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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寻找新的家园

家在蓝天白云下

战国初,黄河上游和湟水流域的羌人仍然过着牧业生活。随着义渠国被秦攻灭,对于西北偏远地区与中原没有多少联系的羌人而言,引起了极大的震动。随着秦国向西不断开拓,迫于愈加严重的军事压力,羌人开始了更大规模、更远距离的迁徙。大规模举族西迁,发生在秦献公(前 384—前 362 年在位)时期。远徙到现在青海西南、西藏东北的高原腹地的一支,是著名河湟羌人首领无弋爰剑的孙子卬。

我们已经从其他历史知识中知道,无弋爰剑是战国初期著名的羌人首领,是第一个记载于汉文史籍的青海人,对河湟地区的开发、农业的发展有首创之功。秦厉公(前 476—前 443 年)时被俘虏到秦国成为奴隶,后寻机逃脱,藏进一山洞中,秦兵急追,放火烧山洞,未被烧死。出洞后向西走,途中遇到一个被割掉鼻子的女子,二人结为夫妇,来到三河间——黄河、湟水、大通河地区,羌人们见爰剑焚而不死,认为是有虎状神灵暗中保护的奇人,心甘情愿地推举他为首领。劓鼻女子自觉形容丑陋,就披散头发覆盖面部,羌人妇女们却认为是时尚打扮,纷纷仿效,逐渐成习俗。无弋爰剑把从秦国学来的先进生产技术传授给当地羌人,使农牧业有了进一步发展,由此诸羌部落纷纷投靠归附。他的子孙以现在的湟水流域为根据地,拓土耕田,放牧牲畜,并生儿育女,繁衍人口,一代又一代地成为豪强首领。

当时,秦献公进兵渭河上游,灭掉了狄戎和豲戎两个部族集团,青海羌人受到了极大威胁。首领卬和他的部众,仍然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夏季初,他们的牦牛背上驮着帐篷、锅灶,马上骑着妻儿老小,一路赶着羊群,随意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走停停,一旦遇上适宜的水草地就安顿下来。可是有一天,他们突然碰到了一群身穿着铁甲、肩扛兵器的秦国军人,其中一人非常蛮横,把手中长矛猛扎在土中,说我们的长枪指向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秦国的地盘,你们最好识相点,不要再往前走一步,否则的话,人头落地,牛羊归秦。首领卬才知道向东走的路,被秦国堵死了。为了大家不受强人欺压,不再担心秦军来抢牛羊、掠人口,便决定向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迁去。于是他们沿着赐支河曲(今黄河上源)西走,行行重行行,不知走了多少天,走到了赐支河的尽头,来到了离天最近的地方。这里,蓝天白云、高山起伏、雪峰灿灿;雄鹰展翅翱翔天空,群兽纵横出没林间;山中溪水汩汩流淌,绿草茵茵四望如一;野花怒放原野,漫无边际。大家激动万分,愁眉舒展,立刻搭篷立帐,就地安居。

从此,卬和他的部众们远离了故土,晨牧晚归,无拘无束,牛羊撒欢,自由自在。真正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方,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他们与故土的亲人隔绝了往来。

在汉文史书上,卬部落及其后裔被称为“发羌”(发,音bó)“唐旄”。

天山婼羌国

1977 年在新疆帕米尔高原塔什库尔干城北 3 公里的香保保古墓区,发掘了 40 座墓葬,其中 21 座是土葬,19 座是火葬。火葬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直接在墓室中火化,一种是先把尸体火化、再将骨灰埋入墓穴。有的墓葬中在人的大腿骨处特意放置有羊的后腿或前腿。据碳-14 测定,约在春秋战国时期。专家研究认为,火葬在羌人中非常流行,极有可能是一支西迁羌人的遗存。

结合历史文献我们可以知道,在公元前 9 世纪左右,今新疆天山以南、葱岭以西的广阔大地上,有一支青海羌人在这里发展,他们长途跋涉到了新疆天山南麓,大体在塔里木盆地南缘、昆仑山北麓地区安居生活。直到两汉时期,阿尔金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和帕米尔高原一带,仍然有众多的羌人游牧部落在活动。

这些羌人就是后来汉文文献上记载的“婼”或“婼羌”的组成部分。班固《汉书·西域传》上说,西出阳关,离长安六千里的地方有羌人建立的国家,人口千余,军队五百余。主要以游牧为主,粮食来自鄯善、且末等国家。手工业比较发达,利用山上矿石炼铁制作兵器,生产有弓、矛、剑、甲等。

西汉初年的婼羌国,虽说没有处在交通要冲的地理位置上,却受匈奴人控制。因为匈奴人向西域用兵,势力弱小的婼羌是牢固的桥头堡;匈奴要与甘青羌人联络,婼羌自然成为捷径之地,所以在汉代历史文献上说婼羌是匈奴的“右臂”。对于汉王朝而言,要开通西域之路,婼羌是块“绊脚石”,自然成为争取的对象。汉武帝相继在河西走廊设立酒泉、敦煌等四郡后,断然采取“裂匈奴之右臂”的方略,逼迫婼羌和匈奴断绝关系,使婼羌转而投靠汉王朝。

婼羌国王因为离开了胡(匈奴)、投降了汉,而且被汉朝廷封王,就称“去胡来王”。于是,婼羌国归附,由汉政府西域都护府管辖。此后,婼羌和汉朝的关系比较密切,曾受赵充国部下调遣,参与了镇压甘青罕羌的战争。

清代末年,英国人斯坦因到新疆考古时,在罗布泊古城遗址中发现了一些竹简和纸片,其中有一封羌女的书信,信上说:“取别之后,便尔西迈,相见无缘,书问疏简。每念兹时,不舍心怀,情用劳结。仓卒复致消息,不能别有书裁,因数字值信复表。马羌。”这个名叫马羌的女子,写信给离家在外的亲人,那浓浓的思念和依依牵挂之情溢于言表。据考证,马羌是个羌人女子,大概生活在东汉末期。从信中可以看出汉文写作水平很高,怀疑是汉人的“捉刀”之笔。但是这个事实表明,从青海迁居到天山脚下的羌人,随着与汉人的密切交往,汉文化程度迅速提高,能够阅读汉文,甚至达到了一定的写作水平。

家在高山密林中

春秋战国时期,青海大量的戎羌人由自己原住地向中国的西南地区陆续扩散,从青藏高原东边的诸江流域迁向了长江诸水系和云贵高原。但他们的迁徙,如任乃强先生《羌族源流考》名作中所言:“原始民族的迁移,不是像今人想象那样有计划、有组织的,而是像春水微波那样,不规则的、波浪式的移动的。如环境许可,就会自然前进,直到遭受阻力而止。羌族原始猎人进入大巴山区,也是沿途都有人留下,有人继续前进。”

考古文献表明,青海高原戎羌中的一部分人,从春秋战国至秦汉间沿着横断山脉的金沙江、雅砻江、澜沧江及怒江流域的河谷通道,不间断南下,且迁徙活动一度很频繁。以石棺葬文化为例,可窥一斑。在岷江、大渡河、金沙江及雅砻江流域的石棺葬中,随葬品如陶双耳罐、单耳罐、三耳罐、高领罐上,均显示有明显的甘青地区原始文化色彩。尤其是岷江流域石棺墓葬中发现的随葬品彩陶上的“旋涡纹”“双钩纹”“羊角纹”等,与甘青齐家文化、辛店文化、卡约文化造型极为相似;今岷江流域羌族文化图形符号中的几何纹样如锯齿纹、 波折纹、 回纹、 三角纹等,也与上述文化有明显关联,此处上连甘肃、青海,下接东南亚,呈现“半月形文化传播带”。这种文化的历史痕迹,是随着古戎羌人南迁来到岷江流域的。在云南剑川沙西鳌青铜时代墓葬群中,也盛行单耳、双耳、高领罐,还有与西北齐家文化相似的“安佛拉式”双耳罐。说明戎羌群体南下迁徙连绵不断,他们的文化相对先进,人多势众,足以涵化所到之处的土著文化。西南地区山高谷深,大江大河纵横其间。山谷气候湿热,四季常青;山腰气候温和,林木葱绿;山顶则白雪皑皑,“关山险阻,羊肠百转”。羌人向西南的迁移路线、社会经济发展、风俗信仰的由来和分布领域等内容,与考古资料上有吻合,在文献上有相关的记录。而羌人向南扩散迁徙的时间长、规模大,在一定程度上,不仅构成了中国南北民族走廊西部地区古代民族流动迁徙的主要潮流,而且对中国西部的历史和民族形成过程产生了巨大影响。

从民族史志文献来看,今西南的少数民族大多与青海高原有密切关联。

王文光、李艳峰著《云南民族的历史与文化概要》写道:“从民族学的田野调查材料来看,居住在滇西北以及云南其他地区的一些现代民族的传说、民俗中,也可以找到大量与古代氐羌民族群体有关的历史痕迹。如普米族传说他们的祖先早前居住在甘肃、青海一带,后来沿着横断山脉南迁。纳西族在人死后举行宗教仪式时,由东巴念送魂经送死者的灵魂到祖先居住的地方,方向是往北送,送过金沙江后还要到很远的地方。同时说他们的祖先是从一个叫‘多弥’的地方迁徙而来的。据纳西学者考证,‘多弥’即今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通天河一带。”

毛佑全、李期博著《哈尼族》写道:“有悠久的历史,与彝、纳西、拉祜等民族同源于古代的氐羌族群。据汉文史籍记载,氐羌族群游牧于青、甘、藏高原,……其中一部分逐渐往南流迁,散布到川西南,滇西北、滇东北广大地区。”

严汝娴、石树五著《普米族简史》写道:“普米族先民起源于西北青藏高原的古羌人。”在民间传说中说,他们的先民源于西北昆仑山区,后来南迁,经雅砻江、木里河到达四川、云南交界。《西南少数民族风俗志》写道:“有一个故事说普米族的祖先,原来居住在昆仑山脉白雪皑皑的‘崩朋木里瓦地区’聚群而居,打猎为生。”

和少英著《纳西族文化史》写道:纳西族先民“一部分是源于今甘肃省和青海省的黄河流域和湟水河流域一带的古羌人。这些游牧的羌人先是向南迁徙到岷江上游,又逐渐向西南迁徙至四川省西部的雅砻江及安宁河流域,再继续西迁至云南境内的金沙江上游沿岸一带及丽江等地,最后便在这一带地区定居了下来。”

如此,作为“华夏族”的重要组成部分,戎羌人是中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其若干分支由于受多种条件和因素驱动,逐渐发展和演变为说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各民族。羌人步步向南,一部分到了白龙江流域,名为武都羌;一部分到了涪江、岷江流域,名为广汉羌;也有的到了雅砻江流域,名为越嶲羌。他们有的扎根在河谷地带,有的定居在丘陵山区,有的更喜欢在深山密林。由于受地理、气候等自然条件和其他因素的影响,部落的发展走向了不同方向,有的强大,有的弱小;农耕者有之,游牧者有之。或者几经变化,仍然保留了羌人的特点;或者和当地原有的本土居民共同生活,发生了许多族群形态上的变迁,包括分化、融合与重构等。形成的新民族,成为中国西南许多现存民族中最为普遍的古代族源成分。

今岷江上游的羌人,是先秦及以后时期从河湟一带迁来的羌人与当地土著居民融合而成的羌族。汉代以后,西北部的羌人又经过了两次大的迁徙,陆续来到岷江上游地区。一次是魏晋时期,一次是隋唐时期。当时岷江上游已定居着被称为西山(成都平原以西,岷江上游诸山的统称)诸羌人的羌人部落。隋唐时期由于吐蕃王朝向东扩展,河湟一带的羌人相继南迁,其中一部分到达岷江上游的茂州一带,这些人逐渐成为岷江上游羌族地区的主体民族。说到岷江上游羌人的来历,保留至今的羌族史诗《羌戈大战》中有描写古羌人在大迁徙途中,用白石头战胜戈基人,并于岷江上游地区安居乐业的具体情景:

远古的时候,羌人的祖先曾有一次大迁徙,其中的一支后来定居到了岷江上游。这时,羌人的祖先遇到一支名为戈基人的部落。戈基人个个身强力壮,羌人祖先与戈基人作战,屡战屡败,不能安定生活。当羌人祖先准备放弃该地远迁他乡时,在梦中得到神的启示,神说用坚硬的白云石和木棍作武器,并在脖子上系白羊毛线就能战胜敌人。羌人按照这个办法,以白云石和白羊毛作为标志,终于战胜了戈基人。此后,大家得以在岷江上游安居乐业。羌人为报答神恩,奉白云石为最高天神,这种习俗相传至今。

这段长期流传在民间的口述史诗,反映了羌人历史上迁徙过程中的一段真实历史。《羌族简史》编写组所著《羌族简史》中亦将《羌戈大战》中叙说羌族的先民从西北南下而来的史实做了肯定论述:“拨开史诗的神话外衣,透露了羌人历史上的一段真实经历。他们由青海南下的迁移路线,充分证实了与西北古羌人的密切关系。”

岷江上游的羌人最迟在汉代就已定居于此。民族学研究表明,该民族的来源是多元的,有许多来自汉人、吐蕃人及吐谷浑人的成分,更多的是有不同羌人族群的参与。根据考古发掘资料,这个地区有石棺葬、火葬的习俗,有羊骨随葬、白石随葬的现象,这和羌人的经济生活有密切关系,也只有羌人信仰白石神,表明这里一直是羌人居住生活的区域,还可以说是西北古羌人南迁时的物质遗存。

而今居住在四川绵阳市以北及甘肃东南地区的白马藏族群众,根据一项体质人类学的分组聚类法研究,证明白马藏族是一个区别于羌、藏的独立民族,但又与羌族有着共同起源的群体。

费孝通先生指出,西部羌戎族系在后来中华民族的历史形成过程中,以“供给”为主,成为汉族及其他许多少数民族重要的族源成分。这种史实是主要通过羌戎诸族群的四方扩散而实现的,在西部中国复杂的民族流动与民族关系的历史过程中,是一个十分突出的现象,从这个角度讲,羌人向南迁徙,在中国西部古代民族迁徙史中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esEwPVWTCFEdISr/+5UC8WTWVFv0yVyN04qKeJoENsXWM7OFe52tC8TXdI/Ouw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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