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前,妹妹打来电话,说是从北园春购买了30多公斤大肉,一部分灌了香肠,一部分做了酱肉和腊肉,还留了一部分,预备过年的时候包饺子和炒菜用。另外,还买了几只鸡、几条鱼和一些海鲜类产品。过两天就开始卤牛肉和鸡爪,炸江米条和麻叶子,还要准备春联和窗花……最后,特意叮嘱我,让我和弟弟什么都别弄,过年都到她那里去,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听着她絮絮叨叨、满是兴奋与喜悦的话语,我似乎闻到了浓浓的年味,听到了十二生肖里那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欢快的脚步声。
其实妹妹不说,我也知道是这样的。十几年了,每年的春节都是她和妹夫两人在忙活,在张罗。以前是因为母亲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后来便演变成了习惯。作为家中的长女,我常常为此感到愧疚和自责。妹妹却说,过年就是要忙,在忙忙碌碌的过程中才能充分体验到年的快乐和气氛。她还说,要能一直这样忙下去才好呢,这有吃有喝的日子多幸福、多舒坦啊。再说了,和老一辈比起来,这点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也是,如果倒回去几十年的话,父母早就忙开了。往往离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母亲就盘算起来,要扯多少花布,多少条绒布,多少深蓝色卡其布料,才能给全家每个人都裁剪上一套新衣服。看看四周被柴草、煤烟熏得黯然失色的房顶和墙壁,嘴里又念叨着,得赶紧把屋子打扫了,粉刷了,再贴上几张漂亮的年画。还要抽空去买点儿水果糖,炸点儿油果子,炒点儿瓜子、花生。父亲则想着去哪里能挣点外快,以充实年夜饭餐桌上的食物内容,安慰我们期盼已久的眼神。离年越近,我感觉父母越忙。尤其到了年跟前那几天,他们简直就是在和时间赛跑。母亲整日趴在缝纫机上,一手压着衣料的边角往前送,一手不时转动几下机头右边的轮子,双脚有节奏地在踏板上踩出一串“嗒嗒嗒”的声音。那声音,从早响到晚,萦绕在屋子的角角落落,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为了赶时间,母亲不怎么喝水,吃饭也是匆匆扒拉几口了事。大年三十灶台上的重头戏,自然就由父亲来唱主角了。简单用过早餐,就见父亲挽起袖子忙活起来。生火烧水,泡粉条,炖豆腐,煎鱼煮肉,剁丸子,忙得叮叮咚咚,忙得不亦乐乎,忙得满面春风。我在一旁,帮着往灶膛里添柴火,帮着择菜剥蒜,帮着端盘递碗。一家人乐乐呵呵吃过了除夕的年夜饭后,母亲又拉开了战线。她要赶在黎明之前,给所有缝制出来的新衣服锁扣眼儿、钉纽扣,她要让我们穿得漂漂亮亮地过新年,体体面面地去给街坊四邻拜大年。
有妹妹操心过年的美食,我不必劳神费力了,但打扫除尘、洗洗涮涮等事宜却不能省。
我开始拆洗被套、床单、枕巾,拆洗沙发套和窗帘,所有该清洗的衣物,一件不落。在洗衣机“哗——哗——”转动的同时,我戴上橡胶手套,拉出折叠人字梯,爬上窗台,动手擦玻璃,擦油烟机……
比起母亲,我真是轻松多了。比起过去的土坯房,楼房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以前,每到过年,母亲都要把家里的东西一一搬空,把几间平房彻底打扫一遍。那尘土飞扬的场面,至今想起来仍令人畏惧,令人头疼。而我居住的楼房,十年过去了,刷过的乳胶漆墙面,依然光洁一新。
我只是拆拆洗洗,简单擦拭一番,房间便又明亮生辉了。
虽然不用煎炸烹煮了,该买的还是要买,该置办的还是要置办,毕竟是大年,毕竟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一段日子。
我来到街上,看到街道两边的门面房、商铺已经挂起了大红的灯笼,一排排红彤彤的灯笼,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喜庆。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人们手里提着的,车里拉着的,后备厢里装着的,全是大包小包一箱一箱的年货。鸡鸭鱼肉、糖果烟酒、炒货、水果、鞭炮、礼盒、花卉,应有尽有。置身于此,浓郁的节日气氛何止扑面而来,已然将我紧紧包裹。
此前,经常路过的那条巷道安静冷清,今天却异常火爆。路两边,一个挨一个的摊位,吃的、喝的、用的、玩的,琳琅满目,一应俱全。摊位间,是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群,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络绎不绝。买的、卖的,全是一脸的喜气,一脸的满足。
一圈逛下来,我的手里已是满满当当,不堪重负。然而,购买的欲望仍似那燃烧的火焰,不肯熄灭。
回到家,顾不上喘口气,先把窗花取出来,一对一对仔仔细细贴在了所有的窗户玻璃上。红红的窗花,镂空的剪纸,活灵活现的玉兔,在冬日暖阳的映衬下,渲染出一片淡淡的光晕,让人一下子便有了喜从中来的美妙感觉,整个房间也好似笼罩在了节日的氛围中。
福字和对联,按照父辈的习俗,暂且留几日,等到了年三十再贴不晚。
一阵忙碌后,花花绿绿的糖果,红枣、核桃、巴旦木、苹果、橘子、火龙果、瓜子、花生等美食占据了整个茶几。
至此,我完全理解了妹妹所说的话。忙年忙年,不光是辛苦与劳累,在忙碌的过程中,还有开心与快乐,幸福与甜蜜。
本文原载于2024年第2期《金融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