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这个人虽然很有才,办了不少实事,但毛病也不少:一个是爱财,找他办事得花钱,有时候为了钱会不讲原则;另一个是脾气暴躁,训人不分场合。因此,他得罪了不少人。
首先,因为极力捅咕玄宗封禅泰山,他和源乾曜闹掰了。张说鼓动封禅完全是为了取悦好大喜功的玄宗。源乾曜坚决反对这种花钱赚吆喝的事。他反对是正确的,因为皇帝封禅就是一场自嗨的闹剧,劳民伤财,并无实益。但玄宗就是好大喜功,就是要听张说的,到底还是在开元十三年(725年)八月封禅了。整个唐朝共有三位帝王封禅,高宗和玄宗封泰山,武则天封嵩山。
封禅是张说首倡的,自然也由他牵头操办。按照惯例,跟随皇帝封禅的人都会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不是升迁就是受赏。结果嘞,只有张说的人得到提拔或封赏,其余官员无一升迁,扈从将士也没有被赐物。最过分的是,张说居然将原本只是九品小官的女婿郑镒
提升至五品。玄宗封禅后大宴群臣,看到郑镒穿着五品红色官服,很是惊讶,问他为什么升得这么快。郑镒无言以对。
戏子黄幡绰悠悠地说了一句:“这都是泰山的功劳啊!”世人称呼老丈人为“泰山”,就是从这儿开的头。
张九龄事前劝过张说,可他非是不听,犯了众怒。理所当然地,就有人要搞他了。但出手的不是源乾曜,而是源乾曜的三个门人。
第一个是河南尹崔隐甫。这可是玄宗亲自看中、准备大用的人,让张说给找个好位置。张说看崔隐甫不是他的人,随手推荐了一个金吾大将军的闲职,却将亲信崔日知(崔日用堂兄)推荐为御史大夫。这时的玄宗还是很英明的,虽然没有发作,却将两人对调,让崔日知当了大将军,崔隐甫当了御史大夫。
第二个是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宇文融。
宇文融是高宗朝宰相宇文节的孙子。这可是个能人。张说以募兵制取代府兵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流民问题,但并未根除。当然也不可能根除,军队的编制毕竟是有限的。宇文融则较为彻底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开元九年(721年)正月,时任监察御史的宇文融上书玄宗,建议检括逃户,增加租赋收入。有人主动帮他解决难题、帮他搞钱,玄宗当然很开心啊,就让宇文融放手去干。
宇文融先是出台政策,限各地流民在一百天内主动申报户口,可以在现居住地申报,也可以回原籍申报,总之得申报。如果不申报,一旦被官府查出,一律迁徙到边陲安置,这是硬手。还有软手,主动申报户口的流民均免除六年的赋调。软硬手一结合,流民申报户口的积极性就被调动起来了。
然后,宇文融又成立了一个专项工作领导小组,他任小组长,组员前前后后有近三十人。这些人被冠以“劝农判官”之名,同时兼任御史,分赴各道督促落实检括逃户、清查土地的任务。
这次普查很有成效,不仅查出流民八十余万户,还查出大量被地方权贵捂着不报的田地。到年终决算时,一次性增加财政收入数百万缗。
大家想啊,玄宗又是打仗,又是搞文艺,又是封禅的,加之恶钱问题未能解决,正是缺钱的时候,宇文融一次就给他搞来这么多的钱,他能不开心吗?!
宇文融从此平步青云,短短几年间就由八品监察御史升到了四品御史中丞兼户部侍郎。虽然还不是宰相,但宇文融的实际权力比宰相都大,因为玄宗赋予他独立行事的特权,可以直接向州县发号施令。事情不论大小,各州都要先向宇文融汇报,然后呈报中书省;尚书省长官也是在看到宇文融提出的意见后,才对具体问题作出处理决定。
张说之所以看不上宇文融,一方面是因为宇文融是源乾曜那边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宇文融有能力,是宰相之位的强有力候选人。所以,他经常在不同场合打压宇文融。张九龄不止一次劝过他:“宇文融承恩用事,辩给多权数,不可不备。”但张首相根本不把宇文融放在眼里,还说什么“鼠辈何能为”?!
第三个人名气可就大了,他就是唐朝奸臣的总瓢把子——李林甫。李林甫其实是皇室宗亲,他的曾祖父是高祖李渊的堂弟长平靖王李叔良。但李林甫崛起靠的不是本家,而是三个人:第一个是他舅舅姜皎,第二个是姜皎的亲家源乾曜,第三个就是宇文融。在如此强大亲友团的神助攻下,李林甫从千牛直长一路升为御史中丞。
崔隐甫、宇文融、李林甫暗地里展开调查,在掌握张说大量黑材料的基础上,于开元十四年(726年)四月联名上表,弹劾张说三大罪状:一是“引术士占星”,二是“徇私僭侈”,三是“受纳贿赂”。玄宗让源乾曜调查审理。
张说本身屁股就不干净,加之调查他的又是对手源乾曜,还能有好?被下入大牢。玄宗派高力士去探视。高力士回禀:“张说蓬首垢面,睡在一张破藁
草席上,用瓦器吃饭,惶惧待罪。”玄宗不禁恻然,这位老伙计虽然有错,但毕竟有功于社稷,且又是一代文宗,总该给他留几分面子。高力士也趁机为张说求情。玄宗就没有再深入追究,只是罢免了张说的相位,保留其集贤院学士的职务,专修国史。
开元十九年(731年)前后,张说和源乾曜这对CP先后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