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9至10世纪

9至10世纪可以被视为《一千零一夜》开始流传并且进入文人视域的最初阶段，同时，这一时期的许多国王或文化历史名人也经常在《一千零一夜》中登场。这些故事最初是以口传形式慢慢生成的。阿拉伯世界自古便有讲故事的传统，早在伊斯兰教兴起之前，阿拉伯半岛的贝都因人在追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中，喜欢在太阳落山后的清凉月色中点燃篝火席地而坐，讲述各种部落见闻和传奇；也常常在迁徙之旅中为消磨漫长而寂寞的时光说些笑话或逸闻趣事。随着8世纪阿拔斯王朝的建立，阿拉伯帝国逐渐兴盛，文化发展进入鼎盛期，许多统治者和达官贵人都喜欢邀请文人或故事能手入府助兴。这些故事以消磨时光和增趣逗乐为主要目的。遇到格外有趣的故事，听者也会命人记录下来。所有这些故事便因此以口口相传或手抄记录的形式流传起来，并逐渐被吸纳进民间文学的洪流之中。而作为民间故事集大成之作的《一千零一夜》，更是吸纳了不少这类印度、波斯、阿拉伯、古埃及、古巴比伦以及希伯来、古希腊罗马等地的故事素材。其中对有名有姓的文人和政客的记录，使它既具有魔幻奇诡的想象空间，又有真实温暖的历史画面。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口传文学在时空问题上往往会有拉抻和收缩，比如将近前发生的故事放到遥远的过去、遥远的地方，反之亦然。限于时间和能力，本章将不重在考证《一千零一夜》的产生时间和确切由来，而是尽可能地将注意力置于相关流传、借鉴、翻译与评说。

《一千零一夜》中比较确切并反复提到的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有曼苏尔（ , 714—775）、哈伦·拉希德（ , 766—809）和他的儿子第七任哈里发麦蒙（ , 786—833）等。这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一千零一夜》某些传说在阿拉伯世界的发轫时间。当然，由于许多故事来自古印度和古波斯，同时《一千零一夜》作为民间传说又具有一般口传文学的基本特性，即时间和空间的任意性，我们因此很难明确界定任何篇什的确切时间，甚至无法指认有关阿拉伯故事的具体年代；对其真正的空间更是难以定位。最初时空坐标的阙如，自然是《一千零一夜》学术史面临的第一难题。然而，由于《一千零一夜》较多地提及阿拔斯王朝，本著姑且从9世纪说起，况且这也是学界相对认同的重要时间节点。

当然，《一千零一夜》还时常讲述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并委婉地提到伍麦叶时代，比如偶尔谈及阿卜杜·迈里克·本·麦尔旺（ , 647—705）。这是《一千零一夜》第44至第110夜的故事—《欧麦尔·努阿曼国王及其儿子》 ，谓：“阿卜杜·迈里克·本·麦尔旺就任哈里发以前，巴格达有位国王，名叫欧麦尔·努阿曼。欧麦尔·努阿曼是一位强大的君王，曾打败多位波斯科斯鲁和罗马皇帝……”

人们常说许多流行的民间史诗都基于历史，但这种基础显然是极不可靠的。《欧麦尔·努阿曼国王及其儿子》这个故事便是将10至13世纪进行了时空颠倒、顺序交杂，并嵌入一系列充满骑士侠义精神和神秘魔法的故事，这使得故事情节变得极为冗长，而且悬念迭出、延绵数代。这和19世纪欧洲的连载小说（feuilleton）一样，都喜欢先从8世纪以来的拜占庭战争和1090年之后针对十字军的鏖战中汲取灵感。某些故事虽然最初是独立成篇的，但后来被收进了《一千零一夜》。前面说到的冗长的史诗般的故事（在伯顿本中长达250页，就嵌套了不少小故事）虚构了一段7世纪穆斯林国王与基督教君士坦丁堡国王联手对付基督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斗争历史，糅合了穆斯林12世纪反对十字军东征的战争，强调了法兰克人的“邪恶”特征。故事中描写的“敌人”显然是对戈弗雷·达·布庸（Bouillon, Godfrey da, 1060—1100）的扭曲和丑化，后者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领导者之一，也是第一位统治耶路撒冷的法兰克人。虽然融入了魔幻色彩，但故事中阿拉伯帝国与拜占庭时而紧张时而缓和的战争与和平的复杂关系，还是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历史现状。

欧麦尔故事中的英雄在大臣们形形色色的阴谋诡计的裹挟下踏上艰难旅程。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史诗品格并非阿拉伯文学独有。事实上，拜占庭史诗《边境的狄吉尼斯》（ Digenis Akrites ） 的许多细节似乎都取自欧麦尔·本·努阿曼的故事。诗歌讲述了一位戍边英雄如何奋不顾身、为拜占庭而战，它在主题与描述手法上都与阿拉伯故事惊人地相似。阿拉伯故事还极有可能影响了其他地区的同类作品，诸如11世纪的佚名亚美尼亚史诗《萨逊的大卫》（ David of Sasun ）和12世纪格鲁吉亚邵塔·鲁斯塔维里（Rustaveli, Shota）的《豹皮骑士》（ Knight of the Panther Skin ，又译《虎皮骑士》）。当然，这方面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回到《一千零一夜》本身。早期的故事还有不少涉及哈里发拉希德和麦蒙。二者是阿拔斯王朝最著名的统治者，在他们的执政时期，阿拔斯王朝的政治和文化发展几乎达到了顶峰。

比如《哈里发哈伦·拉希德与艾卜·哈桑》《哈里发观景》《哈里发笑纳才女》《诗人与哈里发》《哈里发与诗人》《哈里发与少女》《哈里发与阿基米》《哈里发、诗人与少女少男》《麦蒙与金字塔》《哈里发麦蒙与学者们》和不少哈里发的故事中都有拉希德、麦蒙等阿拔斯统治者的身影。同时，许多故事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麦蒙与其兄弟艾敏的微妙关系。其中的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是阿拔斯王朝哈里发正面形象的化身，他勤政廉洁，经常微服出访，体察民情；他心胸开阔，重视知识而轻视出身，经常延揽非阿拉伯血统的有识之士；他还恪守宗教戒律，微服出巡参加宴饮也从不沾酒。这些都反映了阿拉伯人民对统治者的良好期许。他的两个儿子因争夺哈里发继承权而时常发生矛盾和冲突，于是拉希德任命亲呼罗珊的麦蒙继承大统。后者继续重视波斯文人，主张文化开放，海纳百川，建立了著名的“智慧宫”，这些都充分反映出当时民族融合、宗教兼容的宽松政策。而在《一千零一夜》中，麦蒙的形象也明显好于艾敏，后者在《脚夫与三女子》中便被塑造为一个沉溺女色又心胸狭隘、满腹猜忌的“庸人”。许多当代阿拉伯学者曾著书立说，专门研究《一千零一夜》中的哈伦·拉希德形象及其寓意。关于这一点，容待后文详述。

此外，《一千零一夜》也会经常提到阿拔斯王朝的一些历史名人，如艾布·优素福（ , 731—798）。他是阿拔斯王朝的著名法学家，伊斯兰法学的奠基人之一，也是《一千零一夜》时常提及的人物，涉及的故事有《法官巧断皇家案》《法官巧断婚案》等，它们无不彰显艾布·优素夫的机智与诡辩。又譬如哈贾吉·本·优素福（ , 661—714），他是阿拉伯伍麦叶王朝重臣，曾任伊拉克总督，素以刚强严厉而闻名，在镇压起义和抵抗外来干涉的战争中屡建功勋。因此，《一千零一夜》中传有他残酷任性的故事，例如布雷斯劳本中的《哈贾吉与三个年轻人》，以及布拉克本中的《哈贾吉与劲敌》等。其中，在《哈贾吉与三个年轻人》里，哈贾吉下令当街处决了一名警长。在《尼阿迈与努阿迈》和《美女杏德与哈贾吉》等故事中，不是他绑架哈里发的女儿，便是他自作自受、惨遭美女戏弄。当然，这个人物在当代埃及作家纳吉布·马哈福兹续写《一千零一夜》的《千夜之夜》（ ）中也重磅登场，尽管依然是一副刚毅严酷、不苟言笑的面孔，这是另一个话题。

而艾布·努瓦斯（ , 762—813）作为阿拔斯王朝的著名诗人，也在后来或当时业已流传的某些《一千零一夜》故事中出现。因父母皆为波斯人，艾布·努瓦斯的释奴身份使他经历了不少苦难。他幼年丧父，曾因家境贫寒在香料店做过学童和雇工，青年时期还有过一段游牧生活经历。但他从小酷爱文艺，还自习或追随学者、诗人研习诗文，对宗教、历史，以及古希腊罗马、古印度和波斯文化均有涉猎；而且一度受到埃及总督的器重，为后者歌功颂德，留下了不少颂诗。遗憾的是他成名后沉溺于犬马声色，难免放浪形骸，虽有万余“拜特”（联句）诗传世，其中既有颂歌，也有挽歌、情诗和劝谕诗、讽刺诗等，然以描述饮酒的诗歌最为著名。其对酒的喜爱乃至痴迷也使得他当之无愧地成为阿拉伯的“酒诗人”。相传他甚至因此而身陷囹圄，原因是哈里发哈伦·拉希德实在难以忍受他过于离经叛道，也有传闻说是因为他支持哈伦·拉希德的儿子艾敏，而后者因夺位失败被处以极刑。《一千零一夜》中的《诗人与哈里发》《哈里发与诗人》《哈里发、诗人与少女少男》等故事还屡屡提及或援引艾布·努瓦斯，且只要他作为诗人登场献艺，那他的诗歌一定是最受哈里发欢迎的，他也一定是技压众人。当然，《一千零一夜》中引用他的不少诗歌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少小不宜的艳情之作，这与真实情况基本符合。艾布·努瓦斯对情色的描写确实大胆露骨。同时，对这些诗歌的援引也是《一千零一夜》作为早期口传文学在说书人口中不断流传的一个重要噱头。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时民间说书人和听众的社会地位与审美趣味。

除上述故事提到的主要人物曾进入或被提及外，目前学界比较公认的第一个明确谈及《一千零一夜》的文人是10世纪的阿拉伯史学家、作家迈斯欧迪（ , 896—957）。他在写于947年的代表作《黄金草原》（ ）中提到了波斯本《一千个故事》［《希扎尔·艾夫萨乃》（ ）］和《辛迪巴德》（ ） 。这是迄今为止最早出现的有关《辛迪巴德》和《一千零一夜》波斯版故事的文字记载。在谈到伊拉姆石柱城时（相关故事在《一千零一夜》中也曾出现），迈斯欧迪称很多人利用故事成为国王的心腹，而这些人杜撰的故事“就如同从波斯、印度、拉丁文翻译过来并传到我们手中的其他书籍一样。编撰这些故事的原因同编纂那本《希扎尔·艾夫萨乃》相仿，后者为波斯文音译，意曰‘一千个故事’。‘故事’一词的波斯文就叫‘艾夫萨乃’。人们称这部书为‘一千零一夜’。它讲述的是国王、宰相和他的女儿山鲁佐德及其婢女敦娅佐德的故事。此外，还有一本名叫《法尔兹和西马斯之书》，书中讲述了印度国王和大臣们的故事，以及《辛迪巴德》等其他类似的书籍” ^[2] 。但也有学者认为，迈斯欧迪《黄金草原》的其他两个版本的手稿并未明确提到“一千零一夜”，而是“一千个故事”。 ^[3]

继迈斯欧迪之后，又有一位叫作艾布·法拉吉·艾斯法哈尼（ , 897/898—967）的作家被写入《一千零一夜》。该作家生于伊斯法罕，系伍麦叶王朝哈里发麦尔旺后裔。他童年在巴格达度过，青少年时代求学于库法，从小博闻强记，悟性极高，曾追随库法和巴格达著名学者演习诗歌和圣训，同时对神话传说、奇闻逸事、历史故事等涉猎甚广，还旁及医学、星象、音乐等不同学科，逐渐成为闻名遐迩的活文库。在此基础上，他于925年开始开门收徒，执教授业；因声名远播，故门生众多，传闻尤甚。

艾布·法拉吉声名鹊起后与时任宰相的著名诗人穆海莱比（ , 903—963）过从甚密。因此，他的作品中有许多是献给穆海莱比的颂歌。穆海莱比投桃报李，也对他恩宠有加，不仅认他为幕僚和知交，而且不断给予赏赐。穆海莱比还经常邀请文人墨客，举办各种聚会，而艾布·法拉吉当仁不让，充当主持或司仪的角色。不少聚会的成果也就顺理成章地收入了艾布·法拉吉的文集和漫记。他传世的主要作品有《塔利卜人殉难记》（ ）和《歌诗诗话》（ ）。艾布·法拉吉虽为伍麦叶族人，但信奉什叶派阿拉维派。他的这一倾向在他的第一部著作中即显露无遗。而《歌诗诗话》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巨著，历时数十年完成，可谓卷帙浩繁（1868年由埃及布拉格出版社印行20卷，1905年又增加了由莱顿出版社发行的第21卷）。作品集阿拉伯贾希利叶时期至阿拔斯王朝歌谣之大成，而且每首歌谣都配有作者、唱者和曲牌、乐师及演奏方法简介。加之大量趣闻逸事、时事传说，内容极其丰饶庞杂，人物上达王公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可谓包罗万象。 ^[4]

据传，艾布·法拉吉风流倜傥，幽默豪放，朋友固多，但得罪的人也不少。因此，关于他的传说自然就多。《一千零一夜》中的艾布·法拉吉当然不能等同于历史上的这一个艾布·法拉吉，却也并非毫无关系。譬如《巴格达剃头匠》《哈里发观景》等故事中反复援引《歌诗诗话》，有诗为证：

快乐来到时，

享受莫迟缓。

君须知时光，

一去不复返。

或云：

酒杯薄薄酒清香，

相近相似闪粼光。

杯子像酒不似杯，

酒似杯子不失香。

这有没有一点李白的意兴呢？因此，关于他的传说被写进《一千零一夜》当不足为奇。

此后，伊本·奈迪姆（ , ?—995）在其编纂的书目中收录了《一千零一夜》。他是著名的文学家、编纂家，生于巴格达，编有《目录》（ ，约987年成书）。因此，他被认为是阿拉伯世界第一位现代意义上的文献学家，其《目录》收录了两个与《一千零一夜》有关的抄本。这两个抄本来自萨珊王朝，谓《一千个故事》。当时，他所提到的这部《一千个故事》所收的故事实则不足二百则。

伊本·奈迪姆指出：“最早将故事编纂成书，并将其保存于文库（其中有些是动物寓言）的是古代的波斯人……这些故事在萨珊王朝时期数量更多，涉及面也更广。阿拉伯人将其中一些译成了阿拉伯语。一些善于言辞、长于修辞的人把它们拿过来，进行修饰润色，并按类似内容进行整理……第一本书就是《希扎尔·艾夫萨乃》，意为‘一千个故事’。” ^[5]

他还断言：“亚历山大大帝是第一个每晚享受故事魅力的人，那是因为他的队伍中有个智者对他说，听故事并非为了消遣，而是一种自我保护及保护他人的方式。于是，亚历山大采纳了他的建议。这本《一千个故事》虽然只有不足二百则，但它们是在夜里讲述的。我见过它的一些完整的抄本，但它们语言粗粝，也没有统一的格式。” ^[6]

这些记述不仅谈到了《一千零一夜》及其来源，而且表达了伊本·奈迪姆自己对待《一千零一夜》的态度：“语言粗粝，也没有统一的格式。”虽然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他的观点无疑有偏颇、片面之嫌，但遗憾的是，他基本代表了古典文学时期阿拉伯经典文学家对这部民间故事集的主要看法。不过，上述记录至少证明，10世纪，基于印度寓言和波斯传说的《一千零一夜》的一些故事已经在阿拉伯世界流传。

此外，迈斯欧迪和伊本·奈迪姆又都认为，这一时期在犹太地区也存在着一部由《希扎尔·艾夫萨乃》翻译至希伯来语的《一千个故事》，有时也被译为《千夜故事》，但有关山鲁佐德的故事，细节上略有差别。 ^[7]

除上述几位阿拉伯文人之外，10世纪就鲜有关乎《一千零一夜》的记录了。值得注意的倒是波斯诗人菲尔多西（ , 940—1020）在前人的基础上用波斯语创作了《列王纪》（ ，又称《王书》）。它是古代波斯民间文学的总汇，对当时已经占领波斯地区的阿拉伯人的影响可想而知。其中关于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和各种国王的描写显然早已在坊间流传，被改头换面后演化为《一千零一夜》的某些篇章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必须强调的是，在《一千零一夜》的衍生和流传过程中，菲尔多西等波斯诗人、作家仍在不遗余力地保护波斯语及其文学遗产，彰显了民族精神。因此，在《列王纪》和后来伊朗学者编选的《波斯故事》（ Persian Stories ）中，占主导地位的是对波斯列王的丰功伟绩的歌颂，而《一千零一夜》似乎恰好撷取了两者忽略的，也更为俚俗的民间故事。

10世纪，进宫廷讲故事成为巴格达人的一大时尚。故此，文学的兴盛不言而喻。这种风尚一直延续到后来的法蒂玛王朝和马穆鲁克王朝的埃及地区。御用艺人和民间说书人聚在一起交换故事，甚至形成彼此竞争的格局。据说，10世纪阿拉伯著名的说书人如哲合沙耶里（ , ?—943）等就曾出入宫廷，为统治者们讲述各种逸闻趣事，其中包括商人、航海家的见闻等。伊本·奈迪姆曾在《目录》中专门提到过哲合沙耶里，说他以写政论文为主，曾担任大臣门客：

他曾致力于编撰一部阿拉伯、波斯、希腊等地一千个故事的书。每个故事皆独立成篇，且彼此并无关联。他让讲故事的人（被称为musamirun，意为夜谈者，或者晚上讲故事的人）登堂入室，讲述精彩故事和有趣见闻。他还会从一些故事、寓言书中挑选自己喜欢的内容。利用社会资源和文学修养，他收集了四百八十夜故事。每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篇幅达五十页左右。遗憾的是，他在去世时尚未完成收集一千夜故事的计划。我曾看到过这本书的一些章节。 ^[8]

多数学者认为，哲合沙耶里所收集的这些故事，很可能成了《一千零一夜》抄本的依据之一，后人在独立的故事中不断增添新的故事，用引子将其串联起来，致使容量不断扩充。

9世纪以后，阿拉伯世界兴起了一种新的文学流派，即以“苦尽甘来”或“劫后重生”为主题的叙事文体。这些故事以病后痊愈、先穷后富、先败后胜等为主题，看似轻松欢娱，实则是起到了教化民众的功用，即宣扬隐忍耐劳、乐天知命的宿命思想。10世纪，巴格达有位法官叫塔努赫（ , 939—994），他便以《劫后重生》或曰《先苦后甜》（ ）为名创作了这样一部故事集， 成为这一文学流派的代表。该故事集共分14章，吸纳了《古兰经》以降的一些书面和口头流传的人物事迹与传说。《一千零一夜》中的许多故事与其颇有相似之处，特别是《辛巴达航海记》《双梦记》等。如前所述，《劫后重生》中许多故事描述的都是主人公柳暗花明、否极泰来的人生遭际，其中除了突出主人公的坚忍和努力外，也体现出浓厚的宿命论思想。 y3viFUl+rc8CvmPV9gGN3K5BSrbnvxcC/clp/0ULOO1GXCFNV0S5qhbalobjva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