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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党同伐异

贤相姚崇执政后视为当务之急的要事,说出来绝对让大家瞠目结舌,居然是排斥异己。

朝廷是世间最大的是非场,因为流动着巨大的利益,所以人人有心思、事事有分歧、时时有矛盾、处处有斗争。人们都以为只有宗楚客那种贼眉鼠眼的奸臣才搞党争,没想到姚崇这种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来这套。正如任我行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江湖?

作为一个奔着青史留名去的宰相,姚崇要珍惜上天赐给他的金色年华,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愿去争取那些和他不是一条心、不在一条路上的人,最省事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搞臭、搞倒。

中书侍郎王琚首当其冲。李隆基还是临淄王时,和王琚好得几乎快穿一条裤子了。姚崇之所以不待见王琚,原因有三:首先,此人是个脱口秀段子手,言谈诙谐夸张,行为轻浮浪荡,没有高干应有的稳重。其次,王琚并无真才实学,只会炼丹这种不入流的把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琚和姚崇最忌惮的政敌张说 是铁哥们儿。

所以,姚崇一上台就拿王琚开刀,上奏玄宗:“王琚权谲纵横之才,可与之定祸乱,难与之守承平。”

这时的姚崇在玄宗心目中,那就好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比白月光还白月光,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在玄宗看来都是毋庸置疑的。很快,王琚就被打发到北疆巡察部队去了。说是个临时性差事,但王琚这一出去就再也没能回朝。

王琚的故事启示我们:如果你爬到社会顶层,靠的是实力,那你还可以继续努力;但如果靠的是运气和贵人提携,就应该好好想想如何急流勇退了。人生百年,当然要冲要拼搏,但知道什么时候该停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

王琚被外放,张说急坏了,姚崇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他呀!这个聪明人病急乱投医,偏偏想了一个蠢办法:他居然想请岐王李范在玄宗面前为他说话。

姚崇听说张说的自保举动后,高兴得直摇头,张郎啊张郎,你到底是精是傻?

这日,玄宗看姚崇走路一拐一拐的,关心地问:“怎么啦?脚有毛病啊?”姚崇的回答云里雾里的:“臣的脚没毛病,臣是心腹有毛病。”玄宗很纳闷,有病的是脚,怎么还扯到心腹上了?姚崇就说了:“岐王,陛下爱弟,张说为辅臣,而密乘车入王家,恐为所误,故忧之。”陛下,张说现在可是和岐王走得很近哪!

几天后,张说就被外放为相州刺史了。

继张说之后,另一位宰相——侍中魏知古也被姚崇绊倒了。

魏知古是姚崇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尽管他在职务上已经和姚崇平起平坐了,姚崇却仍旧视他为马仔,呼来喝去。如果仅仅是这样,魏知古还可以忍受,可姚崇想推宋璟接替他,这魏知古就没法淡定了。

姚崇也察觉出魏知古的情感变化了,哼,你的相位是我给的,我让你坐,你就可以坐;我不让你坐,你就得让出来。姚崇何许人也,他可是从则天、中宗、睿宗三朝残酷政治斗争的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论收拾人,魏知古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适逢朝廷要铨选一批六品官员,魏知古觉得这美差肯定是他的,因为他之前干过吏部尚书,且现在又是宰相,舍他其谁?!可姚崇偏偏将这活儿派给了宋璟,却打发魏知古去洛阳主持东都官员的铨选。东都作为陪都,虽然也有一套和长安朝廷一样的班子,但含权量和含金量可差远了。魏知古很不满,想着找机会弄姚崇一下。

姚崇和房玄龄、狄仁杰是一路人,自己的事儿琢磨得很透,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人设立得很稳,但在家教方面都是不及格水平。房玄龄有房遗爱、房遗则两个不肖子,狄仁杰生了个狄景晖,姚崇也有两个熊孩子——东都光禄少卿姚彝和宗正少卿姚异。这俩熊孩子除了和姚崇一个姓外,其余哪儿都不一样,不只贪,而且贪得厉害,只要有收钱的机会决不放过,雁过拔毛。二姚一看父亲的老部下来主持铨选了,马上向魏知古打招呼、递条子。魏叔,我们这儿有几个人,您给安排下。

魏知古嘴上应允,回到长安却向玄宗作了汇报。

于是,某日玄宗就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姚崇:“爱卿,你的儿子们人才性格怎么样啊?现在官居何职?”姚崇何等人物,一听就大概知道咋回事了,马上回道:“臣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在东都当差。这俩小子生性贪婪,做事粗枝大叶,我估计他们肯定请托魏知古了。但我太忙,还没来得及过问。”玄宗很是惊诧:“爱卿你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的?”姚崇就开始表演了:“唉,魏知古寒微之时,臣对他照顾有加。臣的儿子们十分愚蠢,以为魏知古一定心怀感恩,所以才敢向他请托办事儿。”

玄宗在欣赏姚崇坦率的同时,理所当然地觉得魏知古人品不合格,恩人之子求你办事,你不办就是了,还向朕打小报告?!所以,他当场表态要罢黜魏知古。姚崇接下来的一番话越发高明:“此事乃是臣的两个儿子有罪在先,破坏了陛下的法度。陛下赦免他们的罪过,臣已经感到万幸了。但如果由于臣的缘故而斥逐魏知古,天下人一定会认为陛下是在偏袒臣,这样会累及圣朝的声誉。”玄宗更是惊喜连连,虽然当面答应了姚崇的请求,但没多久还是将魏知古罢相了。

能当贤相的人果然不一般,轻飘飘几句话就断送了魏知古的政治生命。

然后,姚崇又盯上了“唐隆三杰”,指使人检举刘幽求、钟绍京对陛下多有怨言。

刘幽求、钟绍京是不是对玄宗有埋怨情绪呢?答案是有的,但情有可原。仔细想想,唐隆政变之所以能成功,“三杰”厥功至伟。但李旦、李隆基父子又是怎么对“三杰”的呢?不仅没有重用,反而贬官外放。先天政变前后,“三杰”虽然陆续回朝任了要职,但不久又被改任闲职,他们有些不满言论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但玄宗有他的逻辑:一来崔日用是因为党附宗楚客才窃据高位的,其人并无大才具;而钟绍京、刘幽求原本都是不入流的小吏,宰相这种重要岗位他们干不了。二来还是那条老规则,对敢于政变的大臣,皇帝内心深处其实是很忌惮的。如果大家仔细研究中国历史特别是唐代历史,你们就会发现,几乎所有策动政变的大臣都不会受到新君的重用。太宗时代的尉迟敬德、中宗时代的张柬之等人就是前车之鉴。

因此,玄宗马上将刘幽求、钟绍京下狱。姚崇还假惺惺地帮二人说话:“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闲职,微有沮丧,人情或然。功业既大,荣宠亦深,一朝下狱,虑惊远听。”但玄宗的火儿已经被拱起来了,虽然没有狠下杀手,却将“三杰”都贬官外放了!

此后,刘幽求又被折腾了好几个地方,于开元三年(715年)在贬往湖南途中病逝,年61岁。七年后,崔日用病逝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任上,年仅50岁。钟绍京虽然活得久一点,但官却越当越小,直到垂垂老矣才被召回朝中。

从对“唐隆三杰”的打击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李隆基这个人的本色:多情而不长情。他如果宠一个人,甭管男人女人还是不男不女的宦官,往往宠到没边儿。但这种情感很难持久,说翻脸他就能翻脸。“唐隆三杰”有再造唐室的功勋,即便不想重用他们,大可以加上开府仪同三司之类的闲职,高高地挂起来,总不至于一贬再贬,让功臣寒心,令后人齿冷啊! JQEf3ONpl0hQyPRoH1zVE3jzAOq2CgLJwVoS5Qm6+x/jyYPaBFlGPkUiYGTRDC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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