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洞庭湖孕化的奶水哺育了她的幼小，天山的融雪水滋养着她后来的人生。阅读付梓前的散文书稿《情润天山雪》，一位温和美丽的女作家身姿仿佛站立眼前，娓娓叙说她行走新疆的步履，她执着追求的散文创作。她是华丽，一位进入新疆作家协会、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和新疆诗词学会会员行列的后起之秀。
与华丽交往十多年，常常怀想着她的写作。最初结识时只知道她是文学爱好者，以后多年，她居乌鲁木齐，我住南疆库尔勒，天山相隔，信息并不是太多，有时会看到她有作品发表在报刊。而今，有幸读到她集编的20余万字散文书稿，我不能不感到意外，原来她勤奋耕耘着自己的文学土地，采撷着自己培植的文学之花。忆及与她有限的来往交谈，我佩服于心，慨然在怀，不禁生出几多感慨，春节假期读完了书稿中的80余篇作品。结集的《情润天山雪》是华丽近十年辛勤探寻运笔的结晶，是天山雪水哺养的散文田园。
华丽走过的岁月，携带着新疆阳光的鲜亮气息，广袤大地的多重色彩。她的散文田园木叶葱茂，花果美丽。
这是《戈壁红柳》中的文句：“对于久居新疆的人来说，红柳是再熟悉不过的植物了。只要你行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那一簇簇、一丛丛盛开在荒漠、盐碱地、沟渠旁的红柳花，是茫茫戈壁最美丽的塞外景致。”“见到了闻名遐迩的罗布人烤鱼。只见一条劈开的大鱼，由一根削尖的红柳枝从鱼头穿至鱼尾，另有三根红柳在鱼的身上横穿而过。远看，鱼像张开了翅膀要飞似的；近看，外皮焦黄流油、内里鱼肉白嫩。香喷喷的味道直扑鼻子，刺激得人垂涎欲滴。这种用红柳炭火烤制的风味，已成为尉犁县一道名馔佳肴。”华丽涉笔的红柳，氤氲着罗布人浓郁的生活风情。
描摹乌鲁木齐雅玛里克山的久久世纪厅，她写道：“从这里俯瞰山下，整个雅山，峰峦叠嶂，沟梁交错，浓荫蔽日。对面山上，坐落着两幢红顶别墅，在绿茵缭绕的树丛里半隐半现，引人遐思，令人神往。”“再向市区眺望，乌鲁木齐市貌尽收眼底。你看，一栋栋楼宇大厦鳞次栉比，一座座高架桥雄伟壮观，一条条道路纵横交错……如果是在夏日星光璀璨的傍晚，从这里纵览乌鲁木齐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夜景，那该是何等神奇，何等迷人，又何等美丽啊。”对雅玛里克山林木景致的描述，透露出她对自个儿生活的城市的殷殷之情。
她写泽普的梧桐：“街道两边高大魁梧的梧桐树，像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枝干交错，树冠相连，叶片密集，把整条街道笼罩在了一个弧形的隧道内。”写伊犁的水莲花：“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见水面，只看到一张硕大的绣着白花的碧绿色毯子，清雅至极，漂亮至极。凝目注视，每一张阔大的叶子都被一根手指粗细且笔直的枝干支撑着，仿佛一只只翻转的绿伞，密密实实地遮盖了整个池塘。那些或含苞或绽放的莲花，凌空于莲叶之上，袅袅婷婷，美若天仙。”还有吐鲁番的葡萄沟：“葡萄沟里除了凉爽，还有赏心悦目、无以计数的葡萄。行走在这条南北长约8公里、东西宽约2公里的葡萄长廊里，头顶上是葡萄，左右两侧是葡萄，回眸之间还是葡萄。那悬挂着的、垂吊着的，那红的、黑的、紫的、青的，那珍珠一样、玛瑙一般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在阳光的照射下，玲珑剔透，清新明丽。”
写山，写树，写卡瓦瓜，写罗布麻，甚至写白菜、冰凌，华丽写下新疆多样多色的自然物事，散文细腻真切，鲜活如画，充溢浓厚的情味。她的散文还水乳般融合包含多民族人们淳厚的生活情境与和善的美好心灵。
参加玛依拉的婚礼，华丽写道：“英俊的哈萨克小伙拿出小刀，熟练地在盘中将大块马肉切成小块，分给每一位宾客。又拿出塑料桶，将自制的马奶酒满满地倒入我们的酒杯中……哈萨克族的婚礼，是在歌浪舞海中进行的。”“灯光由白色变成了五颜六色，彩灯在我们的头顶四面八方旋转着、闪耀着，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大家不由自主加入舞蹈者的行列，人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陶醉在眼前的幸福和欢乐里。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氛围，激动的情绪像一波波滚滚的暖流，在我的身心蔓延、膨胀，我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欢乐之网、歌舞之网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内心萌发出前所未有的情愫。从不跳舞的我，拉起同事的手，闪电般卷入歌舞的海洋，黑走马的狂欢里……”（《玛依拉的婚礼》）
她记写拜访伊犁王蒙书屋时的随想：“在这个被王蒙视为第二故乡，视为家的地方，他不惜汗水，不遗余力，充分燃烧着自己的体力和人生。他与大家一道，植树修路，除草施肥，掰玉米碾麦子，装卸车扛麻袋，挖沙石修水渠，赶着毛驴车甩着皮鞭子……”“他时常想起每天清晨赫里其汗老妈妈那一碗始终最先端给他的奶茶，那一句递给他苞谷馕时说出的简洁而生硬的汉语：‘老王，泡’；想起房东阿卜都拉合曼与他对坐炕头的劝慰与鼓励：‘老王，不要发愁。你早晚要回到你的文学岗位上去。’”（《拜访王蒙书屋》）
在新疆，司空见惯的馕，华丽写得香气四溢：“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维吾尔族老乡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个馕坑，一个用羊毛和黏土砌筑的馕坑。高约一米，肚大口小，像极了倒扣的大水缸。馕坑四周用土坯垒成方形台面，用于操作和盛放打好的热馕。我家邻居艾尼莎汗大婶家就有一个这样的馕坑。每过十天半月，就见她将一大堆干柴放进坑底点燃，等柴火烧尽只剩火星时，馕坑内壁已炽热滚烫。这时，她用雕花模子在擀好的面胚上扎出一圈一圈的花纹，再抹上清油，撒些芝麻、洋葱丁，然后贴在坑壁上。不多时，热热的馕便烤好了。大婶手拿铁钩子，熟练地将馕一个一个钩出来，扔到馕坑旁边的台面上散热。刚烤熟的馕带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儿，远远就能闻到。”“的确，这种以发面为原料，不放碱但放盐，经过干柴烘烤的面食，这种被古人称为‘胡饼’的馕，有麦子的清香，有芝麻、牛奶等多种食物混合的香味，还有炭火的独特味道。”“馕俘获了无数人的肠胃。那刚从馕坑中取出的热馕，那金黄四溢的色泽，那经历过炭火淬炼后的阵阵麦香，不知诱惑了多少人的嗅觉，绊住了多少双匆忙的脚步。”（《圆圆的馕，不朽的馕》）
在《情润天山雪》里，一辑“边塞纪事”的作品，有的写值得钦佩的普通人物，有的写王震将军率领下的农垦开发，有的写乌鲁木齐的建设巨变，有的写金融行业的时代发展，还有游历时的风光观感、疫情中的生活展现，华丽纪实性的文字，读来都十分感人。
《王震将军与新疆屯垦》篇幅较长，分量厚重。将军领导的新疆屯垦，大业恢宏，世人敬仰。作品开篇，华丽写道：“一架载有王震将军骨灰的专机从首府机场腾空而起，朝着巍峨挺拔、银装素裹的天山山脉一路飞去。12时整，王震将军的子女及其身边工作人员，手捧骨灰，骨灰伴着玫瑰、月季和黄菊的鲜嫩花瓣，从5000多米的高空徐徐撒落……”以下叙写十万将士进军新疆，发扬南泥湾精神，开垦荒地，广植粮棉，修建乌鲁木齐和平大渠，组织八千湘女参军赴疆组建家庭，缔造生产建设兵团，兴办塔里木大学、八一农学院等辉煌历史，都颇具动人的精神力量。这辑纪实作品记叙普通人的卓越建树，同样感人至深。部队转业的邻居郭俊亮，与维吾尔语言文字从未有过交集，同维吾尔族同胞交往中的多次语言障碍，激发了他学习维语的热情，终于成为优秀的翻译家，翻译发表了40余万字的维吾尔文中短篇小说、人物介绍和文学评论，还得到新疆文学原创和民汉互译作品工程的重点扶持，出版了两部中短篇小说集译作。知性温婉、与自己名字一样美丽的付秀清，放弃收益不菲的汽车配件生意，在乌鲁木齐米东区通过借贷兴办福乐园老年公寓，从开始时的简单护理，提升到护生养老、日间照料、文化娱乐、精神慰藉、残疾托管、医疗康养、临终关怀一体化的综合养老服务，“乌鲁木齐市福寿养老护理中心”名闻四方。“80后”包户干部马燕琴，疫情封控时期在小区空地支起仅容一人躺卧的小帐篷，为住户订购生活物资，肩扛手提爬楼梯，一家一家递送菜蔬面油，连购送姜蒜调料这类小事也一丝不苟，还身背喷雾器给每条楼道定时消杀，用微信图片为各家示范防毒消毒。微信里看到大家的称赞，她只发一张害羞的小图，以示回应。这些作品，用纪实文笔记录时代风貌，反映多彩生活，人物、事件都折射了一个散文作家高格的生活情味和人生情怀。
阅读《情润天山雪》，我还看到华丽营造自己散文花苑的文学挚爱和创作追求。作品第三辑“四季流韵”中的24篇作品，从立春、谷雨写到小寒、大寒，贯穿了对一个年份节气时令的感触、对自然物景与普通生活的体悟，写情叙怀多有滋味，都逸散着新疆的地域色彩。我注意到，这辑作品写于2020—2021年间，均在《乌鲁木齐晚报》发表，从作品的发表和辑集，我生出这样一个关乎创作的问题，就是散文作家创作作品痴情于心、凝结在怀的题材择取和成文构想。我猜想，创作这组涵盖一整年节气时令的散文作品，华丽是否有一个引发这重意识的因由？有过怎样的由此而生的创作构划？她是怎样梳理相应的生活体验，一篇一篇设题立意、谋篇运笔，最终获得可称为“系列作品”的组合式文本？可以说，这样的情境是一种创作的激情触发，一种执着的文学追求。我与华丽电话联系得知，这辑作品原来是《乌鲁木齐晚报》专题约稿催生的产物。无论怎么说，“系列式”散文的出产，确是作家创作同类题材不同作品的意识激发。对于华丽“四季流韵”中的篇什，我不再择而详论，只是强调一番这样的创作经验，对于成就一个作家、一部作品，确实具有引动心灵、调动情思、引发笔墨的意义。
生活经历、社会见识和阅历体验，一旦与文学创作结缘，往往催发作者的心灵悸动和写作冲动，催发与作者情愫和情思抒发相互关联的文学作品。阅读华丽这本书稿，我说“一位温和美丽的女作家身姿仿佛站立眼前，娓娓叙说她行走新疆的步履、她执着追求的散文创作”，还有一重别样的含义。华丽的人生境遇有过不幸，不幸际遇中她以超常的坚强和韧性，隐去突如其来的命运苦涩，焕发久藏心怀的文学之梦，并非完美的生活又打开一片新的天地。不幸与坎坷往往催生文学之果，文学之果的甜美滋养生活，也滋养成功的人生。这个集子的开篇《温暖的家》是悲痛与温暖交织的深情之文，一句一段品读下来，悲痛同样捶击我的心扉，温暖又同样融化我的块垒。继而一篇篇读完书稿，意志坚强的华丽、重拾文学的华丽、朴实朴厚的华丽、真切真实的华丽，就坚牢地伫立在我的心中。《温暖的家》之后18篇散文，多是对家亲往事的书写，情中记事，事中写人，记事写人中显露作者真实的情怀，满含浓厚的生活况味；往后的几十篇作品，写物写景叙事，所闻所想所感，内容都厚满盈实，灌注相应的文化质感和诗意分量。华丽行走在阳光灿烂的高处，开朗面对生活，成就散文梦想，她是生活和命运的强者，是立身散文大地的辛勤耕耘者。
我说天山雪水哺养了华丽的散文田园，正是因为这丰盈之水是新疆大地的乳汁，又是华丽的散文田园茂盛葱绿的生活之源和情感之源。
2024 年2月18日
郝贵平，陕西咸阳市长武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集《大荒漠眺望》获第三届中华铁人文学奖，散文集《我的绿洲河》获首届中华之魂优秀文学作品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