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迅速进行了一系列人事调整:任用萧嵩为河西节度使,张忠亮为陇右节度使,信安王李祎
(吴王李恪的孙子)为朔方节度使。
不得不承认,早期的玄宗的确称得上英明,这几个人都用对了。
萧嵩出自兰陵萧氏,蒙姚崇提携进入中枢。他到任不久就建了一桩大功勋,而且事儿办得一点儿都不费力。
吐蕃最近这几年之所以嘚瑟,主要是因为军中又有良将了。这名良将在吐蕃历史上的知名度也很大、地位也很高,名字叫悉诺逻恭禄。萧嵩没发一兵一卒,甚至连面儿都没和悉诺逻恭禄照过,就把悉诺逻恭禄除掉了。他的办法是派间谍潜入逻些,散布悉诺逻恭禄与大唐通谋的假消息。尺带珠丹果然上当,把悉诺逻恭禄杀了。
萧嵩还重用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朝中的刑部员外郎裴宽,任为河西节度判官。第二个是河西军中的判官牛仙客,这是王君毚生前的心腹。第三个是瓜州刺史张守珪。结果证明,这三个人也都用对了。
任用官员其实是一门很高深的艺术,有时用对了一个人,往往就能打开全新的局面。玄宗用对了萧嵩,萧嵩就用对了裴宽、牛仙客、张守珪。
三人中,表现最突出的当数张守珪。
此人是山西运城平陆人,相貌堂堂,胸有韬略。开元初他追随北庭都护郭虔瓘屡立战功,转任幽州良社府果毅。萧嵩奏请玄宗把张守珪从幽州调到河西任建康军(治在今甘肃张掖)使,不久又转任战略要地——瓜州的刺史。
当时的瓜州城残破不堪,兵力又不足,连萧嵩都觉得不托底。张守珪到任后,立即组织军民抢修城墙,巩固了城防。此后,他多次挫败吐蕃军的围攻,将瓜州经营得固若金汤。玄宗破例升瓜州为都督府,任命张守珪为首任瓜州都督。
开元十六年(728年)、十七年(729年)是唐蕃两国百年拉锯战中唐朝对吐蕃最牛气的两年,把吐蕃人按在地上当滑板鞋一样摩擦,怎么擦怎么有,怎么打怎么赢。
开元十六年,河西军和陇右军联袂出击,在今青海海南共和县西北的渴波谷大破吐蕃军。陇右节度使张忠亮一举攻破吐蕃大莫门城(今青海海南共和县西南)。祁连城(今甘肃张掖民乐县东南)一战,萧嵩部将杜宾客大破吐蕃,生擒敌将一人,打得吐蕃人“哭声四合”。开元十七年,萧嵩回朝拜相,遥领河西节度使,推荐牛仙客为河西节度留后,留后就是代理节度使。三月,瓜州都督张守珪与沙州刺史贾师顺又重创吐蕃大同军。
连番的胜利让玄宗极为亢奋,起了收复石堡城的念头。
石堡城又称铁刃城,位于今青海西宁湟源县日月乡的石城山上,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道通往山下。吐蕃占领石堡城后,驻军屯粮,将此城打造成了隔断河西、陇右的利剑,令唐朝如鲠在喉。
玄宗命朔方、河西、陇右三军研究如何收复石堡城。石堡城在青海,按理说该归河西军或者陇右军管。但河西牛仙客和陇右张忠亮都主张从长计议。所谓从长计议,其实就相当于说:“陛下,算了吧!”为什么算了呢?因为这城地势险要,太难打了!只有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坚决支持收复石堡城。玄宗很高兴,关键时刻还得看我们李家人,就把攻拔石堡城的任务交给了朔方军。
石堡城的吐蕃军日防夜防,防的都是河西军和陇右军,对这两军的动向盯得很紧。这也是牛仙客和张忠亮不愿意打石堡城的另一个原因,人家有防备,打不下来。但吐蕃人决然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朔方军会来打他们。李祎率领朔方军日夜兼程,于三月二十四日突然出现在石堡城下,以极小的代价攻克了石堡城。
玄宗大喜,诏命改石堡城为振武军,留兵设防。石堡城一拿下,河西、陇右两大节度使的防区连成一片,顿时扭转了两国在河陇地区的攻守之势。
尺带珠丹撑不住了,致书于境上求和。玄宗起初并不搭理尺带珠丹,他心中有气,因为早年尺带珠丹给他的信件措辞“悖慢无礼”。大臣皇甫惟明提醒他:“陛下,开元之初赞普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口出不逊?这一定是我们的边将为了获利而伪造赞普书表,故意激起两国争端。”玄宗一想,有道理啊!皇甫惟明建议瞒着边将,以探视金城公主为名,遣使逻些,与尺带珠丹当面讲和。玄宗听从了。
听皇甫惟明的就对了!尺带珠丹不仅隆重接待唐朝使节,还派大相奉表入朝。在表中,他一口一个“舅舅”:“吐蕃是外甥,大唐是舅舅,咱们经常联姻,其实就是一家人。都怪睿宗时安西都护张玄表一再兴兵犯我边境、杀我人民、掠我牛羊,才导致两国交恶。外甥曾多次派遣使者入朝,都被你们的边将拦截了。如今舅舅派使臣来探望公主,外甥高兴坏了。如果两国能重修旧好,我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顺便说一句,历史教科书中著名的“和同为一家”就出自尺带珠丹之口:“蒙降金城公主,遂和同为一家。天下百姓,普皆安乐。”
态度都这么谦卑了,把个玄宗捧得嫑嫑的,那接下来自然就很顺了。开元二十二年(734年)六月,唐蕃在赤岭(今青海日月山)会盟,约定以赤岭为界。显然,吐蕃人放弃了“河源会盟”的诉求,重回初次“神龙会盟”的协商结果,两国仍以日月山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