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画外) 自幼爱好文学创作,历尽坎坷,笔耕不辍,他是从宁津走出来的回族作家,他是曹禺戏剧文学奖的获得者。从工人到作家,从工厂到中国评剧院,他经历了怎样的创作人生?本期人物——张宝申。
(画外) 2006年4月,二十集电视连续剧《西部热土》在中央电视台热播。细心的观众也许会发现,这部剧的编剧之一叫张宝申。他就是我们宁津人。
(采访) 张宝申:我是咱们宁津县长官镇东街人,我叫张宝申,我是从小在宁津长官镇长大的,是咱们长官镇的水哺育我成长起来的。今天我虽然有一点成就,但是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的根是在宁津。
(画外) 张宝申,中国评剧院国家一级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少数民族创作委员会委员。1944年,张宝申出生在北京牛街的一个回族商人家庭。在他六岁那一年,父母一直勉力维持的店铺再也无法维系,于是他们一家回到了故乡——宁津县长官镇。在这个回族聚居的小镇上,他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小镇东街清真寺的诵经声、西街外土戏台上的乡戏、北街集市上的说书和十字街茶馆里老人们的讲古,成了他生活和文艺的启蒙。他的文学创作情结,就是在长官上小学时开始的。
(采访) 张宝申:上三四年级的时候,我的启蒙老师——现在我们联系还很紧密——就是张庭贵先生,他就爱好创作。他有时候给《文汇报》《河北日报》写稿子,我当时觉得(报社)给他寄了报纸来,他挺高兴:你看这是我写的。所以从那以后我对文艺产生了兴趣。在老家四五年级的时候就开始看书了。那时候看过不少书,就是有关文学方面的书。这个爱好的基础是从老家就打下的。
(画外) 1958年,因为家庭生活拮据,张宝申只上了半年中学,就退学去了北京,在北京618厂当了一名学徒工。进了工厂后,他的生活相对稳定了很多,幼年时对文学的兴趣又开始萌发了出来。他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开始业余文学创作。
(采访) 张宝申:1958年进工厂以后又上了两年中专,(我)就是厂子里培养的,出来以后就在车间里面当工人。大约是从1962年开始学习创作了,就知道投稿。那时候什么都写,写诗,写散文,写小小说,也给报社投稿,一直投了三年,一直没有用。退稿信就有一箱子,退稿大概得有二三百次。退稿也无所谓,因为退稿也没有什么损失。那时候投稿都不用贴邮票,也不用花钱,把人家退稿信的旧信封翻过来以后,我还可以往别处寄,一分钱也不用花,对我个人来讲也没什么损失。有的时候编辑给写封信指导一下,觉得也是个提高的过程,就这样一直坚持下来了。
(画外) 尽管张宝申的文学创作之路开始就充满了坎坷,但执着的他仍旧在爬格子中寻找着创作的快乐。为了提高文化水平,他在夜校读完了高中和大学的文科课程,甚至还从头到尾学过《新华字典》。1965年8月的一天,已经从事文学创作三年的张宝申,终于等来了第一篇发表的作品。
(采访) 张宝申:在《北京文艺》,就是现在的《北京文学》上发表的,叫《合金刀》和《加油工》两首诗。我搞了三四年的文学创作,一直在投稿,老发表不了,已经有点心灰意冷了。这次在《人民日报》的目录上看到自己的作品和名字变成了铅字,确实是非常激动。当时能够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的非常少,我那厂子,是七八千人的大工厂,就没有人发表过作品,而且我当时署的是工厂的名字,署的永定机械厂工人张宝申,当时全厂都非常轰动,当然我也非常高兴。从这以后就比较顺了,到了1965年9月,《北京日报》加一个“编者按”发表了我的小说处女作,叫《迟到的消息》。
(画外) 从此他的诗作和小说开始不断地见诸报端和杂志。1968年,厂里调他到图书馆整理图书,后来又被“以工代干”调到厂里办厂报、搞宣传。
(采访) 张宝申:在厂工会就办小报,搞宣传,搞文艺节目,从那以后又在厂里面宣传部门工作了十二年。我在工厂写过很多话剧、评剧什么的。那时候工厂的业余创作,一方面是自己的爱好,比如说我爱好写诗歌,另外你要为工厂来服务,工厂的宣传队需要什么节目,需要写歌词就写歌词,需要写快板就写快板,那时候主要是为工厂服务,为现实生活服务,为配合政治运动服务,什么都写。
(画外) 20世纪50年代,北京618厂出了一个全国劳模,就是后来成为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倪志福。当时的中国评剧院准备写一部反映他事迹的剧本,这让张宝申开始和评剧产生了亲密接触。
(采访) 张宝申:在“文革”以前,(中国评剧院)曾经派编剧和导演去我们厂体验生活,想写一部关于倪志福的剧本。1965年的时候,北京市提倡“歌颂先进树立劳模形象”,那时候讲“三结合”创作,就是有专业编剧,有工人作者,还有我们工厂一个干部也去了,“三结合”就是大家一起讨论,一起来出主意。当时我作为业余作者,参加了他们这个创作。
(画外) 后来“文化大革命”的爆发,让这个剧本无疾而终。虽然这部戏没有最终创作完成,但是通过这次剧本的创作却让中国评剧院认识了张宝申。
(采访) 张宝申:这个剧本连半成品都没有,只是下去生活,讨论,讨论完了出提纲,出提纲一看不好写。因为你又要加阶级敌人,又要加走资派,所以说非常笑话。在那种背景下,我那段创作严格地说不叫什么创作。但是它的好处是我了解了关于评剧创作的一些技术问题,比如说怎样安排场次、怎么写唱词等,这些属于技术问题,我了解了一些。
(画外) 1979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中国迎来了一个发展的春天,而张宝申的创作生涯也从此开始了一段新的历程。
(采访) 张宝申:因为我是写诗的,评剧院的领导对我也了解,他们想提高评剧的唱词的水平,另外也吸收一些业余作者,注入点儿新鲜活力,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就希望把我调去。1979年,我就调到中国评剧院当编剧。我当时爱好创作,但业余创作必定受很多限制。平时要工作,业余时间又非常辛苦,另外我们的工厂在郊区,距离北京四五十里地,非常不方便,开个会参加个活动很不方便,当然还是愿意搞专业创作。另外,在当时的大背景下,很多业余作者都纷纷出来了,我即使不到中国评剧院去,也可能到报社当编辑去了,因为当时正好各报社都恢复,复刊什么的,需要大批人。我们算是五六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业余作者,老作者了,三十多岁年富力强,创作又积累了二十年的经验,所以(报社)还是愿意要这样的人。
(画外) 这个人生命运的转折,为他的文学创作开拓了更为广阔的天地。孜孜以求、笔耕不辍的张宝申也终于迎来了他创作上的春天。
(采访) 张宝申:(1979年,对于)国家是一个转折点,对我个人来讲,特别是对我个人的创作也是一个很大的转折点。我真正的创作,如果说更上一层楼、进一大步的话,确实是在1979年以后。一方面是我从业余创作进入专业创作这个队伍,这是一步大飞跃。1979年,到了评剧院以后,我一点也没有在北京待着。我和另外一个编剧,先去的山东,从我们宁津到德州,一直到胶东、青岛,就是搞生产责任制的地方,我们去转了一大圈,转了一个多月,回来以后就感受非常深刻。1980年,我调到中国评剧院的第二年,就写了一个反映农村生活的评剧叫《银河湾》,反映农村实行责任制以后各种思想的斗争,应该是比较早的一个戏。所以在北京演出以后,反响还不错,获得了北京市新剧目创作二等奖。这个戏当时一气就演出了六十多场,报纸上也有很多评论。我1981年写了一组诗歌叫《厂区飞出早春的歌》,这是写三中全会以后工厂新面貌的,当年获得北京文学奖。
(画外) 1983年,在北京市委的安排下,张宝申回宁津老家挂职锻炼体验生活。重回故里,张宝申感触很多,一年的乡村生活,在他的心里流淌出的是一曲浓浓的故乡情怀。
(采访) 张宝申:回到北京以后,就集中写了几年的小说,大部分题材全部是反映咱们老家生活的,不单纯是农村题材的。我们长官(镇)以前的名字叫长湾店,所以我写了个“长湾店”系列小说。开始写了有二十多万字,到1989年宁夏人民出版社出了一套回族作家丛书,其中收了我这一本“长湾店”系列小说,书名叫《黑大侠情话》。
(画外) 虽然1979年张宝申就调到了中国评剧院工作,但他一直还居住在原来的工厂宿舍,和工人们又朝夕相处了八年。本来就是工人出身的他,多年的工厂生活为他积累了丰厚的创作素材。
(采访) 张宝申:评剧过去以反映农村生活为主。不只是评剧,在舞台上反映工厂生活的就非常少,过去我们习惯于写生产过程,车间、干活,外行看不懂,内行看着又没意思,人们就不愿看。从解放以后反映工厂生活的文学作品,包括电影都非常少。
(画外) 从1989年开始张宝申历时两年,创作出了一部反映工厂生活的现代戏《黑头儿与四大名蛋》。1991年,这部戏在北京公演后一炮走红。
(采访) 张宝申:这可以说是评剧反映工厂生活为数不多的戏。“黑头儿”就是一个头头,属于北京话,管领导、车间主任叫头头,“黑头儿”他姓黑,所以叫“黑头儿”和“四大名蛋”。这“四大名蛋”就是一个“笨蛋”、一个“浑蛋”、一个“懒蛋”,就是四个人的绰号(还有一个女角儿叫“彩蛋”)。这个戏我自己比较满意,因为这是我长期工厂生活积累的一个作品,当时反响也不错,中宣部的“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第二届文华奖”,我这个剧本都获得了,还获得了现在叫“曹禺戏剧文学奖”,当时叫“全国优秀剧本奖”,还有“北京市创作一等奖”“演出一等奖”。后来由北京电视台拍成了四集戏曲电视剧,在全国的电视剧评奖中,也获得了一个奖,当时叫“黄河杯奖”,这个戏几乎把所有的奖项全拿了,二三十个,我这奖状就一大摞。
(画外) 张宝申说这部戏之所以取得了如此成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成功地刻画了一位当代干部的形象。
(采访) 张宝申:主张以平等的人际关系去对待每一个人,当时这个戏受到好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人性化的教育方式,人性化地调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以人为本的思想吧。我跟你们之间,说白了我们全是跟兄弟姐妹一样,你有什么困难,我首先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换位思考,你为什么跟我耍浑呢?你肯定是有耍浑的原因。假如我是你,我会怎么样?哦!原来你有什么问题,我把你产生问题的根源给你解决了,那你不就好了吗?应该说是一个新人物形象,非常新鲜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应该早一点出现。这个戏尽管过去了很多年,但是每年到5月份,一般反映工厂生活的作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还拿这个戏来播呢!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以后,你今天来看这个戏,依然没有过时的感觉。最近出版一个改革开放二十年来的新剧作选,二十年全国选了二十几部剧本,这个剧本就是其中之一。
(画外) 张宝申的创作一向追求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贴近时代,在深入生活和联系群众上下功夫。1992年,北京市委、市政府授予张宝申“深入生活”特别奖。1995年他又被评为北京市劳动模范。以文艺创作成就荣获北京市劳模称号的,在北京乃至全国文艺界都是罕见的。
(采访) 张宝申:创作嘛,首先你得有兴趣,没有兴趣的话(不行),人最怕干无兴趣的工作。你有兴趣了,你就不觉得苦不觉得累,特别是搞剧本创作。剧本创作严格地说,是一个集体智慧的结晶。每一个剧本都需要演员、导演甚至音乐、舞美大家一起来讨论,吸收各方面的意见以后,你再把大家好的意见综合起来去改。剧本往往不是写出来的,是改出来的。你看我这个《黑头儿与四大名蛋》,前后改过九遍稿子,两年时间改过九遍,就是大改九遍,小改不用说了。排戏现场碰到问题以后,马上就得改。整个地从头至尾地改一遍,这样大改就是九遍。
(画外) 2001年,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正式开播,这个为了弘扬和发展我国优秀戏曲艺术,满足戏迷审美要求的专业频道,开播之初需要创作一批戏曲电视剧,这让张宝申有了一个“触电”的机会。
(采访) 张宝申:从2000年以后戏曲不太景气,我们就和中央电视台第11频道联合搞了戏曲电视剧。搞了以后就在中央电视台的11频道播出。我搞了一部反映农村现实生活的,叫《雾峪村的故事》。这个也在反复播,好像最近还在播,是十四集。历史题材的就是《陈州遗恨》。还有一部是《西部热土》,《西部热土》是应人之约写的,就是写西部大开发的。写西部开发但你不能给西部带来污染,污染环境不行。
(画外) 2004年,张宝申退休了,他的创作也随之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采访) 张宝申:退休以后,剧本创作任务没有了,所以就自由创作了。我现在除了写电视剧以外,就是写散文比较多一些。我正准备出一本散文集。看点书,还有上上网,看点资料,就写点文化散文。
(画外) 到现在,张宝申已发表诗歌四百多首,小说一百多万字,演出和播出的舞台剧、电视剧一百多集。我们发现在他的诗集和小说集中,有很多是反映故土和乡情的作品。他说宁津是他创作生涯的起点,也是他人生的根。他的生命里早已镌刻下了这样一行字,那就是——我属于这片土地。
(画外) 我属于这里,一条坎坷的黄土小路,一行岁月雕镌的足迹。父亲如弓的腰,驮着沉重的四季,像一把坚韧的梭子,把朝霞和星光织在一起。有汗、有血、有泪,有雾、有风、有雨,但没有停滞,没有叹息。独轮车,载着艰辛,载着欢乐和期冀,谱着生活的旋律,录在我的心底。脚下的路,千条万条,都是这里的延续。我属于这片土地……(摘自张宝申的诗集《彩色的爱》)
(采访) 张宝申:宁津的父老乡亲们,诸位老朋友、新朋友们,在这里我向你们问好。我虽然乡音已改,离别故乡已经五十年了,但我的心依然系着咱们故乡。我祝愿在县委和县政府的领导下,在乡亲们的努力下,我们团结天南地北的山东宁津人,共同把宁津的各项工作搞上去,使宁津成为生活美好、社会和谐的一颗鲁北的明珠。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