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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给予生命,人生要靠自己

选择成为父母

考虑到父母对孩子的影响力,成为父母确实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韩国当下的低出生率问题,可能与飙升的房价、青年的高失业率、无法克服的贫富两极化等经济因素相关;但从心理层面看,人们也带着拒绝代际传递的观念——“我的生活并不幸福,不想看到孩子也是这样。”“我很难为孩子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

这种想法乍一看可能是负责任的表现,但也反映出一种过强的控制欲。作为父母过度强调自己的责任,也就意味着无法很好地区分父母、自己、孩子这三者间的关系。自己可能会在物质或精神上受到父母的影响,同时担心自己会对孩子产生同样的影响。但事实上,孩子的生活本就与自己截然不同。只有经历过自己人生的人,才能对世界做出判断。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什么能做的,不生孩子更好”“孩子会郁郁寡欢地活下去”等预判都只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推测。相反,从生育观和养育观中,我们可以更清晰地认识自己。这是衡量我们对生活持有什么样的态度、有多少满足感的尺度,而不是衡量孩子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的标准。如果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那我们就需要反思:自己是否把孩子看作“附属品”,以及我们和父母之间是否建立了独立的人际关系。

因此,是否要成为父母,并不是未出生的孩子的意愿,而是自己根据当前的欲望和价值观做出的判断。我们要明确这一点,并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即使选择不要孩子也没有错。但是, 不要把“为了孩子”当作借口。如果选择成为父母,就应该尊重孩子的生命,除了做到父母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更要尊重孩子的人生——人生,只属于他们自己。

初次为人父母

即使自信满满地想要成为优秀的父母,一旦开始就会意识到育儿的艰辛。在精神科或心理咨询中心工作时,我经常能接触到父母和孩子之间的负面互动。当父母以观察者的角度对孩子说“你不应该这么做”后,孩子会反问“那该怎么办”时,父母却无言以对。父母之所以会做出特定的行为和反应,背后往往都有复杂的原因,很难找到决定性因素。例如,一个对孩子大吼大叫的母亲,她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工作和育儿令她筋疲力尽,失去了耐心;也可能是因为她饱受经济问题的困扰,不知道该如何调节自己的情绪;或者是她过度重视作为父母的责任,难以驾驭孩子的性格……“导火索”也许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全部。

如果没能从父母那里得到积极、健康的回应,那么自己成为好父母的道路将变得更加曲折、艰难。以“爱”为名对孩子的身心施加暴力,用错误的方式给予其关心,放任不管和缺乏沟通都会扭曲对爱的信念体系。这些错误的信念扎根于我们的内心后,将以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左右着我们的生活。即使我们有意识去摆脱它,甚至学习了新的方法和技巧,也不过是暂时的。因为我们仍然会反复地凭借长期的习惯做事,心理强大的惯性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块“绊脚石”。

为了成为好父母,即使认真阅读育儿理论,也会发现理论和实践相距甚远。因为书中描述的那个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是不同的。理论是将多种现象综合起来解释的一种规律。例如,学者们通过观察多名两岁左右的儿童,得出了一个结论:“两岁的孩子可以说出简短的句子。”事实上,得出的这个结论是一种“平均值”。在现实中,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无法完全符合“平均值”所代表的典型情况。有些孩子在两岁之前就能流利地说长句子,有些孩子的语言能力发展速度则比较慢。有些孩子可能先说“妈妈,我饿了”,而有些孩子可能先说“爸爸,陪我玩”。

在理论确立的过程中,各个现象的共性得以保留,但个体的独特性会被忽视。

因此,尽管理论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孩子的成长过程,掌握孩子发展的相对特征,但如果我们忽略孩子的独特性,试图以“一刀切”的形式套用某种理论,那么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残酷的现实是消耗“养育能量”的另一个罪魁祸首。孩子会从父母的疲惫和不满中感到恐惧和不安。即使年纪很小,他们的幼年时光也会因此变得沉重不堪。当父母无法调动疲惫的心灵去安慰孩子时,孩子们可能会感到孤独。因此,成为好父母首先要学会自我放松,成为快乐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内心的平和,理解孩子的需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关爱和支持。

但是,并不需要过分自责,认为自己不是好父母。提出“客体关系理论”的唐纳德·温尼科特说过,足够好的母亲并不意味着她是一位完美无缺的母亲,而是指那些平凡的普通妈妈。她们会对孩子微笑、发怒,或是拥抱……孩子的心理和情感发展需要一个稳定和安全的环境,与孩子相处时,他们需要感受到父母的持续关心和支持,而不是一时的言行。

作为父母,应该具备多元化思维,从多方面、多角度看待自己的孩子。为此,要根据孩子的实际情况,关注他们的成长和发展,成为照亮他们前进道路的镜子。总之, 成为自己和成为好父母可以说是一个事物的两面。当你能看到自己的时候,你就能看到孩子。

智慧地传递善意

来看一个父母的善意与孩子的需求不符的例子。

韩国有些被称为“脸蛋天才”的明星,如元斌或车银优。他们的父母为了避免孩子变得高傲自大,从小就会对孩子说:“你不帅,像你这样的人很多。”虽然这些孩子最终成了明星,父母的谦虚也成了美谈,但我们可以从其他角度探讨这件事。

当周围人的反馈与父母的反应不一致时,可能会让年幼的孩子感到困惑。他们会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或者变得过于关注自己的外貌,低估自己内在的潜力。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我们无法知道这些演员是如何接受那些话的。但这个例子还是很有趣的,值得我们思考。

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来自日本著名演员树木希林和她孙子。据说树木希林的孙子因为外貌出众,受到了周围很多人的关注和赞扬。与努力无关,吹捧天生的外貌虽然不是好的称赞,但是漂亮就是漂亮,不然要怎么说呢?我们不能否认美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概念,被广泛接受和认可。人类对美的感知和判断更是一种本能。

有一天,树木希林对她的孙子说:“人们都说你很漂亮,很可爱,对吧?但是如果你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长大,你的性格可能会变得不好,朋友们就会讨厌你,所以你必须要做个好孩子。这样可爱的外表和善良的心灵就会结合在一起,你就会成为更好的人。”

这句话虽然有些粗糙,但也成为反映现实的一面“好镜子”。她既承认了孙子出众的外貌,也点明了由此衍生的缺点。比任何人都爱孙子的奶奶是想告诉他,漂亮的外貌会引起称赞,也会引起嫉妒和猜忌,要警惕自满,更要谦虚自抑。此外,这句话也以孩子的视角说明内在同样重要。在树木希林温暖的话语中,藏着这样的信息:“漂亮固然好,但这并不是全部。好人的标准不仅仅是美貌。在评判别人时,美丽并不是全部。善良的心与美貌无关。”

虽然孙子可能不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他也许会感到宽慰吧。在过去,当他因为外貌受到称赞时,可能会有一种不安的想法:“人们只是因为我漂亮才喜欢我,长得丑的人是不好的。如果我很丑,人们就会讨厌我。”

无论是好还是坏,只关注儿童的某一方面发展,容易导致其他特质被忽视,这对孩子的成长是非常危险的。当家长或者教育者只关注孩子的某一方面特质,比如外貌或某个领域的天赋时,孩子可能会因此遭受过多的社会压力和期望,而导致身心健康出现问题。这是因为除了那些卓越的特质之外,孩子在情感、欲望、脆弱性等方面的其他特质往往没有得到足够的认可和支持,也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和整合。

只注重某一方面的特征,会让人们看待他人的视角变得单一,无法真正理解和认识对方的多重特点。 当人们内化了“美好与丑陋是二元对立的”这种思维模式时,就很容易用同样的标准来评判他人,无法从多元、立体的角度看待世界。

同样地,树木希林对那些被视为缺点的特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进行了极致的解读。有些孩子天生就比较胆小,他们很容易受到外界的批评和担忧,比如“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你怎么生存?”“你的胆小像谁?”“他太胆小了,我很担心。”父母在心怀恐惧的同时,也会将这种不安转嫁给孩子,使得孩子的潜力被削弱。但是,树木希林却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诉孩子们:“那其实也是一种好的特质,因为这表明你很谨慎。”她试图让孩子们认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人类的本质就是如此。

“贴标签”的危险性

在孩子幼年时“贴标签”会对他们的自我价值感和自尊心造成负面影响,抑制他们的潜力和发展。有一位女性患有饮食障碍,她最不喜欢听到妈妈让她吃饭的声音。因为体质不好,她对食物的味道很挑剔,食欲也不强,母亲说过的话却给她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你连奶都吸不了多少。”“喝点牛奶就会吐,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当然,孩子不好好吃饭,作为母亲来说,她的担忧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其中也包含着对孩子的爱。然而,这些话更多地聚焦于母亲自己的愁苦和疲累,而非表达对女儿的关心和爱护。女儿可能会因此感到不悦,甚至感到愧疚,这是母亲根本无法想象的。但是如果母亲相信女儿能够理解自己的真正意图,那么母亲就没有将自己与女儿分开看待。

父母和孩子之间的距离越小,孩子受到父母的影响就会越大。父母给孩子贴上“挑嘴”“偏食”的标签,孩子很快也会默认接受。如果在别人面前这样说,更会对孩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产生负面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们有想吃的东西,也不会自己夹取,逐渐成为和“标签”一样的人。长大后,就算已经不再挑食,可以吃肉、鱼和蔬菜,但在父母面前,他们仍然是那副“吃饭时挑来拣去,常常消化不良”的样子。在童年时期形成的身份认同,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们体内,深入五脏六腑。

每当回想起父母对自己的否定声,四周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停止了流动,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自己冻结在原地。在那个瞬间,你会真切地听到内在世界和外界不一致所产生的破裂声。如果有机会发出自己内心的声音,你要说:“不是的!我不总是那样的!”这样就可以调和内在世界和外部的不一致。如果直接反问:“是吗?妈妈误会了吧?妈妈的想法和我不一样吗?”就可以进一步缩小沟通上的差距。你也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比如“我只是不喜欢吃半生的东西,更喜欢完全熟透的食物”,或者“我不喜欢晚上一个人吃饭”。通过这样的互动,孩子可以更立体、更具体地认识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也会逐渐建立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对“自己是谁”有一个更为明确的认识。这个身份认同不仅可以帮助孩子更好地理解自己,还可以让他们更好地适应不同的环境和人际关系。

这种调和能力是孩子生活的基础。 世界并不总是如你所愿,也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控制的。即便如此,在决定性的时刻,支撑我们生活的原动力,是与世界连接相通的记忆。

每个人都需要“健康的内在表征”

孩子寻找内在声音的过程中,很大程度会受到父母早期教育的影响。很少有孩子能自己找到自己的声音。当孩子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内在声音时,会因为父母说:“哦,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导致内在声音一下子消失不见。然而,我们也不能因此一直责怪父母。因为我们不能强迫他人与自己产生共鸣,说出符合自己心意的正确答案。最终,成为大人也许就是寻找自己声音的过程。

心理咨询师在某种程度上扮演着“父母”的角色,帮助来访者说出自己的内在声音。来访者对咨询师抱有一种幻想,希望咨询师能成为那个100%理解自己,并给予共鸣的“理想父母”。但是,在现实世界中,这种幻想是不可能实现的。父母也好,心理咨询师也罢,应该具备的素质并不是完美的共情能力,而是承认彼此的差异,并能应对调解失败的能力。

无论多么相爱,多么相互理解,隔阂都不可避免。而填补这种隔阂的“安全气囊”并没有以实物的形态存在。当内心世界与外部不一致造成冲击时,“健康的内在表征”就是保护自己的安全装置,可以帮助我们对自己和他人做出判断。内在表征具有立体性和整合性,可以考虑到目标的诸多方面。这可以使你在遇挫时,不会认为自己无可救药,也不会给对方戴上恶魔的面具,同时可以让这些经历对自己产生正面影响。即使在感到寒心和自卑的瞬间,你也会想到积极的一面;即使对方看起来十恶不赦,你也不会忘记留一丝怜悯和理解。

成为父母前的心理准备

当你开始以立体的思维看待自己时,你就能减少以“如果……”为开头的希望和后悔。“如果我当时这样做,生活就会不同”,这个句子包含了“只要自己改变一些,人生就会发生变化”的幻想。然而生活并不局限于那一小部分的改变,你所有的部分和你的所有选择时刻紧密编织,最终的成品就是你现在的模样。

能够完整、立体地看待自己的人,不会在别人身上添加“如果”的幻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真的是个好人”“只要改掉这个就完美了”“如果父母这样对我的话”……这些条件句里包含着“打心底里拒绝接纳他人”的意思,是一种不现实的愿望。当然,作为一个人,完全摆脱这种想法是不可能的。但要清楚地认识到,那些终归是自己内心的产物。在你所处的现实生活中,会有很多你难以接受的不完美。

摆脱假设句的束缚,接受平凡的生活,可能才是生命的答案,或是众神隐藏的秘密。 在许多以时间旅行为主题的电影中,主人公仍然选择回到过去,并欣然接受被赋予的命运。这是因为在体验过人生的分岔路之后,比起对未知生活的期待,他们已经经历了许多的挫折和磨难,并且深刻地体会到了生活的无常和珍贵,因此他们更加珍惜和感激自己所拥有的生活的每个部分。

就像选择了一条路之后,就只能放弃另一条路一样。作为父母,我们也是不完美的,也会对自己的孩子产生怨恨。所以不久的将来,可爱的孩子们也会抱怨:“妈妈什么都不懂!”然后我们会责备孩子的天真,同时会感到沉重的压力。因此,必须为那一刻做好心理准备——“是的,对不起!是妈妈的错。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不爱你。”

坦率承认自己的不足,仍能持续释放爱意,才是最平凡而伟大的父母形象。 Pmj91l0s1EVsFBZBzbujmgc5k6wZFfwao9sfgMq49KI55jH/hKjIzeOxbz9ovm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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