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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绝地天通是发生在上古大约四五千年间帝颛顼时代一个治安事件。因被我国最古老典籍《尚书·吕刑》引用讲述五刑因何而设而为世所知。绝地天通是断绝天地也即人神感通的意思。彼时正值涿鹿战后,蚩尤所部南系氏族九黎三苗在炎黄联军及神——这里的神指的是天灾——女魃的共同抗击下归于瓦解。瓦解后的散兵游勇(尚书概称为三苗)沦为寇贼,在冀地一带抢掠杀戮,到处作乱。制定五刑就是后来尽人皆知的劓刖宫黥加上大辟当作法律制裁他们,效果也不好。效果不好原因是什么呢?《尚书》没讲。《尚书》固然古老,再古也要有文字之后,也就是殷以后。这个“吕刑”更晚,是内个西行三万里著名的爱旅行的周穆王发表的讲话,隔着少说两千年,他怎么知道的?守藏室可能有甲骨文版《五典·颛顼谟》。总之就是不在场,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情况没法了解得更多。我也不可能知道得更多,只能从颛顼随后展开的行动逆推事委。

穆天子说(吕刑全篇即是他的口气):民兴胥渐,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诅盟。人民互欺,纷纷扰攘,完全不顾信义,背弃诅咒发誓的盟约。这里的民、背盟者应指南军散兵。依从此句,本人有理由认为涿鹿战非如世人所言是一方压倒一方歼灭战,而是通过订立盟约达成停战。石器时代木石装备军队本来也只具驱散对方能力,打完架讲和、赌咒发誓服了或结为兄弟也是这类事通例。据以判断南军士众滞留当地似也应是服了之后基于盟约给予之合法地位。颛顼之前不能有效管制他们可能也是受限诅盟。故而当他决定采取断然措施前必须指出南人背盟在先。也许这个理由还不足够。

穆天子接着说:虐威庶戮,方告无辜于上。受虐刑被残害的人,纷纷向上帝申诉冤屈。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上帝下来考察情况,没有闻到任何德行散发的馨香,只闻到刑杀带来的血腥。

这里要多说几句,因为此处正是颛顼随后为什么要采取那样一种行动交关处。也才能回答之前为什么五刑那样严酷手段都不能控制局面之根结点。了解一点涿鹿之战的人都知道,内场战争有神介入,炎黄一方有女魃,蚩尤一方有应龙。应龙管发大水,女魃管干旱。刨去先民朴素世界观且不去管他,战争期间先后发生水旱灾害应是事实。今天我们都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内个缺医少药几乎肯定没有防疫知识也无洁净饮用水一切都因陋就简的上古,瘟疫发生几无可避免,而且我可以百分之九十认定是肠道传染病。

不知各位了不了解在我大中医尚在发轫,还不成其为行当,只是得自一些猿人时代经验,有病尝百草,黄帝还没遇到岐伯还没开展内场著名谈话,大家手里只有石头之新石器时代,一个人得了绝症,拉泻吐快死了,靠什么、谁,给自己一点希望?——对喽,巫,巫医,信仰疗法,向神明祷告。我以为我是在合理推论,受迫害者绝非贸然向上帝求告,而是一向有困难就找上帝——此上帝非外邦所传造物主,而是中国源远流长本土上神之称谓,为外邦人僭用——而且不是一位,具体到涿鹿古战场双方士众祷告之上帝,至少两位,太昊、太一。另五位二级上帝黄帝、赤帝、青帝、黑帝、白帝此时都还活着,尚未升格为神。这里情况比较复杂,详情参见本书,恕不在此过多解释。

唉内喂!官民有困难找上帝在当时是一种普遍刚需,而上帝也不端着,虽非有求必应,却也积极回应下民呼唤,每常亲自下凡解决问题,当然不是天门大开,仙乐飘飘,闪出无数天兵天将,上帝怹老人家驾着祥云降落,那样会吓死人,而是借助神媒,附体于巫,问这问那,给出指示,这在我老家东北叫跳大神。

所谓上帝监民,大发牢骚:未闻德馨,惟闻血腥。应该也是巫借附体对颛顼等负责人发出严厉指斥。颛顼惶恐,心理压力很大,他也信这个可能比任何人都信,继而忿怒。随之展开迅雷行动,史称大整顿;报虐以威,以死亡威胁,悉数驱逐南人,不使其在他势力范围之古冀州境内一人存留。同时任命重叔主管神事,黎叔主管民事,禁绝人民私下请神,将请神权收归帝有,绝地天通,罔有降格,不要再胡乱下凡了。也就是说同时严厉打击了巫,禁止这个群体再行飞升降神等类高级精神活动,将她们(当时大部分是女巫)降低为舞雩乞雨、望祀招弭、厌劾妖祥的小祝。再后沦为穷乡僻壤寻物招魂、魇镇扎小人儿的神婆神棍。

嗖!一场旨在扫荡顽匪贼人治安行动为什么会扩大为对巫事全面取缔?这里要讲一下君权神授这个事。

上古,君权神授不是一个概念,而是实打实现场操演,巫要把神真请下来,当着众人面认可某人,说此人是我待见的,我悦纳的,授予此人领导众人资格。这么做当可收立竿效果,令众人顺服。也很危险,今天你在这里降一个神,任命一个领导;明天我在那里降一个神,又任命一个领导。实际上当时冀地就出现这种数帝并立混乱局面,至少青帝、黑帝来路不明,兴起莫名其妙,这也是法令不彰,五刑不能治乱,总有人托言上帝庇护群小,令颛顼颇头疼真正要命之根结。

故而他这么做了,不是以遏绝苗民于世,而是以废巫、断绝人神感通,维护君权神授严肃性,留下政必出一、法必出一、惟一为大政治遗产或称法统于等下数千年,权且但是起到了大一统始终在我国深入人心之养促作用,而留名于世。我是这么看这个事的。

忘了哪年,当时有一档电视节目叫凤凰大讲堂,里面有一位老师在讲,因为是从半截儿看,也不知老师名字,只记得几句,中国古代是有宗教,老师命名为宗法式上帝教,特点是在上、与天——诸上帝沟通内部分只许皇帝一个人信,故有天子七庙,天坛什么的;在下、伦理部分则是儒学,人人得以习之(大意)。

深以为然。大概就是从绝地天通开始的吧,到汉补入伦理我这么想。

就我阅读范围,绝地天通全部文献止吕刑小二百字。写小说也只能以一当百、当千了。困难在于这个事重点不在南军作乱,而在巫。而巫事所涉关联自古语焉不详。有学者引萨满语义指巫本义为激动不安和疯狂的人,多出自身体残疾、精神错乱和大病不死者,其中女性尤多,在古汉语中巫即指女巫,男巫称觋。神经过敏、疯疯癫癫、富于献身精神、敢聊是这类人特点,因能言人所不能,被视为具深智慧,能通鬼神。

再就是甲骨卜辞里提到伐巫、取巫、用巫,都被认为以巫作人牲,杀之献祭。其他就不甚了了了。巫在降神、预言、激动不安时说什么、怎么说,无从得知。我以为这一定不能乱讲的,即便在旁人看来疯疯癫癫,她也一定有内在自洽逻辑,或称另一世界出世理则,覆盖于此间纷攘现象俨然自成套路,似从来处说,归处说,高观渺,俯观微,降维说。虽听者摸不着头脑,亦足令大恍范儿以为洞见窈冥。否则纯胡说别人一下听出来,早把她踹出去。我也不知疯了怎么还能自成套路,我也没出世,本分呆在人间,每日醒得跟个鬼似的。只能依此间规则将其体制化,我意思参照其他出世思想将巫世界分门别类,逐一宗派化。这样她们说的话既飞又能听懂。人类终极之想也不过那几问,掰开揉碎真可一以当万。我过去叫王岩,人家说叫妄言,现在叫王朔,人家说叫妄说。就当妄言妄说吧,是写小说,自己头脑风暴,万勿视作史实。

另,正如我在《起初·纪年》的序中曾经说过的,我是拿口语所谓新北京话写作的作者,检查文字也须拿口语来回溜。北京方语很多有音无字,以象声代形容,我就自作主张添上几个字,秉承古汉语同音通假旧例及国家语言文字委员会在读音上一向坚持的“从俗”精神,从音不从字。有时会憋几句不地道夹生外地话,如吴语、粤语和貌似关中人应说的陕西话破一下,其实古代关中人所说的话应当也不是今天的陕西话,这只说明今天我国各方语强省文化交通影响所及,及小说文体自带所谓游戏性,与特定历史人物及其语言环境无关。书中凡涉外语,皆以中文音译之,以尽量不使汉字中出现字母,破坏方块字整体美感。

二〇二三年七月 UHUdraa4UwgmcTfDzMktzc5tfv1BVyOiVc6cBxLYxpeV4jGwfkEN6EsSVNrib8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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