?”

说还未了,内帐闪出了尹青,笑道:“二弟,你定是见了讯号来的罢,我也猜想你们会在回军那边了。”

白泰官喜极上前握住了尹青的手,一同进入内帐,各叙离情。

白泰官才晓得当日随往阿苔山的驼马队已返回西安,向尹青报道他们一行已随三音神尼进入西蒙,将来打算取道“库林盖”到新疆。

尹青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打发探马到“奇台驿”等候。

那些探马便是今日的情报员,他们很快的便把白泰官等人行踪回报尹青,说大队人马在“奇台驿”住上两天,便动程向南疆方面走;同行的还有驼子和黄面的学究。

尹青料他们会是前往孔雀河,因此飞马赶来。

他心里惦念着的,就是施拉美王妃是否一道同来,却估不到他们竟在回军阵营的后方逗留着。

白泰官说出在西蒙时,沙哈洛怎样用计带出王妃,当日他们四人在“贡密底斯山”怎样挫倒了番僧,驾走奥司卡龙驹,都对两人说了一遍。

听得年羹尧和尹青一齐称赞神尼施的好计。

尹青急着问道:“二弟,现在王妃安顿在那里?”

白泰官答道:“四哥请放心,我师姐对施拉美比什么还关心的,她早就把王妃安置在农庄里住下,给她好好地休息,还派六妹子在那里陪伴着呢。”

年羹尧对这些却不关心,只是要清楚得知他们为什么会来到孔雀河。

他向泰官问道:“老二,你们不一直返回甘肃边境,却要来到回军阵营,莫不是三音神尼要你们和她一起替沙诃萨出力?”

他这一问面上显得有点严肃。

白泰官早就得到沙哈洛的授意,胸里已有成竹,也正容答道:“八哥,你说得出奇了,我们和沙诃萨没半点交情,怎么会替他出力?这次只是阿檀娜师姐受了回民的邀请,要她前来相助解围。我虽是她的师弟,但大家立场不同,也没能左右她的意志。不过王妃却愿意跟着她一道儿走,而且把奥司卡都带来了,我们不能不随在一起保护,怕的是有什么差池,那时四哥不是会责我们办事不力吗?”

白泰官这一番话,当着了尹青面前说得入情入理,令到年羹尧没法再置一词,只有俯首沉吟着道:“原来三音神尼替回军出力,怪不得日间他们把我军射出的火箭,装了火药反射过来,打伤了我方人马不少。”

尹青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说话,仍然追着问泰官道:“那农庄离回军阵地有多远呢?”

白泰官答道:“大约七八里罢。”

尹青沉默了一会,返身回到卧帐,换过了一身夜行衣,加上一件披肩,对白泰官道:“二弟,我和你一起前往农庄,见施拉美王妃一面。”

他才说出口,年羹尧便吃了一惊,忙起身问道:“四哥,你要亲身到敌营去?”

尹青微笑答道:“大将军,难道你怕他们会把我吃掉了吗?何况那边还有我们的兄弟,我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等着我回来罢。”

尹青说的兄弟,就是指王春明周浔二人。一霎间两条黑影穿出帐外,一瞬便杳。

这一次便是大侠尹青初会沙哈洛神尼,他和白泰官浮过了孔雀河,很快的便赶到回军阵后的农庄来了。

白泰官一声长啸,和尹青两人像是飞鸟归巢一般的纵来。

王春明、周浔正陪着驼侠和沙哈洛在长廊下等候,看到白泰官回来,后随的正是尹青。

两人立刻上前呼道:“四哥,我们料不到你会来的。”

白泰官忙道:“兄弟,让四哥见过了阿朗前辈和阿檀娜师姐,我们才再叙话罢。”

他们几个人伴着了尹青,来到驼侠和神尼面前,大家相见,叙过了礼,就在廊庑下坐着。

沙哈洛细看尹青容貌,的确是一表人材,丰神出众;他那广阔的额上,天庭三根龙骨现出,五官骤看像个王字,确生得千万无一,人中之龙。

只惜闪闪的丹凤眼中,微露凶光,是全相中的缺点,将来可能没有善终。

尹青见沙哈洛不停地望着他,也停眸向她注视。觉得这个女修士眉目清秀,美丽中还带风雅,但庄严正气,却有些令人不敢亲近。

王春明、周浔、正待上前向尹青一叙别离,白泰官已打破了沉寂说道:“我们四哥闻关前来,都是为着早一点看到施拉美。”

他说到这里望着了沙哈洛,又道:“阿檀娜师姐,你就看在小弟情面上,今晚让四哥有机会拜见王妃罢。”

沙哈洛只是微笑,一时没有说话。

她拍了两下手,庄里侍候的女奴立即走出,俯伏神尼脚上。

沙哈洛低头吩咐了几声,女奴便走开了。

片刻间,女奴再出来,在神尼面前低声回话。

沙哈洛听了,回过头来对白泰官说道:“师弟,你引尹大侠到楼上去罢,施拉美已等候接见,那边还有莲姑,但请你们不要耽延过久,王妃还要好好地休息呢。”

说了,她和驼侠阿朗都起身告退,走到别院去了。

白泰官领着尹青直入后堂,王春明周浔已跟同一起,那里早有女奴引到楼上,轻叩厢门,冒莲应声出来,见了尹青,忙走上前叫道:“四哥,你几时来的?”

尹青应了一声,一同踏进楼里。

但见帘幔低垂,窗外树影婆娑,布置得十分清雅,施拉美王妃这时倚身睡榻,脚下有两个侍儿伴着。

她见冒莲引众人入室,才亭亭起立相迎。

她今夜云鬓蓬松,脂粉不施,颈上一串明珠,映着天然容色,愈觉妩媚。

冒莲给尹青引见,还替他传话,说道:“尹大侠仰慕王妃多时,今夜得亲颜色,非常幸会。”

施拉美在旅途上,已听说过尹青遣白泰官等万里相迎,心里早有了印象。

现时见了尹青,举止磊落,仪表英俊,愈觉得中原人物,自有风流蕴藉之处,不禁喜溢眉宇,她对尹青裣衽回礼,答道:“妾身薄柳之姿,生长塞外,不习中原礼仪,承蒙尹公子见爱,远道相迎,至感荣幸。”

他们互相道出客套言词,都是些文绉绉的酸话,且不必去多叙。

尹青在王妃绣帏里吃过了茶,便见一个女奴进来,在冒莲耳边说了些话。

冒莲起来对尹青道:“四哥,我师傅在大厅里等候着,她说有要紧的事和你商量呢。”

尹青向施拉美道过晚安,亦告辞下楼。

一行来到大堂,那里灯光辉煌,长桌子上,正中坐着一个回族将军,正是沙诃萨;身旁是驼侠阿朗、沙哈洛神尼、噶什土司宗流,都坐在一边。

他们见尹青等进来,一齐起身相迎,同来各人都感到有点突兀。

沙哈洛已开言道:“尹大侠今夜难得光临,小尼特约沙将军前来会面,希望双方开诚相见,化干戈为玉帛,这也是我佛慈悲不愿生灵涂炭的本意。还求尹英雄代表着年大将军,坐下来说几句话。”

神尼说了,沙诃萨立刻离座,张开两臂相迎。

尹青是个眉目灵活的人,见了席上情景,已知道是噶什土司和神尼的摆布,当下也作出了欢容,上前和沙诃萨搭着双臂,表示了友谊,这才坐到沙将军对面。

尹青说话非常圆滑,他道:“各位今天把我尹青看得太起了,我不过和年将军同师学技。阵上的事,全由年大将军作主。沙老前辈和几位道兄师姊,有甚么意见要由小弟代达年将军的话,这点仅可以做到的。”

沙诃萨听了,面上现出微笑,答道:“尹英雄说得太谦了,你是金枝玉叶,我等化外小民,将来也要上沐圣恩。今夜叨光了白英雄几位的面子,邀请得大驾前来,正是千载一时机会,罪将负荆到此,希望能把回民叛乱的实情禀告。朝廷自从颁下了改土归流的政令,回民部落多数已遵令迁徙。可是派进青海的二十九旗兵,未能体性民情,予以一些宽限,致回民没法等到收割之后才迁徙;那些旗兵更驱走了驼马牛羊,因此才激成叛乱,这点不能把祸首全推在我族身上的。现在我新青两地族民,只求朝廷肯撤退大军,宽限半年时日,并把掳去的牲畜偿还,俾族民有宽裕的日子迁徙,这样便不会再有违抗政令的事件发生了。其次便是求求年大将军把回疆各部落领袖释放,安顿人心。这几点还求代达年大将军,给罪将一个明白的指示!”

沙诃萨说完了,即时向天匍匐,求真神庇佑,早告和平。

尹青似乎有点给沙诃萨的真诚打动了,他看看座上各人,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似乎只要他一出言便有和平的希望了。

他的仪表显得异常尊严,目光如炬,对着沙诃萨等一扫,就是镇定如沙哈洛神尼,也觉他眼里有一种凛然不可侮的气概,使人慑服。

尹青说道:“刚才沙将军所说的话,那二十九旗兵原来是这样的欺压回民,在下回去对年大将军报告,定必严行究办;贵部请求宽限半年和归还牲口,在下就大胆的代年大将军答应。可是要释放你们各部领袖,这点却作不得主……”

他停了一停才再接下去道:“明天中午请将军派出使者到清营里讨取回书罢!”

沙诃萨将军见尹青已答应了他的一半要求,心里舒开了些,立刻起来道谢,并说:“罪将明日定派小使到年大将军营前听候消息。”

说了带着噶什土司先告辞出门,大家起立相送。

沙哈洛对尹青道:“尹大侠,不日清兵撤退时,小尼定把王妃好好地用香车送到帐下,现时正着人教他汉语,你好好的等着迎接罢!”

尹青连忙一揖说道:“这番全赖女菩萨玉成,改日有机会时,定报大德。”

这下里尹青已晓得了神尼的用意,她就是说要待清兵退出孔雀河,这时才把王妃和龙驹一起送到清营里。

尹青心想:“这个蒙古少年尼姑,听说有一手大漠神功非常的厉害,可惜没有机会和她比试,看看是否真的如此了不得,我尹青今夜里就要一探。”

他刚想着,白泰官已走近来说道:“四哥,你来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恐怕八哥在营里等得焦急,待我送你回去罢。”

尹青答说:“不必送了,我自己会过的。”

各人见他要走,都起来相送。

神尼沙哈洛走得最先,一边行一边向他说道:“尹四爷,回部的存亡都系在你的手里了,小尼求你开一点恩。”说了俯身合十深深一拜。

尹青有意试探她的本领,就乘她俯身合十的当儿,看到她的头巾缀了一块青葱绿玉,他口里一边答道:“女菩萨吩咐,定当尽力干去。”

说时闪电般伸手把绿玉摘下来,沙哈洛似还未觉,和驼侠等送到院里止步。

白泰官、王春明、周浔等三人一直送出庄门外,那里已停着一辆八头骏马的座车,两旁四个武士持戟守卫,原来是沙诃萨将军派出来的专车。

尹青停步暗暗嘱咐泰官等三人,明天夜里看到了他的讯号,要立刻约同冒莲一起行动,把王妃和那匹龙驹带到孔雀河岸,自有接应。

白泰官等这时不得不应诺,尹青跃登马车飞驰去了。

不久马车到了孔雀河滨,回兵立即向对岸喊话,呼道:“尹四爷回来了,快放船过来!”

那边清军大营,果然亮起火光,驶来一艘快船,把尹清接下船去了。

年羹尧迎接尹青入到黄罗大帐,看他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绿玉来,放在掌里细看,心里有些纳罕,问道:“四哥见了施拉美王妃吗?这是她赠送你的物品?”

尹青摇头道:“施拉美没有东西送给我,但沙哈洛却给我取下了她头上的东西还没发觉,你说她的大漠神功是人们说的那样了不起吗?”

年羹尧这时才知道是这样的一回事,忙转过话头,问他敌营里的消息,尹青把刚才经过略述一遍,边说边把头巾脱下,又把披肩卸去。

年羹尧一眼瞥见他的夜行衣背后,印上了一只女人的手印。

那手印并不是甚么色彩涂上的,而是在黑衣上齐齐的切出一个手掌印,比裁缝匠用剪刀割的还要齐整,尹青里面穿上白色衬衣,因此更看得清楚。

年羹尧大吃一惊说道:“四哥,你今番遇到的是强敌呢!这一手功夫定是‘切风掌’的袭击,才显出这样子,我想你还没晓得何时中了这一记掌的。”

尹青已把夜行衣脱下,拿着一看,身上打个寒噤,可是当着年羹尧面前不想露出气馁,只得作轻松的口吻说道:“沙哈洛给我开这个玩笑,还怕我将来不谢大媒呢。”

年羹尧晓得他向来的性子,也就不言。

话分两头,且说白泰官、王春明、周浔等三人送别尹青出门,转回庄里,帘前倏的跃下一个白衣人,正是沙哈洛。

白泰官等一齐愕住。正想问她那里去过。

神尼笑起来道:“尹青吩咐你们的话儿我都听到了。”

三人有点失色,一时不知所答。

沙哈洛又道:“我知道你们和尹青的关系,总要想一个两全之法,一方面要令年羹尧退兵,同时不会疑心你们帮我和他捣鬼。”

沙哈洛说时,望着三人,使到他们不能不拜服她的机智。

这时已是天将破晓,各人也疲倦了,都回房休息。

翌朝王春明起来,发觉枕畔一朵玉簪花,还吐出了芬芳的气味,他认得是阿檀娜最爱的花朵,心里一喜拿在手里看得出神,他想阿檀娜一定曾经来过这里。

正要起来,一看枕边还有一片小纸,用淡淡的红色指甲花叶写上了一行小字,说道:“小别些时,愿君珍重。”

底下用蒙古文写了“阿檀娜”,王春明看着呆了些时,外边忽有人叩门,忙把字条揣在怀里。

进来的却是白泰官、周浔,见了王春明道:“这番闹出乱子来了!老大,你晓得沙哈洛和王妃都走了吗?阿朗也一道去了,我们怎样回复四哥的好。”

王春明怔了一怔,问道:“是谁说的?奥司卡有留下吗?”

周浔一指门外,答道:“六妹现在同来,你可问问他。”

春明披衣出室,见冒莲站在门外,她把今早的情形告诉了春明一遍:今早天才破晓,神尼便来叫醒她,说道:“莲儿,你是我的门徒,这番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够答应去干吗?”

冒莲答道:“师傅,你从小教导我,有甚么吩咐时,我一定遵命去干的。”

沙哈洛便给她一张字条儿,吩咐要过了一个时辰,才送到白泰官那里开阅。

沙哈洛说了后,便和王妃一同驾上龙驹,驼侠阿朗乘马跟随,临行还吩咐冒莲不要挂念着她,不久便会相见。

冒莲看着她和阿朗走后,过了一个时辰,才把字条递给白泰官。

王春明这时接过字条一看,写道:“昨晚尹青答应的事,今天总有变化,我为应付危急,不得不恳请阿朗舅舅护送施拉美离开这里,同时已通知噶什土司禀告沙将军准备一切,我当于午后回来,到时你们便明白一切了。”

底下也是用蒙古文签上阿檀娜的名字。

春明看了便道:“阿檀娜定然看到了一种急剧的变化降临,所以才出此下策,她晓得我们立场为难,因此要待她走后才把字条送给我们,这正是她的苦心之处呢。”

白泰官周浔都微微点头,静了一会,泰官才答道:“你说的不错,现在我们只有等待情势的变化,到时随机应付便了,我想阿檀娜师姐决不会使我们难过的。”

他们四个拜把兄妹,在农庄里等了一会,焦急起来,王春明作出一个主意,着庄里的人往大营找他的师傅宗流,可是那人不久回来报说,噶什土司也出外去了,他们更是行坐不安。

时届午刻,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进来两个回军将官,说沙将军请各英雄到中军帐去,有事商谈。

他们忙上马,来到回军大营,沙诃萨将军迎入账里,白泰官问道:“将军已派人到清营去吗?”

沙将军应道:“刚才已派使者去了,现正等候消息。”

帐外忽又闯进一人,正是噶什土司宗流,王春明见了喜的说道:“师傅,你回来了,我等得你很心急。”

宗流满面风尘,像是路上奔波回来似的,他把外衣卸去才答道:“徒儿,我赶着要干妥一些事呢,也晓得你们会焦躁的。”

正说话问,外面小军来报:“使者回来了!”

步声走近,进来了一个军官,向沙将军递上回书,正是年大将军的通牒。

沙诃萨打开一看,面上当堂变色,拍案叫道:“年羹尧忒小觑我,这简直是要我到清廷去作俘虏,岂能忍受!”

大家见他动怒,都上前一看,只见书里写道:

“大清国兵部侍郎大将军年,谕示回部叛将统领沙诃萨得知。昨传贵方要求,宽限改土日期,归还尔等牲口,尚可照办,惟在押各部为首叛逆,犯上兴兵,碍难擅释。阁下如系诚意请降,归顺天朝,限书到之日,即亲诣本军帐前,随同赴阙请罪,听候天朝处分。我军当即克日退兵,待各部改土完竣,到时再请圣恩开释罪仇。倘仍执迷不悟,本师即日进兵,决无宽贷,切切此谕。”

宗流看了说道:“年羹尧说得很好听,他要你亲诣帐前随同赴阙请罪,就是要将军作他的俘虏,好待他班师回朝,将来如果我们族民有不听命令的话,皇帝随时可把各领袖杀了,这简直是忍受不得的条件。”

沙诃萨忽然息了怒气,对宗流道:“土司,我现在把白英雄等几位请来,要立刻把他们送回清营去,免两军交锋起来,令他们难做。这是女菩萨今早临行前的明示,未知土司认为可行吗?”

宗流望着了王春明,有点不舍,但立刻斩钉截铁地应道:“将军说得对,我认为白英雄等几位就要立刻过河,愈快愈妙。”

他不待白泰官等同意,便叫来了一个小将,吩咐外间准备马车。

王春明等见沙诃萨无形中下逐客令,要不答应时也是不得,沙诃萨向他们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还道:“我晓得各位这番有心相助,至少是对我族民有了同情的心,这便是我们之间不可磨灭的友谊。”

说了再三敬礼,退回帐里去了。

宗流暗暗对各人道:“你们要知道,沙哈洛要送你们到清营去,全是为了你们设想,其实她何尝不是和我一样,不想舍开你们的,但是形势禁格,想不这样做也不可能。”

他黯然滴下两点热泪,把白泰官等四人送上马车。

他们来到河岸,回兵向清营喊话,说白爷、王爷、周爷和冒姑娘都回来了,快派船来接过去!

那边守卒听到,禀报了年大将军,立刻驶来一艘小船把他们接过河去了。

尹青知道沙哈洛把王妃带走,这番可把他气急了。

他虽然怒极,也不现诸神色,只是绕室沉吟,一会才对年羹尧道:“老八,下令孩子们准备过河罢!我打算掩杀一阵,希望把施拉美追回来。”

王春明口里本来想对尹青说:“驼侠和施拉乘的是龙驹,没有马儿可以追到的。”

可是他心里一想:“还是不说的好,如果他追到了,岂不是破了阿檀娜的计划;但追不到时却和自己没有干系。”他就缄口不言。

且说年羹尧升了中军帐,三军雷动,将弁云集候令渡河总攻,一时鼓角震,人马调动。

年羹尧乘着一头骏马,全副披甲,马后大纛高飘,大书一个“年”字。

尹青、白泰官、王春明、周浔、冒莲等都换上武士服装,跟随马后。

一行来到阵上,两边弓弩押住阵脚,五百骑兵分布两旁,像向左右伸开的两翼。

但见击鼓雷鸣,旌旗蔽日;三军布阵,盔甲鲜明。确是威风凛禀,杀气腾腾。

年羹尧勒住马头,观看对岸敌军阵势,孔雀河宽阔十丈开外,阵上情况,都看得清楚。

遥见回兵营账照常扎起,哨兵来往,像平日一般,不见动静。

尹青在年羹尧身旁提鞭一指,说道:“将军看出吗?沙诃萨已在岸边埋伏了人马。”

年羹尧一看,果然敌方河岸,一带树林上空,飞鸟惊起。

他一声传令,马前走卒举起红旗,三通鼓响,三军立刻肃静起来。

传令来到河岸,向回营喊道:“大将军请沙诃萨到阵前答话!”一连喊了三声。

回营里也传来一阵鼓声,歇了一会,还不见阵上有人走出。

年羹尧以为沙诃萨已是气馁,不敢上阵答话,正想传令军士再向回营喊话。

就在这一忽儿,回军阵上远远扬起一阵尘头,战鼓雷动,那骑人马风驰电掣般瞬已走近,白衣飘飘,正是三音神尼沙哈洛。

她沿河来到对岸,勒着马儿不动了,微风吹动她的头巾,份外显得丰神洒落。

尹青、白泰官等看到,暗暗称奇,心想沙诃萨将军怎么会着沙哈洛出来答话呢?

回军虽然设了伏兵,可是阵上全无准备接战迹象,各人正在纳罕,回军阵上迅速跑出几个弁官来,其中一个高举起星月徽的回族大旗,站在神尼马后,余外两个将官,手里挥动红旗,在河边对清军喊道:“沙哈洛女菩萨,请尹四爷接箭!”

年大将军回顾众将,怒道:“我堂堂上国大军,那会向一个方外女尼接箭!”

正待传令弓弩手发射。

尹青倏的放马趋前,挡住了年羹尧,举臂一挥,扬声答道:“尹青在此!等待来箭!”

他的声音清朗,传到回营,清澈可听。

沙哈洛神尼忽又拨转马头,走到阵后,才回马疾驰而来,她手里一扬,口里喝一声:“看箭!”

当堂一股疾风,虎虎呼袭过河,微微看到一枝箭影,随风射出,快同闪电,一晃便到了尹青马前。

当下清营大小将官,都吃了一惊,替尹青捏一把汗。

好个尹大侠,他就在马上一纵,身子挺直,火箭般斜里冲起,神尼的飞箭还没射到,他已在空间一手接着,这时三军齐齐喝采,尹青跟着就是一翻,打了一个斤斗才落到马上,面不敢容,大小将官欢声雷动。

忽地传来三通鼓响,看回军阵上,沙哈洛神尼已消失在沙尘滚滚之中。

尹青执着神尼射过来的飞箭,面容失色。

年羹尧见他神态有异,一看尹青手里的箭矢附着了一对书函,那箭是纯金打造,长仅六寸,一撮白羽毛,正是他自己的东西,当堂也吓得噤不出声,暗里一摸镖囊,原来的两根飞风箭只剩下了一根。

尹青已取去画函,顺手把那箭向年羹尧一抛,让他接着。

年大将军传令挥动黄旗,鸣金收兵,一时阵势变动,马步三军衔枚疾走,都经过他的面前行礼,然后陆续回营,转眼之间,清军阵上又回复了先前的宁静。

尹青率领白泰官等回到黄罗大帐,年羹尧已卸下盔甲,气冲冲的坐着,刚才神尼射过来的一根金色羽箭已折断在地。

他一见尹青等进帐,便握拳向桌上一敲说道:“我誓把回子杀光,才返京畿!”

尹青道:“八哥不要动怒,你是主将,不能轻举妄动的!”

年羹尧默默不语。尹青把刚才飞箭上的信打开一读,内里写道:

“三音大庙修士阿檀娜上拜大侠尹青剑下:此次西蒙效力,间关冒险,美人名驹,随抵回疆,幸不辱命。乃昨沙将军痛哭陈词,为回民请命,恳天朝开恩,不究兴兵之罪,千万生灵,引领待决。阁下海内豪杰,竟未能仗义相助,任令年大将军变本加厉,穷兵默武,务欲置回民于绝域,小尼抱众生苦乐相共之心,迫得拜求戈壁驼侠护送王妃先返塞外,所驾龙驹同行,以免大军一到,玉石俱焚,设一旦伤及王妃,阁下将抱无穷之憾。书到之日,请即着令年大将军克日退兵,回驻青海,所有被拘回民领袖,俱属无辜,就请同时省释,以顺民情。则半年以后,朝廷改土政令,定能颁行无阻,轻重权衡,敬候明察。阁下如能履行本书请求,军事停妥。望即遣派香车,前来敦煌迎接王妃,到时小尼定人关道贺,重拜清芬,冒渎传书,延停为劳!阿檀娜合十再拜。”

尹青得书,递给帐里各人阅读一遍,白泰官抗议道:“现在我们六个兄弟妹子都聚在一起了,虽然朝廷的军事大计和我们几人没关,可是年八哥是主将,我们何妨来个决策给他考虑,四哥以为我说的对吗?”

尹青喜的答道:“二弟说得对,有我们六个人商量,什么事都想得通的。”

年羹尧见尹青出声,他便按下怒火,不发一言。

世间也有很多人像他一样的,就算是天地生成一物制一物罢。

经过一番聚议,除了年羹尧外,五个人都赞成接受沙哈洛的调停。

因为白泰官、王春明、周浔,冒莲四人,都是直接间接和沙哈洛有不可分的感情的,他们口里虽然说是替年羹尧划策,其实是暗里帮助神尼。

至于尹青本人,他何尝不明白王春明等四人,都和沙哈洛打上交情的,但他实在很爱施拉美,从前只是听见冒莲说说罢了,自经过了昨天农庄拜访,施拉美那种迷人的绝色给他一个很深的印象,认为世间再没有一个像施拉美那样容华绝世的女子,他那里知道这一晚神尼已暗暗随在楼外偷窥,看出了他的表情,因此抓着了尹青的弱点,把王妃带走作为要挟。

现在尹青的心里,也佩服神尼的本领。认为退兵比较算是上策,不过他不想出在自己口里,因此借各兄弟的意见示意年羹尧。

但年羹尧心里也有数,他知道这次就算退兵,已给清朝换回了不少面子。

今后半年里,如果回民不遵照改土归流的政令迁徙,清军可以再来靖乱,所以也乐得依从尹青一次。沙哈洛结果取得了胜利!

年羹尧和“沙诃萨”将军订了和约,即日退兵,回驻西宁,将来他还要进京奏告康熙皇帝,这是后话。

尹青大侠也急于要启程返西安,他们在未出发之前,一探施拉美王妃的下落,知道当天真的已由驼侠阿朗护送她到塞外去了,沙哈洛和噶什土司却暂时留在沙将军那里,要等到年羹尧履行撤兵才打算离开。

白泰官知道无可留恋,便催促尹青早日登程。

尹青等一行跟随大军返到青海西宁,年大将军因军务未能同行,他们五人便乘马沿着去兰州的大道入到甘肃。

那天来到永靖城,那里是到兰州必经的重镇,他们正在谈论着这番沙哈洛怎样能够把年羹尧的飞风箭盗去,真算得手段高强,说话间已来到了西城门,只见城门关起,泰官便道:“这还没到日落的时分啊,怎么就把城门关起?”

正待喊守军开城,两旁一声呼啸,跃出几个人来,喊道:“奉皇太子谕,拿捕尹青!”几张鬼头大刀一涌的包围上来。

他们一看城墙上下都伏了人马,立刻拉出剑来,下马抵挡。

那几个使用鬼头刀的人,武艺子也有几手,劈出的正是青龙刀法。

白泰官、王春明接着四把刀,那些人似乎晓得了他们的剑犀利,不敢硬碰硬贴,只是点扎过来,轮流刺戳。

刚接得两手,城楼上簌簌的又跃下两个藏僧模样的人,两根枪杆直跳到尹青面前。

这两喇嘛的戳搠来得十分凶狠,尹青本来还未拉剑,迅速展开一式“虎凭柴门”空手接枪,试探对方的实力。

两根枪杆齐齐点到,尹青身形一变,“伏虎擘掌”左右攫出,带着劲风,他这一路是万法归宗的“大擒拿手”。

藏僧见他出手夺枪,随势就是一挑,当胸扎落。

尹青一折后足,展开“喜鹊过枝”的步儿,一跃便到了喇嘛的身旁,拳风带劲,抹面兜下。

那藏僧回枪不易,侧身一闪,让开空档子,尹青抢上一步发出一记“扣马顶铮”的毒着,左拳蓄势下击,一晃便打到另一个藏僧面前。

这个喇嘛料不到尹青的脚步来得那么快,正待转过枪来胯前护阴,那还得及,当堂喊出一声,小腹已中了尹青一拳,扔枪倒下。

这一拳怎会如此厉害,原来这是毒着,发出时带着罗汉功的身形,斜里一沉,拳劈之后跟着打出了一铮,力沉势猛,中了如同受到牛角一般的抄击。

剩下来的一个喇嘛,飕飕飕一连三枪,回环戳刺,尹青不慌不忙,把少林连环拳展开,连接几手,把枪杆打开,四面八方都是拳影,口里还道:“喇嘛,你的扎杆只管尽量施出来!”

那藏僧刚才一连使劲的搠出三枪,已是气馁,这时心里一慌,手上枪杆已给尹青一脚飞出,踢到半空,他忙的回马窜走,向城头纵上,那知半路已给尹青抓着他的衣领,向地上一率,周浔上前一脚踏住,剑光一晃,那喇嘛已给截去双脚,倒地不起。

尹青一刹间解决了两个藏僧,守城的官兵更不敢动,城门里蓦地又闪出两个人来,装束像是宫里的武士,可是没有御林军的号衣。

这两人剑随身到,飞奔尹青面前,尹青一望都是贝勒宫里的卫士,便喝道:“我尹青不配和你们交手,快说是那个贝勒派来的!”

那两人剑锋左右剁下,尹青一点双足,已是躲过,冷不防女侠冒莲从旁一纵,拦个正着,手起剑落,把一个武士的人头飞到半空。

周浔喝了一声采,技子痒了,他一扬手就是崆峒飞剑,一缕寒光,流星般射出,那个武士连看也看不清楚,便和他的同伴一起到鬼门关去了。

他们兄弟齐手合力,打得真好,尹青看那边白泰官和王春明,正在那里抹拭剑子,跟前倒下了四个汉子,旁边扔着四张刀。尹青回顾周浔道:“三弟,你把那未死的秃驴抓起,问他口供!”

说罢便箭一般冲上城楼,斩翻了守卒,打开城门让各人进入。

他凭楼一望,东门那边正有几匹人马飞奔,都是黄门宫监装束,尹青心里已是猜中几分,只是不言。

那时城楼上面,守城兵官战兢地跪在尹青面前乞命,都说道:“大爷,这不关我们的事,今早是有两个公公(太监)说奉旨到来办差,小的还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

尹青也不计较,喝他们起来向外滚。

周浔把断了腿的喇嘛解到,已是痛得面青唇白。

尹青喝问受了谁的指使?

那藏僧断断续续的答道:“是……是……是皇太子……”

尹青骂道:“胡说!皇太子怎会遣你干谋杀的勾当?你不实说,让你多吃点苦头。”

举足向他的伤口一蹴,喇嘛当堂全身冒汗,惨叫一声,喊道:“是八阿哥……”

还没说完,尹青一剑挥出,咽了气。

这是尹青不想他再说下去,免教各人晓得了一些宫廷里的秘密。

过了几天,他们已回到了九华台,各人征尘仆仆,浸在温泉池里,真有说不出的舒适。

九华台是个设备得十分华贵的别墅,里面有经堂静室,还有女厢,他们休息下来。

这几天王春明惦念着阿檀娜,静里无人,便把那花朵取出,把玩出神,周浔冒莲两人,更是形影不离,天天在园里玩着,什么事差不多都忘记了。

独有尹青心里非常苦闷,他等候着沙哈洛的信息,准备接返施拉美王妃,终日借酒浇愁。

白泰官晓得他的心事,便道:“四哥,施拉美迟早会来到你的怀抱的,难道你怕神尼会不守诺言吗?”

尹青答道:“二弟,我不是为着惦念施拉美发愁,美人名马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这几天来正要作一下打算,我想自从离开宫廷已有十多年了。如今他们一班不长进的东西都在明争暗斗,互相结党,养蓄死士,这次竟惹到我的身上来了。我晓得迟早总要进宫一次的,不能够永远地这样下去,何况这年来已有不少人晓得我的身世了。”

白泰官听了问道:“四哥,这样子你想怎样办呢?”

尹青应道:“目前我正计议着,先把施拉美迎接归来抑是先进宫去。还没决定。昨天我已派出快马通知陈四和八极头陀两人,教他们约甘凤池大哥来京,同时把路民瞻贤弟邀请下山,待我返京时见面商议。”

白泰官道:“四哥摆布得也很好,我也想见见凤池大哥的,可是,往迎施拉美的事,还是早些打算的好。”

尹青道:“沙哈洛要我亲往敦煌,岂不是多费时日?”

白泰官笑道:“四哥,你为着表示对王妃的真诚,这样走一趟也有价值的。”

说了都大笑起来,刚巧王春明、周浔、冒莲等来到台上,大家一同举杯。

尹青和白泰官对王春明与阿檀娜两人之间的事,都不大清楚。

他们饮酒当中,尹青对王春明道:“老大,这番要你替我干一些事,你能否答应?”

王春明向来爽直,便道:“四哥有什么事要差我的,就快说罢!”

尹青道:“我想你替我往阿苔山一行,见了神尼向她约定了到敦煌的日子,到时男方的大媒就请你担任罢,这事你可有推搪?”

王春明一口便答应了,说道:“为了四哥的事,兄弟赴汤蹈火也是不辞的,何况是有饮有吃的喜事呢?不过日期还是由四哥定罢,我想沙哈洛不会反对的。”

他们说好了,白泰官望着了周浔冒莲两人,回头对春明道:“大哥,你办好事要成双的,我想早点替这个侄女儿定了亲,省得她和三弟终日冤家似的说个闹个不停,害得空相思。”

说了,羞得冒莲不知怎样是好,她打了泰官一下问道:“好没正经的师叔,仅会拿人家来开心!”

白泰官笑道:“这是挺正经不过的话啊!好侄女,你不想吗?如是不想,我就不对你师傅说,看你们俩怎样做起对儿来。”

冒莲羞的满脸通红,低头笑了一声便走出室。

周浔面上也有点尴尬,尹青道:“三弟还是个女儿态,干脆点托老大说亲罢!虽然冒莲的爹还在,可是听说他老人家已隐居不出,那末索性就请沙哈洛做主,给你们完了亲,男家的大媒就由二弟负上担子好吗?”

周浔自是十分愿意,当下定了日子,托王春明通知沙哈洛到敦煌会亲。

王春明这次往阿苔山会见阿檀娜,心情欢慰,他把路途上应用的东西都准备了,骑上一头骏马,别过了尹青等启程。

正是心急似箭,马不停蹄,不日便走过了河西走廊向嘉峪关外前进。

他这次为着要早日见到阿檀娜,专抄捷径前往,因此便选了从白河到居延海那一条小路,虽然地甚荒僻,但春明自恃艺高人胆大。

那天走近黑河,这一条河古来又叫“弱水”,民间传说“弱水三千,鹅毛沉底。”

大概这处沙漠里的河流含着了一些矿质,浮力很低。

王春明沿弱水走了半天,迎面来了一骑,走得很迟缓,沙地上日光映着了视线,临近才看出是个瘦长的僧人:两颊高耸,僧衣破敝,骑着了一匹羸弱的骡子,身上一串铃铛,走起来发出叮叮声响。

王春明一忽儿便迎面擦过,那瘦僧人也瞪着他,目光十分锐利。

王春明心想:“这里向来是奇人出没的地方,且不要小觑这瘦和尚,是线上的朋友也未定。”

他兀自想着,忽然马后又是叮叮声响,回头一望,瘦和尚追上来了。

王春明吃了一惊,想他怎么转回来得这样的快啊!僧人已喊着道:“朋友慢下来!你可给小僧一点水喝么?”

春明觉得僧人好怪,又喊他做朋友,只得摘下水囊递了过去。

瘦和尚接着,仰直首来,喉头里骨碌骨碌的把一满囊的清水全都喝下肚里,没有说个多谢,便把空了的水囊掷过来,拨转羸骡便走。

王春明再一望时,和尚已走了很远,心里纳罕,奇怪的那匹骨瘦如柴的病骡竟会如飞的跑。

那知定睛细看之下,便愕住了,原来瘦和尚身子很长,刚才坐着骡背,双脚贴地,看去像骡儿生了六条腿;现在和尚却是站起来,把两股夹着骡儿走,是他拖了羸骡,不是羸骡驮他。

王春明心里欣幸刚才自己没有动怒,现在和尚是对自己卖弄功夫罢,也要担防!走了几步,看这处的河水很清,有几株柳树在土坡长起,他把马拴在树下,拿水囊到河里取水。

但面前一段土坡离岸边有丈多高,他轻轻一纵落到河边。

正在弯下身来取水。耳畔突然听见有人说道:“老兄,这处的水喝不得!”

王春明回首一望,吓了一跳,原来瘦僧人已站在岸上,也不知他几时转回来,待要问他一声,那知转眼便不见了。

王春明立刻跃登坡上,和尚已骑了他的马飞奔,那匹病骡却拴在树下。

王春明不禁大喊:“和尚,这使不得!怎么把羸骡换了我的马儿!”

和尚头也不回,一骑绝尘,瞬已走远。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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