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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褐色的大鸟在飞行途中受伤，“扑通”一声，掉进了乌雀镇前面的大河里。一位捕鱼老人连忙将它救到船上，然后用装鱼的篮子把它带回镇上。
当猎人、猎狗、狐狸、野猫，还有天上飞的老鹰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它时，乌雀镇的孩子们手拉着手，把它围在了当中。他们给它水喝，还给它各种各样的食物。
这是什么鸟呢？谁也没有见过。
它的样子雄壮有力。宽宽的肩，羽毛紧密而有光泽，喙像是牛角制成的，前端还有一个弯曲得很好看的钩子；眼睛黑幽幽、亮晶晶，像月光下草丛中的碎玻璃一般闪着光；两条腿短而粗，爪子似乎能抓起一切，尾巴显得有点儿短。它往那儿一站，很霸气，带有几分凶样。
它养好伤后，没有去追赶它的同伴，却留在了乌雀镇。
它喜欢乌雀镇，喜欢乌雀镇的大人和孩子。它把家安在了镇西头高高的大烟囱上。那是一座废弃了的砖窑的烟囱。
它在乌雀镇的天空下，自由自在地到处飞着。
有时，它会站在屋顶上，或是站在树上叫上几声：“哇！哇……”
它的“哇”声好像是在表达惊讶和感叹。
因为谁也说不上来这种鸟的名字，乌雀镇的人干脆就叫它“萌萌鸟哇哇”。
哇哇总有那么一股疯劲儿，特别是在偷喝了酒坊里的酒之后，更是如此。
乌雀镇有座酒坊，很大很大的房子。哇哇被酒香吸引着，一路飞过来，然后从敞开的窗子里飞进大屋，站在酒缸边，把嘴伸进酒里，“吧唧吧唧”地喝个饱。
它常会飞进大屋里。工人们觉得很有趣，从不轰赶它，由它喝去。
喝了酒，哇哇就会耍酒疯。它在天空疯狂地飞着，不断地变着飞行的花样，或如火箭一般直钻云空，或如石头一般坠落。坠落时，让看的人的心揪得紧紧的，眼看着它就要撞到大地时，却见它像忽然被拉紧了线的风筝，“嗖”地又飞上了天空。它或在天空中翻滚着；或是迎着风，展开翅膀，一动不动地悬停在气流里……
这一刻，乌雀镇仿佛是在欢乐的节日里。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观看着哇哇稀奇古怪的表演。
孩子们常常因它疯疯癫癫的样子笑倒一片。
更多的时候，哇哇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高高的烟囱上，一副庄严而神圣的模样，仿佛在守护着乌雀镇。
这一年的春天，正是哇哇，使乌雀镇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一天，乌雀镇得到了一个绝对可靠的消息：强盗头子“破帽子”率领一伙强盗，要袭击、掠夺乌雀镇，并且已经上路了。
毫无防备的乌雀镇随即陷入了一片恐慌。
传说中，强盗人数众多，并且都有武器。强盗头子破帽子是一个十分贪婪而凶恶的家伙。一年四季，他都戴着一顶破帽子，把帽檐压得很低。据说，那帽子是他故意搞坏的。
已有妇女和小孩儿被这一消息吓得哭了起来。
镇长叹息了一声，说：“谁能把他们到达乌雀镇的时间拖延一会儿，我就能让他们一个个有来无回！”
哇哇不仅已经能够听懂乌雀镇飞禽走兽的话，也已经能够听得懂这里的人的话。
哇哇在天空疯狂地飞着，不断地变着飞行的花样，或如火箭一般直钻云空，或如石头一般坠落。它或在天空中翻滚着；或是迎着风，展开翅膀，一动不动地悬停在气流里……
它明白了一切之后，飞到了高高的烟囱上，然后向远处望去：世界真大呀，无边无际！它沉思了很久，然后飞离了烟囱，一路叫唤着，飞过树木，飞过芦苇丛，飞过田野。很快，它的身后，大大小小，就有了一大群各种各样的鸟。
当乌雀镇的人们注意到天空时，那鸟已经成百上千了。它们飞过时，把阳光都挡住了，飞到哪儿，哪儿的大地上就是一大片乌云一般的黑影。
孩子们看到了带领鸟群飞翔的哇哇，用手指着天空，激动地叫着：“哇哇！”
哇哇带领鸟群在乌雀镇的上空盘旋了一阵之后，像云被大风吹去一般，向西北方向飞去了……
破帽子已率领强盗走出了他们终年藏身的大森林，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早有一艘大船停在了岸边。
破帽子大声地对众强盗说：“你们给我听清楚了！乌雀镇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富有的镇子。我们要把它洗——劫——一——空！”
众强盗一起振臂高呼：“洗——劫——一——空！”
破帽子说：“我们必须于今天深夜赶到乌雀镇，趁他们熟睡时进入镇子。”他看了一眼大河，接着说：“我们先要走一百里水路。”他顺手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将它放在风中：“顺风，风力还不小，很适合航行，预计傍晚就能到达我们要靠岸的地方。吃饱了，喝足了，天黑之后，我们再走三十里路，就能到达乌雀镇。现在立即上船！”
“上船！”“上船！”
强盗们叫唤着，纷纷跳到大船上。
大船离岸，大帆扯足，大船迅速往前行驶着，船头激起的浪花“噗噗噗”地响着。
行驶了不到十里，一个强盗偶然一抬头，惊讶地叫了一声：“看那天空！”
乌云一般的鸟群，正缓缓地飞过来。
所有的强盗都抬头望向天空。掌舵的强盗忘了正在掌舵，船一时偏离方向，快速向岸边冲去。
终于有个强盗发现了这一点，大声叫着：“舵！舵……”
可是已经迟了。大船一头撞到了岸上，五六个强盗被震落到河里。他们水淋淋地爬到了船上。
船调整好方向，继续前进了一会儿，鸟群旋转着开始下降。然后，它们就围着船帆，一圈一圈地盘旋。
强盗们正感到疑惑时，从天空“扑嗒扑嗒”地落下一片鸟粪，转眼的工夫，就将强盗和大船弄得脏兮兮的。强盗们挥动着武器，挥赶着鸟群。
鸟群却不依不饶地继续盘旋在强盗们的头顶上。
哇哇落在了桅杆的顶上。它展开翅膀，叫了两声：“哇！哇！”
鸟群“呼啦啦”一阵响，全都落在了帆上。它们用爪子死死地抓住帆、桅杆，或帆绳。
哇哇又叫了两声，强盗们马上看到了一幕情景：
所有的鸟，无论大小，都在一个劲儿地啄那帆！
强盗们全都愣住了！
等他们清醒过来，那一张大帆早被鸟们啄了个稀巴烂，几乎一丝不剩。刚才还在迅猛前进的大船，现在一动不动地停在水面上。
鸟们啄帆时，哇哇一直叫着：“哇！哇……”
哇哇歪着脑袋，看了看实际上已经根本不存在的帆，展开翅膀飞了起来。随即，所有的鸟也都飞了起来，越飞越远。不一会儿，鸟群就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
一个强盗对破帽子说：“我看出来了，那只站在桅杆顶端的大鸟是这群鸟的头儿。”他看了看那帆——那帆像完全打开的窗户，又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天空：“那鸟，好流氓呀！”
破帽子只好命令强盗们拿起桨，拿起橹：“这船一刻也不能停留！”
那时的乌雀镇，男女老少都在挖陷阱，还有人在织网。一个被镇长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傍晚时快马回到镇上，报告了强盗船的大帆被啄烂了的消息，并推测，强盗今夜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乌雀镇。
镇长稍稍松了一口气：“那今夜接着挖、接着织。”
强盗们在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荡桨、摇橹之后，已浑身大汗，力气也渐渐耗尽。破帽子一边训斥一边催促，大船才勉强往前行进着。
太阳还有一竿高时，无论破帽子怎么训斥，强盗们也不动弹了。桨停了，橹歇了，大船顺风往岸边漂去，最后靠边。
岸上是一片树林。
歇了一阵的强盗们这时纷纷爬了起来，跳进河里。出了一身臭汗，加上衣服落了鸟屎，现在他们要好好洗一洗身子，再好好洗一洗衣服。趁还有太阳，将衣服晾到树枝上，过一会儿也许就能干了。
他们脱得精光，站在水中，将衣服全都洗了，包括裤衩儿。四周没有人影，他们光着屁股爬上岸，把洗干净的衣服晾在树枝上，又重新退回到水里。
哇哇带领庞大的鸟群，从树林的那一边由低向高地飞起，很快地飞到了林子的上空。
“那群鸟！”一个强盗看到了，大声叫起来。
“哇！哇！”哇哇叫喊着。
“这个流氓！它又来了！”
所有的强盗都站在水中，仰望着鸟群，但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它们要干什么。
鸟群在水面上盘旋了两圈之后，哇哇身体一个倾斜，飞向树林，一个俯冲，用嘴叼起一件衣服，然后脑袋抬起，直向高空飞去。
强盗们忽然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向岸上冲去。
但，还没等他们爬到岸上，晾在树枝上的所有衣服都被大大小小的鸟叼到了天空。
“我的衣服！”
“我的裤子！”
“我的裤衩儿！”
他们忘记了一切，赤身站在那里，在地上跳着，挥动双臂，向鸟们呼喊着。
路上的行人、地里干活儿的人、行船的人，都在看着天空中这奇怪的情景：一个有很多裤衩儿的天空。
五六个放羊的孩子出现了，见一群光屁股的人在那里蹦跳，禁不住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强盗们也知道害羞呢！他们一边看着那些笑得要死要活的孩子，一边用双手捂在腹下，赶紧“扑通扑通”地跳到水里。
天快要黑时，他们才哆哆嗦嗦地爬到岸上。
半夜，他们去附近的村庄，又偷又抢地弄到了一些衣服，也不管合不合身，勉强穿上了。
现在，他们离乌雀镇还有很远的路程呢。
此时的乌雀镇，人们在连夜挖陷阱、织网。
强盗们累了，在林子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只好丢开大船，改从陆路往乌雀镇走。陆路很难走，不时要穿过长满荆棘的荒原，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群强盗，天黑之前也没有走出荒原，只好在荒原上又待了一夜。
天都大亮了，强盗们还东倒西歪地躺在草丛里。
负责做早饭的两个强盗支起大锅后，翻过一道土坡，找柴火去了。
一袋粮食，躺在大锅旁。
东方的霞光里，又出现了鸟群。
强盗们谁也没有觉察到鸟群又飞临到他们的上空。
他们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一般。
哇哇的鸟群无声地盘旋着。
第一个落在地上的是哇哇。它摇摇摆摆地走向了粮食袋子。它跳到了袋子上，不一会儿工夫就用嘴解开了扎口袋的绳子，银亮的大米水一般地从口袋里泻在了地上。
哇哇啄了几粒大米飞到了天上，而其他的鸟一起落到地上抢啄着大米。
鸟们互相踩挤，就像翻滚着的浪花。
哇哇独自盘旋在天空。
一只大鸟叼住米口袋的底部，用力向后拖去，口袋里的粮食撒了一路。
等两个到土坡边寻找柴火的强盗回来时，那袋子里的大米几乎都已被鸟们吃光了。
饱餐了一顿的鸟们心满意足地飞到天上。
该回乌雀镇了！
哇哇叫了两声：“哇！哇！”
那两个强盗冲着哇哇大声叫道：“你个流氓，你等着！”
鸟们飞回了乌雀镇。
强盗们空着肚皮，傍晚走到离乌雀镇二十里地的地方停下了。他们一个个都饿得头脑发昏，一听到破帽子说“停下”，就一个个都倒下了。
那时的乌雀镇四周，已到处是新挖的陷阱，一张一张巨大的网子也早已支了起来。
破帽子开始轰赶强盗们：“起来！起来！乌雀镇有的是好吃的！到那时，你们只管大吃大喝就是了！听说，那里还有一座不小的酒坊呢！”
深夜，强盗们在乌雀镇边上潜伏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动静，就“呼啦啦”向镇子冲去，结果许多强盗“扑通扑通”地掉到了陷阱里；逃过陷阱的，往前没跑上几步，又被从天空落下的大网罩住了！
鼓声响起，一会儿，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火把。
饥饿的强盗们挣扎了一番之后，已没有一丝力气，被乌雀镇的人一个一个地抓住，又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然后像堆草捆一样被堆在了一起。
强盗头子破帽子跑掉了。
清晨，人们听到了哇哇的叫声。那声音是从废弃的砖窑那儿传来的。
镇长说：“一定是哇哇发现了破帽子！”
破帽子躲在一个几乎被碎砖堵塞了的窑洞里。只要他探出脑袋，站在洞口上方的哇哇就啄他一下。那顶破帽子几乎快要被啄烂了。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跑过去，将破帽子从破窑洞里揪了出来。
酒坊的主人抬了一缸酒，放在镇子中间的广场上，请大家喝酒。
哇哇喝了酒，就又疯了。
孩子们又乐倒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