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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两阳陷落

但好消息之外也有坏消息,河南两大重镇——南阳和睢阳都陷落了。

河南战场形势逆转,嗣虢王李巨难辞其咎。

官军收复长安前夕,五月,南阳陷落。鲁炅的对手是叛军悍将田承嗣。李巨根本不重视南阳,以致鲁炅只能孤军困守。这一困就是整整两年。南阳城粮食耗尽,一只老鼠价值四百文,将士们饿得只能煮弓箭上的牛皮、筋角充饥。鲁炅实在撑不住了,突围退保襄阳。

在洛阳收复前夕,睢阳也陷落了。张巡延续了雍丘的奇迹,将睢阳守得固若金汤。他不仅守,还逮着空子出击,多次重创叛军。神射手南霁云还射瞎了叛军统帅尹子奇的一只眼睛。

睢阳本不该陷落,因为储备粮足够,怪就怪李巨存心要阴张巡。

宁陵大捷后,张巡晋升河南节度副使。李巨觉得张巡危及他的地位了,各种拿捏张巡。张巡为部下请功,李巨只给告身 不给赏赐,并且给的都是低等职务。张巡写信大骂李巨,两人关系彻底弄僵。

李巨趁机报复,非要睢阳从六万斛储备粮中拨出一半给濮阳(今河南濮阳)和济阴(今山东菏泽曹县西北)。许远多次派人做工作,李巨反责怪他不听节制,还说要向皇帝参他和张巡一本。许远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万斛粮食被运走。岂料,济阴守将收到粮食便投降了尹子奇。

这事儿李巨明显处置失当,所以肃宗将他调回朝中,代之以御史大夫贺兰进明。李巨是宗室,即便犯了错,换个地方任职就可以了。可睢阳被他坑惨了,仅剩的三万斛粮食终究还是吃光了,城中出现了“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的惨剧。

张巡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这天,他忽然把小妾拉了出来。将士们一头雾水,拉个女人出来干什么?说话间,张巡手起刀落,斩杀了小妾。众人大惊失色。只听张巡哽咽地说道:“诸公为国家勠力守城,一心无二,经年乏食,忠义不衰。巡不能自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坐视危迫。”说罢,他将小妾就地肢解烹饪。将士们哭成一片,谁也不肯动筷子。张巡强令他们吞食。众人含泪下咽。许远也宰杀了几名僮仆供大家果腹。

睢阳吃人的生活方式就此风行,刚开始是吃妇孺老弱,等妇孺老弱吃没了,就每日定量宰杀青壮年。据史书记载,睢阳六万人口被自己人吃掉了三万。

不是没人劝过张巡、许远弃城。但二人认为,睢阳是江淮的屏障,如果弃守睢阳,叛军就会攻取整个江淮。

张巡派南霁云突围去找援兵和粮食,但谯郡(今河南商丘梁园区)太守许叔冀、彭城(今江苏徐州)太守尚衡、驻守临淮(今江苏宿迁泗洪县)的贺兰进明都不肯分兵来救睢阳。只有真源(今河南周口鹿邑县)县令李贲送给南霁云一百多匹战马,宁陵城使廉坦率军三千来援。可敌军围得太严密了,等南霁云、廉坦突入睢阳后,三千人马只剩一千了。城中军民听说救兵来不了了,“恸哭累日”。

张巡、许远继续坚守,直到肃宗二年(757年)十月,全城仅剩四百余人。初九,叛军终于登上了城头。张巡面朝凤翔的方向三跪九叩,他还不知道肃宗已经回到长安了,大声呼道:“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

尹子奇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张巡。他问张巡:“听说你每战眼角崩裂、牙齿都能咬碎,却是为何?”张巡含混不清地回道:“吾志吞逆贼,但力不能耳!”尹子奇不信,用刀撬开张巡的嘴巴查看,不由大吃一惊,居然只剩寥寥三四颗牙齿了。南宋宰相文天祥传世名篇《正气歌》中有一句“为张睢阳齿”,讲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是对手,但尹子奇也为张巡的气节所折服,他不想处死张巡。但左右却说:“彼守节者也,终不为吾用,且得士心,存之,将为后患。”尹子奇一想也是,命人将张巡、南霁云等三十六将就地剜心剖腹。

睢阳名义上的主帅许远被执送洛阳。行至河南偃师时,官军攻破洛阳,安庆绪败退河北,负责押送的叛军就把许远杀了。

此前,肃宗已任命宰相张镐为新任河南节度使。河南战区至此才真正迎来了一位以国事为重且有大才具的长官。

张镐刚上任,就遥令濠州(今安徽凤阳东)太守闾丘晓迅速驰援睢阳。这位闾丘晓是个什么人呢?我讲一件事,大家就了解他的为人了。去年,他因为嫉妒,把途经濠州的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给杀了。可怜一片冰心的王昌龄魂断濠州。这样的人当然靠不住,闾丘晓根本不把张镐的指示放在眼里,按兵不动。

睢阳陷落后的第三天,张镐的大军就到了,一战击破尹子奇,收复睢阳。张镐深恨闾丘晓见死不救,判其杖毙。闾丘晓跪着求饶:“大人啊,我家有老人孩子,求您饶我一命。”张镐一句话就把他噎死了:“王昌龄也有亲人,谁又来养活他的亲人呢?”

随后,张镐分遣诸将四面出击,打死尹子奇,挫败田承嗣,迅速规复河南大部分郡县。

他将张巡、许远等人的英雄事迹上奏朝廷,请求肃宗加以褒奖。但有人指责张巡等人食人充饥,太过残忍。好在名士董南史、张建封等人力挺张巡、许远,指出如果没有他们的坚守,江淮势必会落入敌手,戡平战乱就遥遥无期了。肃宗这才下诏,赠张巡为扬州大都督、许远为荆州大都督、南霁云为开府仪同三司。

河南战场与其他战场不同,没有一个负责任的、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各地军将基本各自为政、各谋生路。没人强求张巡、许远坚守睢阳,但他们为了大唐社稷,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睢阳长达十个月,前后交战四百余次,阻遏了叛军南犯之势,确保了东南半壁的安全。只此一点,便足以令人由衷敬佩了。 VcPgC8wxxe+8RTLg28W+M2bQX7f2/mm03YUEaS+NhazxxftKTa0vgeCmO+ckn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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