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之际,羌人广泛分布在祁连山以南、阿尔金山以东及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北麓以及葱岭东部的广大地区。但是活跃在两汉舞台上、并在中国民族发展上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却主要是祁连山以南即今青海地区的羌人。
当无弋爰剑的孙子卬首开迁徙之风后,羌人先后进行了西迁南移的分化,爰剑的嫡系子孙仍留在河湟地区。《后汉书·西羌传》中说爰剑的曾孙“忍及弟舞独留湟中,并多娶妻妇。忍生九子为九种,舞生十七子为十七种,羌之兴盛,从此起矣”。忍生有9 个儿子,后代繁衍成为 9 个部落;舞生有 17 个儿子,后代繁衍成为 17 个部落。忍其中的一个儿子名研,势力发展更加强势,自此就用“研”字作为湟中羌人的种号。秦孝公时,研跟随秦太子驷朝觐周显王(前 368—前 321 年在位)。甘青羌人从此振兴,到秦汉之际,无弋爰剑的子孙已发展有 150 多个部落。有的用动物图腾为号,如白马、牦牛、参狼等;有的用父名母姓为号,如研、先零、烧当、滇零等;有的用地名为号,如黑水、白水、勒姐、卑湳等。他们主要以畜牧为主,也兼有农业,或游居,或定居,社会生产比较单一。
这个时期羌人的迁徙与春秋战国时期有所不同,政治的原因要多于经济和人口的原因。青海地区的羌人,人口众多,种落繁杂,各部落之间没有密切的联系,“不立君长,无相长一”,一些部落的酋长“强则分种为豪酋,弱则为人附落,更相抄暴,以力为雄”。羌人这种分散、落后的社会状况,使羌人很自然地被占据河西的匈奴所控制,并且成为匈奴贵族榨取财富的对象。同时,羌人的游牧之地,是匈奴力量进入阿尔金山和昆仑山北麓西域各国的主要通道,也是侵袭汉帝国西疆的主要基地。因此,汉王朝力图隔绝匈奴和羌人联系,并将此作为当时抗击匈奴的一项战略措施。
汉景帝时,羌人研部落首领留何为了避免匈奴与其他部落的欺压和排挤,率领本部落请求汉朝廷准许他们向东迁徙,游牧在陇西郡边境地区。景帝答应了这个要求,把留何所率领的研部落迁到狄道(今甘肃临洮)、安故(临洮县南)、临洮(今甘肃岷县)、氐道(今甘肃礼县)、羌道(今甘肃宕昌县西南)等地方,和当地汉人杂居。这样首先断绝了匈奴与研种羌的联系,把大量羌民内徙安置到塞内,实行屯田耕种,使研种羌人起到保卫汉朝边疆的作用。汉武帝时,彻底截断了羌人与匈奴的联合。
西汉末,羌人大量内迁,到东汉初,羌人散布在甘肃、陕西、宁夏各地。对于这些地区的羌人,朝廷采用了属国制度进行管理,也就是说,把羌人各部相对集中,不打乱他们的内部组织,派属国都尉进行管理。以羌人为主的属国,在汉代有金城属国、安定三水属国、张掖属国等。都尉是两千石官员,地位比较高,他的主要职责在军事方面,可以调用各属国的军队,权力很大;民政工作则由各属国的部落首领自己管理。这样把强行迁徙内地的羌人“分而治之”,既可削弱羌人反抗的力量,又可利用他们对外作战。
对于游离在中原王朝郡县管辖以外的羌人部落,西汉王朝利用羌人部落分立、互不统一的机会,采取各个击破羌人部落的策略而征服,在令居(今甘肃永登县西北)设立护羌校尉进行管理,东汉政府沿袭了这个制度。护羌校尉是和郡一级平行的军政职官,职责是负责巡视羌地,并解决羌人生产生活困难,处理羌人与郡县吏民之间的纠纷,及时掌握和上奏还没有归附汉朝羌胡部落动态,使他们服从中央王朝的管理,保护河西走廊丝绸之路的畅通,权重位高。这一职位的设置,表明两汉王朝对地处西部的羌人实行着有效统治,客观上促进了这些地区经济发展与文化的交流交融。但实际上护羌校尉大多是些贪婪凶残之辈,如张纡“诛杀酋豪八百余人”,段熲更是对羌人实行了“白刃加颈”的屠杀手段。能够有远见卓识而对羌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进行管理的,唯有邓训等个别官员而已。
两汉时期,羌人与中央王朝发生关系的主要部落及其迁徙活动大致有:
(1)先零羌:是河湟诸羌中最大的一个部落集团。他们原来居住在赐支河曲的大小榆谷,也就是现在的黄河南岸贵德、尖扎、贵南、同德县一带,这里土地肥美,森林茂盛,自然条件比较优越。西汉初年,由于人口增长,一部分先零羌向湟水河两岸发展,甚至迁徙到西海、盐池,即现在的青海湖和茶卡盐池附近。公元前 60 年(神爵二年),赵充国从金城进兵河湟,将部分归附的先零羌人,迁徙到破羌、允街等县,专门由金城属国机构来管理。东汉初年,逐渐向东发展到今甘肃天水、陕西扶风等地。公元 34 年(建武十年),先零羌联络其他部落进攻金城、陇西,被中郎将来歙等打败,死伤惨重。次年又遭陇西太守马援的重创,势力逐渐削弱,被徙置到天水、陇西、扶风三郡。以后这支羌人陆续迁到今宁夏、山西等地。
(2)烧当羌:烧当原来是人名,是研的第十三世孙,所统辖的部落就用烧当的名字命名。从烧当到其四世孙滇良,皆世居于赐支河河曲北岸的大允谷,即今贵德、共和县东南一带活动。东汉初年,烧当羌战胜先零、卑湳二羌,势力大增,继而占据了大小榆谷,成为继先零羌之后的最强大的部落集团。当其强盛之时,不断向东扩展迁徙,部众不断地深入到汉金城郡各县及陇西、汉阳、安定、北地等诸郡。汉军推进到青海地区以后,原居于大小榆谷的烧当部落,遭到了汉军的多次进剿,不得不放弃原来的居住地,向赐支河曲以西迁徙,最后到达黄河河源一带,与那里的发羌错居生活。公元 58 年(永平元年)首领滇吾在西邯(今化隆县南)遭汉军沉重的军事打击,有 7000 多人投降,被徙置到关中扶风、京兆、冯翊三辅地区。10 余年后再次徙入河东。
(3)罕幵(音ji ā n)羌:罕与幵原为两个氏族部落,因居住地相近,合称为罕幵羌。原居住地在史书中称为“湟中”的湟水流域。西汉初,一部分罕幵羌从湟中迁往天水郡,汉朝特设罕幵县来安置他们。汉武帝时,汉军进攻湟中,一部分罕幵羌迁到了鲜水之阳,即今青海湖北岸;另一部分迁到了黄河南岸,也就是《汉书·赵充国传》中所说的“河南大幵、小幵”。公元 141 年(永和六年)罕种羌进攻北地郡失败后的第二年,5000 多户幵羌向护羌校尉赵冲投降。后来,陇西、汉阳的罕幵羌移入到陕西关中地区,渭河北岸就有了用“罕幵”命名的村落,以后罕幵改为井,所以又有井氏村落的名字,如罕井镇、六井镇、井家塬、井家堡等。如今陕西三原县、蒲城县仍有井氏家族,有些属于罕幵羌的后裔。
(4)卑湳羌:这支羌人原居住在大小榆谷,后迁徙到金城郡安夷县,就是现在的青海平安。起初与先零羌并称强大,后来被烧当羌击败,势力逐渐削弱。公元 76 年(建初元年),安夷县的一个小吏强行劫掠卑湳羌部落妇人为妻子,该羌人女子的丈夫一怒之下杀死小吏后逃跑。而安夷长处置此事不公,引起卑湳羌人的极大愤慨,致使群情激奋的卑湳羌与勒姐羌结盟,联合聚众反抗汉军,但结果是被汉军打败,卑湳羌战死数百人。后来这支羌人向南迁徙到了岷江上游。
(5)勒姐(音zī)羌:汉代的安夷县有用勒姐命名的地名,如勒姐河、勒姐岭等。勒姐羌因为居住勒姐溪而成为部落号名。这支羌人和卑湳羌、当煎羌等进行联合,曾于公元 76 年(建初元年)、109 年(永初三年)、114 年(元初元年)多次与东汉军队作战,最后均以失败告终。由于受到军事重创,部众大多投降,在东汉不同时期迁徙到安故(甘肃临洮南)、汉中等地,并散居于内地。
(6)钟羌:这支羌人原来居于大小榆谷南,北边与烧当羌相邻,是烧当羌的同盟军,也是羌人中最有势力的部落之一,有 10 万强大的军队。曾经打败过车骑将军邓骘的汉军主力部队,并生擒了陇西南部都尉。但在后来,因遭到以护羌校尉马贤的沉重打击而衰落,一部分徙往陇西郡的临洮谷(今甘肃岷县)。
除此之外,另外还有:
牢姐羌,原为先零羌的一支,居于金城郡白石县(今甘肃临夏西南),后徙陇西郡和上郡;
彡姐(音xiān zī)羌,原居于河湟间,西汉初内徙陇西郡;
封养羌,原来活动在先零、牢姐二羌之间,后移徙陇西、汉阳二郡。公元前 112 年(元鼎五年),河湟地区的先零与封养、牢姐等羌人诸部,化解原先的世仇,共同结盟,并和匈奴联合,结集 10 余万部众,进攻陇西郡地。第二年,汉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 10 万大兵进军河湟,封养羌人被击溃,一部分人归降,另有一部分羌人离开河湟家园,向西迁到西海、盐池附近,即现在的青海湖畔。
烧何羌,最初的聚居地在祁连山南,因受到卢水胡驱逼,西迁到金城郡临羌县,即现在的青海湟源县东南。曾与烧当羌首领联合反抗东汉王朝,失败后又被汉王朝迁徙到了汉阳、安定、陇西等地。史书上记载了烧何羌中一位著名妇人名字叫比铜钳,百岁高龄,善于智谋,深受部落人的崇敬,对其言听计从。142 年(汉安元年),烧何羌敌不过强大的汉军,遭受了致命打击,前后有 3 万余户归降凉州刺史。
滇零羌:原居于赐支河曲以西,东汉初,一部分徙入了陇西郡。
卑禾羌,原居于青海湖地区,公元 4 年(元始四年),汉中郎将平宪携带了贵重物品,用威胁利诱的手段,迫使卑禾羌首领良愿等“自觉自愿”地献出鲜水海(今青海湖)、允谷(今共和县)、盐池(今茶卡盐湖)等地,良愿一时满足于眼前的珠宝奇物,一点儿小恩小惠,便使他率领部众 12 000 多人迁到更远的地方去了。王莽为了篡政,上奏朝廷,认为国家已有东海郡、南海郡、北海郡,还没有西海郡,请求接受良愿献出的地方设立西海郡。于是在这年冬天,设置了西海郡,实现了所谓的“四海统一”,以粉饰太平。
上述青海东部羌人的迁徙活动,并不能包括其全部历史,仅是两汉时期羌人东迁西移的几个代表性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