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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西家的小酒店,主要由老婆经营,经营天州本地菜。小酒店除了大宴上的大菜不上,比如全鸡全鸭、清蒸大黄鱼、红烧大鮸鱼,其他菜都烧。炸溜刀鱼、三丝敲鱼、清蒸带鱼、豆瓣鲥鱼、菠菜猪肝、红椒牛柳。守在一隅的天州人对吃绞尽脑汁,比如梭子蟹和青蟹的做法就五花八门,清蒸、葱烹、香辣炒。还有的和姜葱做,和豉汁做,和咖喱做,和蒜蓉做。别出心裁的是做蟹镶橙。把蒸熟的蟹肉挖出来,采鸡蛋、猪膘肉、荸荠末,调和精盐、白酒、生姜、味精、胡椒粉,放在掏空的鲜橙里炖。吃起来不费事。天州最有名的是醉港蟹,做醉港蟹必须红膏梭子蟹,必须活活地剥开,掀盖剁腿,放在碗里,倒进调和好的绍酒,芥末姜末葱末、精盐味精,胡椒粉要多些。这种腌渍法,天州人说醉,可说毫无蟹道。阿弥陀佛。

蟹镶橙和醉港蟹,丁西老婆做得不多,有闲的时候,做几个放在冰箱里,叫冰镇醉港蟹。做蟹镶橙和醉港蟹费时,店里人手不够。不是有丁西吗。是的,丁西清晨起床,骑三轮车到最近的道里菜场置菜,回来放到小酒店,丁西就得骑三轮车去做生意了,拉客。那么,雇一个服务员吧,这也曾经是丁西对他老婆提出的。老婆虎着脸说,服务员服务员,你有那么多钱吗,你爸还躺在医院里呢!

丁西经常逢人会说到他爸,说到他爸他就会说出难听的话,这猪哪,这猪哪。他说他爸当年打游击,一九四九年后是一个镇的领导。一九五九年,上面要精减干部,在动员大会上说了说,他爸就主动响应号召,回到村里,光着脚丫,背起锄头,早出晚归。这个镇(已叫人民公社)上,就他一个人回家种田,其他人再没有一个响应的。后来不少人到市里省里,而他爸买一粒感冒药都要自己掏腰包,没有法子。

终有一天,老婆吼丁西,妈的今后不准你在别人面前说你爸是猪。精减干部是陈年八代的事情了,十多年后你才出生,那时你是一条什么虫都不知道!你爸我知道,你爸是好人。我们忙一点没关系,我们有的是力气,我大不了多烧几个菜,多洗几个盘子,怎么也要医他。

老婆还说,客可以不拉,你一天见你爸一次要坚持。

老婆觉悟这么高,丁西眼泪流出来。老婆的确是个勤劳透顶的女人。她说她的爷爷婆婆爸爸妈妈都是勤劳的。山里人不勤劳没法活,但是即使是勤劳也没法活,因为大山就是贫穷的意思。老婆逃离大山,嫁给了勤劳的丁西,丁西纯善,虽然说是骑三轮车的,但毕竟是城里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老婆对他是满意的,许多嫁城的女子都受到丈夫的欺辱,丁西却是顺从老婆的,骂一句都没有。她曾经对丁西说起自己的爸爸,在贫穷的大山里,打起妈妈来真不手软。有时都是无缘无故的,她觉得奇怪,从小到大一直奇怪着。她曾经问丁西,我爸怎么回事,村庄里几乎都是这样打骂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丁西说,你都不知道你爸,我怎么知道。

老婆勤劳,例子数不胜数,别的不讲,就说她和薛蒙霸通奸,被薛蒙霸的老婆脸上耙出十来条血蚯蚓,第二天还是来到小酒店。你看!

老婆这么好,通奸的事也不是天塌下来,身体接触一下,也是生活作风问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婆说了,她看不起薛蒙霸了,今后再也不让薛蒙霸碰一下了,要丁西放心。老婆是说到做到的人,这个事情丁西完全相信。而薛蒙霸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对不起,还拿来一瓶酒,算是赔罪了。俗话说,怨只有解没有结,宰相肚里能撑船,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不过,他的心里总有一点点不舒服,像是肚脐眼里搁了一粒小沙子。

往后几年,老婆真的没有和薛蒙霸通奸了。

近日,有一件事倒是让丁西惊喜莫名。有一天下午,丁西到父亲病房,发现病房里坐着另外两个人,丁西不认识,可父亲明显显出非常的高兴。一人身材高大,两鬓花白,比父亲小十多岁,可是气度不凡。另一个差不多接近六十岁了吧,倒是好像哪里见过。当他们起身离开时,丁西忽然想起这位六十来岁的人是自己小酒店的常客。因为他的腿有点瘸,多在晚上八点后过来喝小酒。

他们站起来走时,父亲让丁西送送他们。电梯口,身材高大的人拍拍丁西瘦小的肩膀,说,你叫丁西,辛苦了孩子,你孝顺、孝顺。他给了丁西一张名片,说有事打电话,找我。

见电梯合拢,丁西看了一眼名片,也姓丁,还有一串电话。

回到病房,父亲喘着气,对丁西说:

“老天有眼,你猜猜,这高大的人是谁。”

“是我们丁家的人,是不是你的堂房兄弟。”

“八竿子打不着。”

“我哪里知道啊,什么老天有眼。”

父亲的病好像突然好了很多。说:

“他在省政协主席位置上刚刚退下来。原来是省委组织部部长,再先再先,原来是我们镇(公社)的文书,我的文书。当时我是副书记,对他挺照顾。”

“什么老天有眼呢?”丁西忙不迭地问。

“他说接下去我的医疗费、床位费,一切都由他处理。”

“处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包了,我们不用出一分钱了。至于怎么处理,他有他的法子。也许我床头的名字就换成他的名字。再说,我听从组织号召,自动精简离职,也是对组织作出贡献,组织也应该有所表示,有所补偿。”

丁西差一点说出口,你是猪哪!但总算硬是忍住了。

“那你不早几年对组织提出?”

父亲无言以对。

“这个丁领导也是的。你是他的老上级,当年对他挺照顾,为什么早几年不来呢?”

“我几十年订报纸,总是关心老同事的情况,包括他走官路的上上下下。但我一个农民,不可能去联系他。”

猪。丁西又在嘴边收住了这个字。说:“你不联系他,他也应该联系你嘛,你是他老上级,当年又照顾他。”

父亲又无言以对。他似乎愧疚得很,当年走路走小路,使儿子谋生都很艰难,自己是他的一个累赘。

“那个瘸子是谁?”

“他从前是归国华侨。对国家作出贡献,恋乡强烈,省领导让他在省城,他坚决回到家乡天州做房地产,一路绿灯,是亿万富翁。”

“不会吧。他经常晚上八点来钟到我的小酒店喝小酒。要是大富豪,一定在天州饭店吃大鱼大肉了。”

“这可不一定。天天吃大鱼大肉谁受得了。显山露水的往往都是半吊子,许多有实力的人,很是低调。”

丁西记起来了,这瘸子很喜欢和自己老婆拉话,见到丁西,丁西好像就是空气。看来的确是富人,他是记账的,一月司机过来清一次。

丁西走出医院,精神分外好。三轮车骑得飞快,两爿小屁股在座上扭来扭去,显出兴高采烈的模样。两耳风起,他要马上到小酒店禀报老婆董彩凤,以后父亲的医药费、住院费由别人付了,他一天探望一次就行了。又想着,如果以前的费用也能报销,那有多好啊。

回到店里,老婆在洗猪脏。猪脏这东西好吃,最难洗了。洗不干净,内壁上就有似黄非黄、似绿非绿的颜色,其实还是猪屎。曾有老人过来吃猪脏,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说见不到黄绿,没有猪脏味。这样的老天州,丁西和老婆董彩凤见到的也就一二位。好笑。不卫生。所以猪脏是必须要洗干净的。洗这个东西最快、最便宜的就是用香蕉水,但有毒,董彩凤坚决不用。她蹲在地上,大屁股像是放大的苹果。她用剪刀剪开,先用自来水冲,再用暖水洗,最后用食盐揉搓,这样就放心了。

丁西嘎的一声刹车,董彩凤抬起头,说,妈的吓了我一跳。丁西跳了下来就把喜事说给了老婆。董彩凤说,你是不是在说梦话。丁西就把名片掏给老婆看。说,这人也姓丁,省领导啊,原来就是我父亲的文书。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董彩凤把猪脏放到蔑筛里沥水。丁西拿出手机给省领导打电话。

“谁啊?”省领导轻声问。

“我是丁西。”

“哦,丁西你好。有事吗。”

“我爸当年响应组织号召,自动离开工作岗位,后来别说土里刨食,艰难困苦,就是一粒感冒药也要自费。这是不公平的……你听到吗?”

“你再说。”

“我爸住院一住就是好几年,花了几十万块,组织应该给他报销才是。他曾经打游击,是一镇的领导,对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是不是……你听到吗?”

“你再说。”

“我爸说你曾经当过省委组织部部长,还当过省政协主席。你说一句话,动一根小指头就能把我爸以前的医药费给报销了,你说对不对……你听到吗?”

“你再说。”

“你原来是一个文书,我爸对你很照顾。说一千,道一万,我爸总是你老领导吧。看在这个面子上,你也应该把以前的医药费给报了……你听到吗?”

“你再说。”

“我和我老婆这几年被我爸榨干了汗水,你们这些老同事出手吧,用好药,进口药,把他治好吧。”

丁西只听到电话里一声长长的,“嗐……”省领导挂了电话。

嗐什么呢。丁西心里不明白,什么意思呢。你大领导倒是说清楚啊。你总要有个态度啊。

一边听着的董彩凤,总觉得丁西的话不对头,因为她的眼睛圆轮轮起来,黑药丸里要射出两枚钉子。她厉声吼道:

“你妈的冇脑!人家省领导把今后的费用处理了,你却还要把以前的也处理了!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上凳又想上桌,人心不满蛇吞象!一点礼貌都没有,一点修养都没有。”

“他一个劲地对我说,你再说,你再说,不是让我提要求吗?”

“要求也要合理嘛!”

“他有权力,有能力办就是合理的嘛。”

“你爸是自己离职的,又不是他骗你爸离职的,你爸是你爸,又不是他爸,他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帮我们,把今后的费用处理了就是谢天谢地了。”

董彩凤一说,丁西马上觉得自己错了。彩凤总是对的。嗐……省领导这嗐是什么意思呢,立即挂了电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糟了,你他妈把事情搞黄了!”董彩凤说。

“他堂堂一个省领导,答应以后的报销总会兑现吧。”

“为什么要兑现。他是你爸的老同事,看到你爸苦,同情你爸,怜悯你爸,才会说以后的费用由他来处理。他来处理,就是他自己出钱呢,你连感激都来不及,还要给他压力,给他加码,让他把以前的医药费也给报了,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冇脑只会坏事!”

“他是省领导,我们省有的是钱啊,他会自己出钱吗?”

“领导越大觉悟越高。还好你不是官,你是官你肯定是个贪官。”

“这种情况,那可怎么办呢?”

“你重拨,我和他说话,先给他道个歉。”

丁西立马重拨,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董彩凤严重地白了丁西一眼,丁西别转了头。

晚上八点多,有宾利车停下,慢慢从副驾驶挪出一个人,丁西认得就是下午在医院陪伴省领导的那个人,这个人在医院一言不发,现在来喝小酒来了。他坐在后门边上——他总是喜欢坐在后门边上。他是喜欢抽烟的人,要抽烟,他就起身,瘸了两步,踱出后门,把烟给点上。他和别的客人不同,别的客人抽烟是从来没有出门抽的,好像天经地义应该在座上抽烟。

董彩凤迎了上去,问,郝叔,你吃点什么。

原来老婆已经知道他叫郝叔。老婆还从冰箱里拿出茅台酒,是郝叔喝过的,放在郝叔的桌上。

丁西悄悄地对老婆说,下午省领导探望我爸,这个人也在座。不知道我打电话给省领导,他知道不知道。老婆哦了一声,说我问问。老婆走向郝叔,丁西略显尴尬地跟了去。

老婆对郝叔说了医院回来后,丁西打电话给大领导,还要求把以前的医药费也给处理了。董彩凤说,我家丁西为人很好很好,就是从小家穷,把钱看重,读书少,说话不得体。郝叔碰到大领导,代表抱歉之意,我和丁西已经非常非常感谢他。

因为处理以后的医药费,对丁西夫妇来说,这事有天那么大,所以丁西和老婆盯着郝叔的脸,心里很是忐忑。处理了以后的医药费,他俩可以积攒钱了,可以请个厨师,叫个服务员,可以像有的人一样去看看上海,去看看北京。这事倘若黄了,又走老路了,那可如何是好。

郝叔的脸还是比较清秀的,少年就到外国去了,不晒太阳,虽有皱纹,脸肉还是红里透白的。董彩凤这样对他说,他红里透白的脸上只是淡淡的微笑。这微笑是什么意思呢。他知道丁西给大领导打电话了吗。他知道大领导会是什么态度吗。终于,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不要再提要求了,主席是自己掏腰包啊……固执得很。”

又吩咐董彩凤,你替我排几个菜吧。

董彩凤就说给你换一下口味吧,我们纸山的马蹄笋炒咸菜,一个。墨鱼粉丝煲,一个。天州敲鱼丝,一个。再来一个卤猪蹄,怎么样。

聪明。郝叔说。

郝叔每回大多要四个菜,本来两三个也已足够了,他不,一定要点四个。比如这个卤猪蹄是冷菜,冷热结合,他要凑成四个。有时眼睛一转,又加一两个菜。他吃得了吗。每回是吃不了的,吃不了当然是剩下,他当然从来没有打过包。他走后,一些干燥无汤的菜,董彩凤就自己吃掉。

郝叔点菜,到董彩凤排菜让他修改,近来就没有修改这回事了。董彩凤没有拿笔记下来,她任意变菜,他准满意。

丁西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丢人,郝叔是高高在上的人。再说这下子没有其他客人,店里不需要帮忙,况且警察已经下班,他无证的三轮车处于安全状态。他鼓了鼓勇气和郝叔打招呼,说:“郝叔,我骑三轮车去了,你慢慢用。”

郝叔打量着丁西,说:“这样吧,你今天坐下来,陪郝叔喝一杯。”

“不了,你慢慢喝,我骑三轮车拉客去。”

董彩凤对丁西使了个眼色,意味深长。大声说:“郝叔叫你喝,你就留下来陪郝叔喝。”

丁西便在郝叔的斜对面坐下。回头对董彩凤说:“把我的烧酒拿来。”

郝叔摇了摇手中的茅台酒,说:“拿什么烧酒,这里还有七八两,你也喝茅台,不够我叫司机去拿。”不过,郝叔又说,“烧酒,农家烧酒,货真价实是粮食做的,只是汞大多超标,对身体无益。茅台酒是经过国家严格检验的,有保障。酒是陈的好,我这瓶酒也有十来年了吧。”

丁西基本不懂,只是密密地点头。

“想不到,天州那么小。”郝叔说,“今天在医院里碰到你,知道你是丁主席当年老领导的儿子,非常感慨。你骑三轮车,还是无证的白卵车。哎,真不知道你爸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爸是猪哪!”丁西嘴里嚼着墨鱼,说,好像郝叔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是以现在人的想法去说从前。当年你爸那个镇只有你爸一人主动离职,而整个天州却还是有不少人的。他总是你爸,不能这样说你爸。丁主席说,你爸是好人,当年在镇里,丁主席紧跟你爸,你爸离职,丁主席也要离职,你爸悄悄拉衣角,说,你还没结婚,不要离职。一九六七年,有人要整丁主席,要往死里整丁主席。有人特别找到你爸,调查丁主席,你爸写了详细材料,说丁主席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你爸是老革命,又是听党的话自动离职的人,任何辫子都没有,说话有力。想整死他的一些人就没辙了。”

“是的郝叔,大家都说我爸人好。”

“丁西,人好最要紧,做人就要做好人。那时没有你爸的证明书,丁主席说不定早上西天了。”

这时董彩凤端来最后一道菜。郝叔说:

“丁西,一个人有失落,也有得意……你是怎么娶的董彩凤。又聪明又漂亮。”郝叔把一杯酒干了,笑着补充一句,“这样的老婆十个不多。”

董彩凤笑了,说:

“郝叔,你是夸我还是讲反话,我哪有聪明漂亮的。”

丁西心想,几年前彩凤脸上被薛蒙霸的老婆耙出十来条血蚯蚓,还好耙得浅,涂了消炎药,后来就认不出来了。

郝叔招呼董彩凤:“来来来,你也坐下喝一杯。”他又掏出手机,对司机说,“送两瓶茅台酒到小酒店。”

董彩凤也不客气,挨着丁西坐在郝叔对面。郝叔和彩凤喝了一杯,对丁西说:

“我和你见面少,和你老婆见面多。你算是城里人,我和你老婆是同乡,我也是纸山人。山里人必须要走出去。我叔公在意大利,捎信来可以把我带出国,但必须要读完中学。我高中毕业后才出的国。我叔公是有远见的。我在外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我还是为我们国家作过贡献的……丁西,你读了几年书?”

丁西说小学毕业。

“所以啊……”郝叔欲言又止,“文化还要补,文化还要补。”

茅台酒到了。丁西说那么快,郝叔住哪里?白鹭里,郝叔说。丁西立即知道,当然,天州城里,白鹭里谁都知道。河边,高高的围墙,大大的院落,在高大的香樟树林里,露出几抹红色。这里过去,也就一丢丢路。

郝叔说:

“嘴巴是有记忆的。一个人总喜欢吃自己从前吃的东西。我在意大利一想到天州菜、纸山农家菜就流口水,所以,我要回来,报效祖国。我原来的那一口虽是中国人,但生在西欧,喜欢西欧,喝红酒,吃牛排,如鱼得水。哼。”

吃得差不多,郝叔站了起来,一只肩膀塌陷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董彩凤的脸,说:“我们纸山姑娘多漂亮啊。”丁西见红霞飞上彩凤脸颊,自是漂亮。

董彩凤说:“又来了,我哪里漂亮哟!”

郝叔抽出两根中华烟,好像已经知道彩凤不抽烟,一根递给丁西,说:“丁西,到门外抽,三轮车送我回家。”

丁西给郝叔点了火,骑上三轮车。郝叔在后座跷起二郎腿。丁西的烟头一明一灭,一明一灭。郝叔说:“马上就到,不要骑得那么快,中速前进。”

丁西用舌头把香烟拨到一边嘴角,说:“好的郝叔,中速前进。” 0OJdeRAuqOq0ED7gRIgt+9cP851+a50DITPt1nv8Chefs7qtN9DTaOPWPpP7Lk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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