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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若稽古。寒水冰场,古之大码头。混芒以前,九州一涠,太平洋诸岛有一条海路直达大陆极东——西之表,即顺时针流动北太平洋环流。所谓第一世代先民——二十万年前出非洲小矮人和早婚氏都是经由这条海上快速路先后靠帮欧亚美联合大陆。矮人盘桓流连于本九海岸,早婚氏千蹭百蹬踏上津唐台地。洪积世末晚冰河期结束,冰原消融,冻土浆解,东海大陆架崩坍沉海,对马海桥、白令海桥亦相继坍没,大陆瓦裂,峡屿仳离,海平面陡涨数百丈,鼓荡冲刷津唐台地,使屈为平阔津唐湾,由海入陆可径达通舟角,过朝顺淖入寒水登岸。时,也不分海陆,只辨咸潮淡水,大荒之内也是勃浪滔天,万算融冰刷洗大地,南北无通途,所望皆天堑,抔壤如浆,其浆甚滑,富含冰碴,走一日牛马亦为之趾裂,蹄足不能举。交通皆仰水路,由岱泽入海,沿途停靠各岸礁,每见退潮一人、一队人拉纤拖拽树舟在泥滩上跋涉。

夏秋入津唐湾须等信潮,因陆洲洪水东泻,于河海交汇处与源源而来咸水争锋,形成潮头,当此刻片桨入港,无异顶牛,常见一人一舟搏于中流,欲迎又还,陷入进退皆浪催之穷窘。或遇白水大出,叠被离岸,推舟至浑黄,复送至碧青,至墨蓝,入环洋快流,不复再见陆地矣。唯待月圆潮满,海浪峰起连峦,舟子方趁势便,一鼓作矢,直入通舟角。冬季事缓,激流复归琼脂,河泽复归冰甲,津唐外海亦积凌筑玉,如砌如镜,行脚人可以木为橇,驱狗奔策,数日可达寒水冰场。也没什么货物,只是人执拗地来来往往,上岸就讨要,偷东西。岸上居民甚恶之,在码头下套,捕捉游客,将他们捆作一团缚予山民交换山珍。冬客淤,人至贱,一只灵猱可换一只南佬最多再饶一把榛子。春客稀,奴价几与狸等身——人卧地并脚拉直,换等长山猫果狸。夏倍之。故寒水初为人贩子市场,主营奴小交易,海外游客在市场上很受欢迎,因凡能活上岸者身子骨底子都好,有自己品牌,曰海捞。

神农立国,河南(此河南包括今鲁南鄂北)生五谷,有河南客背着半口袋小米和成捆南麻到市上切换熊皮和玉。初,北人不识稼穑,小米昂贵,南客欺哄北人此乃朱雀感日月精华含唾所生,朱雀夜啼,唾液滴于枝,要赶头遍露水下来前攀枝收集,否则就混染了,就不黄了。一只雀,一生唾液不过盈掌,故言珍稀,在燕窝之上。食之益气,滋阴除湿,养肝生血,又有护颜之效,尤特适合产妇开肠胃,补虚亏,神仙餐风饮露饮的就是这个东西,古称仙粮,是神仙粮食。遂以粒计数售贩,一粒小米换一张熊皮或璞玉数坯。北人待客,煮一大锅鹿骨肉,放数粒小米,环座皆曰有异香,食之不能自已。后事发,有南行者携谷穗检举同道,姐大姜震怒,连坐捉拿市肆米贩数百人,逐一拔舌,作一堆吊打,一把枣卖与大鸿为伐木奴。公至玉泉,此辈中人尚存生者,腰悬石锁赤裸身子在陡岩密林中以玉锯木,满脸饿纹,俱瘪嘬老矣。

南货走得俏的还有麻,一材数用,抽丝可以制衣,扭约可以结绳,舂捣可以提油,大项用处是燔祭。北地之冬,植被秃芜,女累氏告天,多堆果木松枝,焚以春采晾干之臭椿、白茅、九节草,味甚恶,烟蹿高且高矣,人熏得不上不下,巫祝每须助食干菌,始得通神。初有南麻,整捆投火,果儿们当下心旌魂恍,齐说这个好,这个味儿正,来得快。小米事件后,南客一时绝迹,谷麻罢市,告祭几不成局。姐大姜借神之口传谕,约法六章:一、行商无故不受逮捕。二、公平买卖,货品明验,价比自议,交易既成,不得追悔。三、虚幻吆卖,刻意欺哄,客卖为奴,无涉其他业者。四、货品损失,海淹失藏,概由自负,讹人吵闹,以寻衅滋事论。杖三十,逐市。五、贝珠石玉不得作一般等价物,代货流通,凡约定贝值,私相授信,甫经发现,贝货没收,逐市。累犯杖七十,卖为奴。六、虬角鹿筋鱼齿等军用物资不得入市交易。此口谕为世上第一部商业法,史称谷麻法。又称女姜法。此法一出,即由宣谕官教给八哥,八哥飞入丛林,传话百鸟,鹩哥先飞,说与鸿雁,雁行河南,丢下一路雁语:阿秋谷。译成河南话是:北姑熬不住了,求咱们去做生意。

年下黄河结冰,冰上走的都是毛窝——二人一套,双肩挎辔,合力拉拽竹排,又称人橇。橇上堆着大庭的粟、王城岗的麻、龙山堡的驴皮、田旺城的枣和大汶口的彩陶。转年春交,冰欲解未软,货都到了寒水。女累氏在岸边组织了盛大开市暨喜迎春交嘉年华,烹了鹿胎,熬了小米粥,姐大姜亲执火把点燃麻垛,果儿一人卷一熊皮褥子挎走一南客,尽欢之后褥子送南客了。

翌日,除了田旺城的枣没人要,粟麻驴皮彩陶一抢而空。果儿跟田旺城老赶说你把姆这儿当什么了,枣都不趁?还是龙山堡人照顾老乡,跟果儿说枣是配俺们这驴皮的,补血养颜七分靠它。才得以搭售出净。南客在寒水耍了一年,岁末归乡,冰河上跑着双套人撬堆满虎皮羊毛熊胆鹿茸、当砖料换的山玉和毛裤。世人皆知丝织自女嫘始,殆不知毛纺先于丝出于西凌。西凌先民久困北极,穿什么都不暖和,尤其是这腿,出门要迈,一迈迈雪堆里了,雪半人深,光不跐溜一腿插下去,如插冰壶也似,雪一人深,直接埋里边了,扒出来都是紫的。小姑娘蹚不了几年雪都成了老寒腿,别说放鹿,蹲都蹲不下来,还有老寒腰、老寒肩。古歌云:西凌皆少妹,生不满十四。朝走西海子,暮葬海子西。风湿心脏病和类风湿是主要致死因。故西凌氏万年前即开始研究毛纺,必须有贴身的!先是纺北极熊毛,后纺北极狐,北极狗——雪橇三傻;鹿毛、海狗须子,试遍了,都不行,油性忒大,毛囊中空,纺出来还是氅,不贴身。直到晚近,少妹南迁,到了京唐草原,见到了羊,毛纺技术才获重大突破。女姜是第一个根据编辫子原理织出毛毯的人。会织毛毯了,毛裤呼之欲出,公举嫘七岁,织出第一条毛裤,作为伟大发明献给已经行动不便母亲。至于丝织,那要等女嫘践位,与公孙部实行大联合,携手去清苑建国,清苑之野长着大片野桑林,——才发生的故事。

时,球已转至全新世,洪水势稍减,通舟角至津唐湾内海渐成弱水,或可覩蛟鱼搁浅,塘泥晒日。海西果部早婚氏崛起,遮蔽海道,断了盐供,遇客辄杀之,摘取其精囊捶扁与鼋蛋合煎以强补,闻者莫不裆寒。女累部吊民伐罪,几次攻打她们丫的,她们丫退到海上,等剿匪部队收队,又升帆重来,与女累部相持于通舟角。由此南北商途止陆路一径矣。春夏秋三季,陆径难行,郊土浃沥,龙蛇当道,走人行,带货带不了,有南客就在寒水岸掘穴覆茅住下,安等数九冰封可行橇时走货。久之,在窖穴口支一舌微火,舂些粟面,用石锅底摊煎饼,一慰思乡之苦,二教北地阿乡多会些粗粮吃法。夏暑煎红枣阿胶汤,搁水里湃了当冷饮让食,可以换羊绒。秋寒又拾些本地人不吃的头蹄下水,洗净治羊杂汤,可以换牛皮。湖中鲤蹦上岸来,活宰了卖生脍,留下一把芥菜也行,留下一只鹰也行,图个乐儿。山民新猎兔狍挑到市上,现剥了皮做烤肉,白饶粟麻汤,皮留下做饭钱。渐渐就在寒水北岸形成小吃一条街。一些没本钱做货贸南人闻风来到此地做服贸——卖手艺,王城岗的麻师傅在这儿开了麻摊儿,大汶口的陶师傅在这儿建了窑,用本地胶泥现烧现卖各种器形朱绘豆尊。

有南客携妻来北地趸货,忽得暴病亡故,妻流落异乡不得已开了窑子,主要接待老乡。还有些大庭年轻神女到这里跳巫会友,各种卖。都是靠手段挣些皮毛,够一橇货了,托相好老乡拉回去贩卖,给老乡抽个头做脚钱,自己并不走,继续在这儿做她的营生,来年再托相好运回些谷麻,一来二去,积滗成池,变身坐贾,卧处作了商号,专雇一班穷极无畏的人替她行脚。北人不太会做生意,只卖一种穷酸吃食,叫大红果,就是后来有大名的糖葫芦,当时也没糖,就是拿树枝串几粒带虫眼红果,咬一口酸掉大牙,就拿这个考是不是当地人,爱吃的,老寒水!

后坐贾渐成主流,出了几家大商号,“本利合”“就是火”什么的。他们联名向女姜请愿,愿意二十抽一向女累部交税,条件是允许珠贝玉石载物流通。女姜老派人,并不知有税一说,听说南商自愿上贡,也觉得是件好事。当初不许贝珠流通也只是认为这些玩意原是生物疴蜕不当吃不当喝百无一用,玉石则是通神之物,不容亵玩,生怕奸人以此浮表之物诈了老实人贵重谷米,如今他们自己哭着喊着乐意,她也没什么不乐意,就准了。修改女姜法第五条,允以贝珠代物(玉石还是不准),约价不符,滋生争议,上人概不受理,有吵闹不服者,杖七十,逐市。累犯卖为奴。新增第七条:不得利者不税。得利者二十抽一。均须以对价谷麻上缴,不得以贝珠滥充,犯者逐市。还是不信任货币。

女姜法自此辟有七章,俗谓姜七条。公孙率烧麦队来犯寒水,寒水就是这么一火红局面。

《北大荒往事》记载是役:初战寒水,公遭横扫。

今颍川阳城一户专卖羊汤俪姓人家,自称千年老汤,汤底子取自古寒水冬市一处南客摊儿。老俪当年在灶上掌勺,正赶上寒水之战爆发,家中祖祖辈辈流传嫘母战黄帝故事。小俪媳妇——现在当街主勺的是她——对前去采访司马迁胡逼咧(《古北方言考》:胡说八道同义语,喻嘴如逼,道不出人话。又称忽逼咧,胡逼车,胡逼扯。相关词:蛋扯):……俺家俪老先人,那当年,可是给黄帝嫘母都做过饭,嫘母做姑娘时就爱喝俺家老先儿熬的羊汤,每日头晌必来一海碗,一天不喝就不逮劲。干架那天,(司马迁插话:是打仗吧。)哦对,是干仗。嫘母大早起就跑俺家来,跟俺老先儿噱:老俪叔,今儿买卖别做了,在家好生待着,不叫可别出来。俺家老先儿说弄啥哩,一锅好汤才滚开,咋又不叫弄哩。嫘母说别问了,要出大事。俺家老先儿早年在炎帝卫队干过,舞得一手好棍,小伙年轻长的也排场,炎帝重视他,要把闺女许他,可是俺家先儿在老家有个相好,是个放猪滴闺女,人熊可长的俊,不能答应炎帝。(马迁:乃情,明白。)(《骨辞正义》:乃情:基于性吸引导致的心理偏执和生理紧张、同时伴有单向性幻象的一种精神疾病。其心理峰值与生理紧张度成正比,愈不曾得手或虽得一时之欢终一拍两散,偏执幻象愈坚韧巨大不退,极端症状可作终身痴乃至因之轻生。因有别于婚内性关系和婚外行淫惯生之焦虑、嫉妒、算计等种种利己行为且临床表现主要为精神障碍,常被误诊为高级精神活动。古人无以科状,故拟代名之,曰乃情;又称耐情。)炎帝木咋着,可把炎帝闺女得罪哈了,卫队木法干咧,一跺脚,回忘城岗!可放猪滴嫁给放驴滴咧,俺家老先儿咽不哈这口气,上门找银家理论,放驴滴也不是个好惹滴,噱着噱着就呛呛起来,抄家伙咧,俺家先儿一镐把,把放驴的揳死个球咧。(马迁:这也不大好吧。)谁说不是捏,打死银啦,忘城岗也呆不哈咧,俺家老先儿一跺脚,走!闯河北。胡承想放猪滴又撵上他咧……(马迁:姐,姐,特别好的一个乃情故事,特别想另找个时间听恁细聊,可是……)咋?瞧八起放猪滴,放猪咋咧,放猪就八配有乃情?俺家先儿娶下炎帝闺女恁是八是就耐听?(马迁:木瞧不起放猪,木说不耐听,俺是听不够,盼着多听。不瞒恁噱,俺小时候跟公主也很熟,可俺娶了个烙饼滴,恁噱,俺瞧八起过谁。)可噱的是捏,娶个烙饼滴,跟俺这煮汤滴算是一家子,姐敬重恁,这碗汤算姐送恁的……(马迁:真喝不下了姐,再喝从鼻子冒出来了。)不喝就是瞧不起姐!(马迁:慢点喝行么,肯定今天都喝了,后来咋咧我老俪叔。)后来……(马迁注:此处删去八千字。)街里人都出来观战,公孙部正在冰上布阵,有曾经老兵认出他们布的是长虫阵,即一个挨一个比肩而立,听吼同进,闻哨同退,击首则尾相救,击尾则首相救,击腹则首尾相救,又称截道式,多用于开阔草原兜抄牧人畜群。时,岸上人来人往,有果儿有群众,有挑粮的,有赶羊的,有抬锅的,有端笸箩过罗的,还有忙着衔枝架劈柴的。公孙说她们干嘛呢。大鸿说她们准备早饭呢。公孙说这都几时了她们还没吃。大鸿说这些饭都是街里商户赞助的,女累部传统,每逢在家门口打仗,军队不开伙,饮食都由地方供应,以自助形式摆在阵地后面,战士随到随吃,打仗打饿了,扭脸也全是饭,说是早饭,其实午饭晚饭都在了,永远是热的,有肉有汤有粥,白吃!别提多过瘾了。公孙说听上去有点怀念阿。

大鸿说不瞒您说,我部早年甘作支部,替果儿卖命,有时真就是冲着内顿饭去的,内会儿特盼着山贼来打她们。公说今日怎么没见其他支部人。大鸿说可能她们觉得不需要。公说好吧。

大鸿说哥,不知您发现没有,一打仗人饿得特别快。公说发现了。风后说我也发现了。大家不由提提绔。岸上起烟了,传来彭彭鼓声,果儿都跪下低头叉着手,女姜彩衣焕烂,蹦蹦跳跳。

公说她们干嘛呢。大鸿说祈神。公说灵么。大鸿说挺灵的,有回早婚氏趁着潮大攻上岸,一阵龙卷风把她们全吹河北去了。

果儿忽然散开,纷纷脱下翻毛老皮袄,露出里面紧身黑毛衣毛裤,曲线玲珑下到冰上。公说她们干嘛呢。大鸿说换冰鞋呢。

马迁注:冰鞋者,木屐下缚海象牙系于踝,可一日千里。

一健果儿头戴雉尾簪缨弯腰背手开始在冰上跑圈儿。大鸿说你内情儿。公说她干嘛呢。大鸿说开冰呢。

又有几个果儿陆续上冰,跟嫘一起背手跑圈,圈越跑越大,雉尾毵毵几拂公面,冰渣呲一毛窝。继而嫘腾空,后外点冰三周跳,大鸿惊叫:冰舞!公说要打啦?大鸿说谄神。风后说奶奶滴,花样还真多。众果儿相率起舞,或单人,或双人,螺旋步、联合旋转、蛇形托举、后结环一周跳什么的,往去如飞燕,倏尔大腿耻骨俱开,看得公等愕目惊心,脚下暗暗较劲,毛窝尽透湿矣。

少顷,众果儿归岸。公举一人执丈八曲杆,左蹬右呲乌阿,飘飘然取公而来。公说:她要干嘛?大鸿说:致军。风后说啥意思。大鸿说单挑。风后说弟,你别来了,我来吧。才出列,臂尚未舒,人已坐空——脚踝挨了一杆,毛窝脱飞,人重重跌在冰上。

风后怒曰:姆不伤果儿,果儿却伤姆!再看公举,惟见臀扭,径自掠阵而去,俄而复返,排头打去,乓孃乓孃——专扫底踝。

公等山里哄脚蹬毛窝身垂毛氅,状似孕妇,在油光酥亮冰上举步趄趔,掉腰尤难,振臂亦不过耳,几经梃击,蛇阵如遭寸磔,击首首瘸,击尾尾跛,满地找牙,各种屁蹲,颠踬蹭蹬,毛窝稀烂,烧麦皆赤足,卓立若群鸡,俄而惊骇,袋鼠一般跳跃四蹿。

冰场中圈,止公孙力牧大鸿背膀相依,猥聚成簇,作螃蟹科八面招架。风后扑向公举:你打死姆得了!失重触冰,昏沉不醒。

时,一直左手举兰花指立于岸观阵之姐大姜猝放手,有七壮果儿并立叉腰吹响闷屁般海螺,顿刻释出无算虬角冰车(马迁注:冰车者,冰屐加双也,长宽七指,远观臀方,如跪冰上),众果儿背插海狗皮皂旗,手握天匕——齿鱼獠牙,奋身刨冰,臀下抹油,绝屑沫群往。公曰我去!大鸿曰我去!力牧曰我去!须臾众人身腾手舞,未及打挺已磕头,每人背上跨仨果儿,一果儿镇手;一果儿压腿,以鱼牙抵睾;一果儿打散公等头发——揪起,俯仰再四,强向岸上姐大姜叩首。岸上观者皆以双手越顶击掌,三击合一声呜哈,斯谓西波尔战吼。

我说下半文你做了摭采?司马迁说上半文我也做了搋取。俪氏语如汤扑,三手十箕不能撮其漏,其音之匪夷,之岔迷,非鸟类不得善解,错别字用尽亦不得不任其坠地,臣与之一日谈,口音凌乱至今,梦中尤呼恁噱是八是。我说这都哪儿的口音那?迁儿说俪氏自云:神农官话。我说好吧。

《夏书·高后本纪》记曰:……公举擒公于胯下,质曰:奈何来犯?曰:夙有思,特来亲上部。公举笑而起,尽遣之。

李鼻注:黄帝百战百败,终得天下,殆非力取,善攻心也!上获首长莞尔,下为百代兵家攻心者说揭橥,是以可观。

有汉,嫘母黄帝相好故事尚流传于寒水九岸。阿老马迁去延庆凭吊古战场,本可经清苑、涞水、涿州,越房山、门头沟,直下延庆,特地绕大兴入寒水,逆公孙当年东进路线踏遍西山。

清苑,黄帝故都,今青草尤长,桑林不再,马骡游行于上,狐獾潜隐其下,有轩辕丘。国中轩辕丘也忒多,假则假矣,从一侧面也印证了古者天子牧天下,真是带着百官四处周游,冢宰百乘,载驮于塗。——行至涞水,有风后坡。至涿州,有颛顼井、素女坟。独不闻嫘母消息。及至寒水,古宣崇淖、朝顺淖、海昌淖俱已壅废,或为坦途,或为边民牧围,止存寒水一泓陈碧,湖心岛石磊落出泥,连阡成堤,裁围南北中西东前后七海,与大哉东海相较不过脚盆尔。中海塘前有柳曰公孙柳,侧畔有合抱大槐树曰嫘母槐。前海有女姜手植千秋柏,柏上陵苕累累,花开若朱唇含嗔,当地村人称女累花。后海有遮岸野海棠林,春开万朵黄蕊白花,风吹离枝率舞,当地人称冰舞。北海有池曰嫘母池,南海有池亦曰嫘母池,村人称北池南池,村人说北池是洗手的,南池是洗脚滴。村人还带他们去西海岸参观一牛背青石,说是嫘母当年晾衣石,瞧这石上的白,奏是水没投净碱咬的,都出鹅凛了。还拿出家里穿了底的笸箩,说这是当年嫘母养蚕铺桑叶使过的,燕太子丹曾出百金想端走爷们儿愣没答应。又费筋八力从小黑屋里挪出一瓦缸,说这是嫘母黄帝当年试婚小俩口居家过日子用过的米缸。孔子西行往北兜了一圈专门来看过这缸,眼泪差点下来当场,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缸。为黄帝嫘母开头并不友好,最终走到一起这样虽不罕见亦属难得的乃情——感动。

阿老一句下茬儿不敢接,生怕多说一句当地人把笸箩缸让给他。至于嫘母穿过的冰鞋,用过的冰杆,黄帝戴过的獭帽,耍过的大刀、红缨枪、青铜剑,家家能捧出一大堆。都知道黄帝追嫘母,黄帝打不过嫘母,怎么好上的隔三五家一个版本,有讲嫘母三擒两纵的——末尾儿那次擒住就没放。有三擒三被擒。还有夜儿个对阵改月黑约会,啪啪啪内土窖还在,现而今居民还使着,冬储个青口菘莱菔什么的——都知道。

当地人口音驳杂,南调北腔,与周圈燕人明张有别,管看叫徐顾,新鲜叫出奇,霸道叫强梁,小叫可宁年儿。阿老初判是上古音,黄帝当初就这么说话。村人说可不咋地,俺这一绺子全是帝族,黄帝南下叫俺们守寒水,万一不中退回来还有个落脚歇马滴跨界儿。这老汉姓宫,这老婆儿姓孙,论起来全管黄帝喊爷。

街口公孙柳下一个女疯子一直乱嚷嚷。村人拖她过来,说这孩儿,老先儿奏是黄帝卫队喊好滴,打涿鹿伤了呼歇顶咧,抬下来寄拜在俺这儿养伤,伤白养好咧,部队木影儿咧,撩丫子过黄河咧,左寻不捉,硬在俺村安住下咧——妮儿,给恁叔喊个好儿。

女疯子眼直勾勾盯着阿老,抡臂过颅击掌:呜哈!

马迁拉上阿老就走,小声说:我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了。当地人相跟着撵上来,赔笑说:两位贵银鬼乍这半天,当真啥也不捉光牛走哈,哪么给俺留根草捏。阿老从褡裢掏把碎铜塞村人手里,随手拣了根嫘母用过的柞木扁担扛肩上。村人说再饶您老一桶。

后来,马迁作《五帝本纪》,并没有把颍川寒水行访得的笔记用上,手稿在几个很近的朋友中传阅,大家都反映单薄。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不用呢。迁儿说想来想去还是不好用,黄帝的名声太大,时代又太遥远,我走遍天下,到处都有人谈论他,自称他的子孙,可是人们口中的黄帝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一百个人有一百个黄帝,太多大言和假熟,有头脑的人读了会笑。孔子传的《宰予问五帝德》和《帝系姓》也不知依据是什么,亦有借魂言志之嫌,他门下弟子也不全信。我没有经过深入思考,不敢把那些传说当确曾发生过的事实讲给那些知迷信执的人听,只怕更耽误他们。

我说可是,你拿出来的这一点,能保证都是真实的么。迁儿老实回答:也不能。 kiQ93FCIiHoX2rPK8wW6VinXitz0m6jnNzhNKxAYQy0DCXS0uyp0y42j40jFhf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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